夫唱妇随
阿若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才打开寝房的门便看到那个极少在入夜前回来的人正躺在贵妃椅上假寐,书册覆面。
黑眸瞬间一亮,她蹑手蹑脚地小跑过去,不客气地趴在他身上,严严实实地把人压在身下。跟随的丫鬟们见状,偷笑着关上了门扉。
脸蛋在他的家常衣袍上蹭了蹭,他没有说话,只是放在脑后的手抽了出来环着她,轻轻地摩挲她的背心。
“回来了?还好吗?”嗡嗡的嗓音从书册下传来。
阿若扁了扁唇,不想多说,“还行。”
她也不算说谎,京中的宴会都这样,她顶着苏家少夫人的名头,又出身蜀中大族齐家,就算是商贾之家也不会有人真的给她难看。严格来说,还有些年轻的贵妇隐约同情她嫁给了这个阎名在外的刑部侍郎。
只是,那个圈子的人都擅长做戏,说话每个字都要掰开细细品味才知道是讽刺还是真心,有心交好的也有不少,但又要分辨是冲着她还是冲着苏家,还是冲着苏疯,她每次去这些宴席都觉得好累。
但这一切跟他说也没什么意思,那是后宅女人的战场。不过……
“苏疯,我累……”软软的嗓音是撒娇的利器。果然,这么一说,背上的手便轻轻地揉着她的后腰,阿若满足地弯了眉眼。
趴了一会,怕他被压岔气了,阿若才挪了挪,侧身靠着他,两人挤在贵妃榻上。
“你在看什么书?京城秘事录?谁写的取名这么霸气?”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书。
苏子锐把覆在面上的书拿下来,扬了扬眉,“我写的。”
昂?阿若一个翻身撑在他胸膛上,明眸圆睁,腾出手翻了两页。“卧槽……啊!”
腰间被狠戳了一下,惊得她差点摔下去。阿若求饶般缩着身子,却被他扣死了腰身,“别别别,苏疯,我腰是弱点啊!”
“我知道,”所以才戳。苏子锐掌心贴着方才戳的地方,阴恻恻的语调满是威胁,“别再让我听到这些粗俗的言辞。”
阿若嗔他一眼,抬下巴亲了他一记,“苏疯你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现在才拿出来?”
这里头写的竟是官员后宅的隐秘事,谁家婆媳不和,谁家妯娌勾结,谁家打算跟谁结亲,哪家的姑娘喜欢什么……这妥妥是京城女眷圈的交际宝典啊!
眼前这副仿佛得了什么珍宝的穷酸相真是碍眼得让人想狠狠揉捏,苏子锐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心,“谁知道你那么笨,连女人都搞不定。”
“那是没看中的,不然没有我撩不到的女人。”阿若呵呵笑了两声,懒得跟他辩驳,看了几眼头两页,“咦,怎么都是二品以上的?没其他吗?”
“其他的你不需要研究,她们会自己讨好你。”苏子锐眸色微沉,女眷的地位很多时候也看夫君的官位。他虽然还压在刑部侍郎的位上,但他爹拜相,刑部尚书又是个年近八十的老人家,寻常二品以下的官员还不需要他的妻子去研究。父子同入阁是佳话,却也是皇帝的大忌,如无意外,他过两年接任尚书之位后,还得在这个位子上待十年左右,等他爹退下来了,他才会更进一步。
他的前途,势必会留给下一任帝王来嘉恩。这样也好,公务有预期,陪伴她的时间也能掌控。苏子锐勾起笑纹,长指掐了掐她红润的脸蛋。
有自信的男人就是这么帅,尤其是这个男人还是自己的。阿若笑逐颜开地丢开书本,搂着人亲了又亲,直把人撩拨得气息不稳。
“好,为了不辜负你的心意,我决定今晚要挑灯夜战!”啃了一番后,阿若果断地翻身滚下榻,扬声道,“玛瑙,传膳~”
被调戏的衣衫凌乱的苏大人轻眯眼眸,支颐看着他那无情的夫人挥挥手打开门,冷冷地哼了声。
就她这体力还挑灯夜战?只要她不哭着求饶,他倒是可以奉陪到底。
做梦
她在不停地追赶着那个挺拔的背影,好不容易捉住了他衣袖的一角,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已回头看了过来。
那眼神森冷淡漠,骇得她心口一颤。
蓦地张开眼,阿若下意识地往身边一抓,掌下是平稳的心跳。
“怎么了?”身边的嗓音低哑,犹带浓浓睡意,“做噩梦了?”
“嗯……你不理我。”阿若的嗓音委屈得快要哭了。
这罪名有点大,苏子锐脑子清醒了些,“什么时候?”
“刚刚,梦里。”缩在他怀中的身子扭动着退开,可见是生气了。
无辜的人伸长手把人勾回来,蹭了蹭她额边,“别生气,梦都是反的。”
阿若默默地翻了个身,抱着她的枕头爬了起来,一声不吭地翻过躺在外面的人下了床。
“若若?”苏子锐睡意犹在,一时间不知道她打算干嘛。
她抱着专属的软枕,回眸看着他,委屈又不忿,“你不理我……我也不要理你,我去书房睡。”
这种莫须有的罪名荒谬得让他扶额,无奈那人像是较劲般,一个回头也没有径直出了房门。算了,她就是无理取闹,明儿还要早朝,反正人就在隔壁。
躺下闭眼不过半响,那些不管她的理由还没列完,他猛地翻身拿过外袍,认命地离开宽阔又舒适的床。
书房内,那个纤细的身影连被子都不盖,就这样蜷缩在贵妃椅上,看起来可怜极了。
好气又好笑地把人抱起,入手的清凉让他眉头一蹙,才不过半响而已,“回去睡吧,等下你就着凉了。”
她难得闹脾气,梦里头那眼神就跟这时候一样,她不喜欢。“不回,你不是不理我吗?你自己睡去。”
苏子锐气笑了,他大概是大齐第一个因为妻子做了噩梦被迁怒的男人。然而见她一副快哭的样子,想训斥她荒唐的话又说不出口,伸手把人拥紧,按着她的后脑把她那些挣扎都压入怀中,“别闹……你自己摸着良心,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犹带睡意的嗓音低沉沙哑,尾调轻扬,似撒娇般闷闷地从她头顶传出。
咬了咬唇,原本推拒的手慢慢上滑,轻轻地搂着他,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很不爽,好像突然间看什么都不顺眼。”
苏子锐意外地眨眨眼,他的妻子一向没心没肺,往往他都要被气疯了她都能无所知觉。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搂着她的手慢慢探向她手腕。
随后,他动作一顿,黑眸随即溢出点点笑意,透露着自己都没觉察的温柔缱绻。把窝在怀中的人如抱娃娃般抱起,“回去睡吧,别着凉了。”
怀中的人闷声应了声,蹭了蹭他的下巴,忽然抬头,“我郁闷,但你怎么看起来那么高兴?”
剑眉轻扬,他低头看着她,“嗯,高兴。”
昂?她怔住,染了几分睡意的眼神有些迷蒙,看起来无辜极了。
他把人放在床上,顺势吻了下去。
“若若,看我。”
她张眼望进他的眼底,眼尾泛红,如漆双眸里头满是星星点点的碎芒。这个眼神深刻地印在她心间,把梦中的森冷完全覆盖,莫名其妙的不安在这种注视中散去。
笨
有一段时间,阿若特别喜欢带刺的蔷薇,打算亲自种一些在院中,却不慎被刺弄伤了手。
苏子锐看着疼得泪眼汪汪的妻子,叹口气,小心翼翼地替她上药。
“苏大人,你不骂我吗?”阿若支颐偷偷看他,只见他脸色冷沉,一言不发,她忍不住问到。
苏子锐掀眸看了她一眼,“你都这样了,我还骂你作甚?”
而且,骂了还得自己哄回来,太折腾了。
“苏疯,我是不是挺没用的?”成婚后,她好像越来越废了,做饭轮不到她,如今连折腾个花都能伤了手。连李氏都惊动了,如今院中已被勒令不得载种有刺的植物了。
失笑地把难得沮丧的人拥进怀中,苏子锐掐着她的脸蛋,笑道,“你哪里没用,不过是不擅长这些罢了。我的若若可聪明了,就算是现在笨……也是因为他,跟你无关。”
他抱着人,大手放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淡淡地道,“是他笨,不是你。”
阿若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都说一孕傻三年,看来是真的。”
“是么?”苏子锐倒是不知道有这说法,如今倒是有些担忧了,“还得傻三年啊……这可咋办?”
“混蛋,”拍开他的手,阿若恼了,“不给你亲了。”
轻柔的吻落在她发心便被推开。
“嗯,不亲。”他从善如流地应了。
半刻后。
“你咬我!你是狗吗?”
狗官!
贤妻
阿若从来不是个会女红的人,嫁人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但嫁人后看到结交的小姐妹都会替自己夫君做些极有个人特色的物件,例如衣服,例如荷包,送的人浓情蜜意,收的人眉眼带笑。
看多了后,她也不禁动了些心思,偶尔也想当一回贤妻。
“要不我给你做套衣服?”荷包那些苏大人嫌碍事,他喜戴玉佩等饰物,必要时可以作为武器那种。既然如此,阿若兴致勃勃地打算挑战高难度。
“不用,”深知她根底的苏子锐果断地拒绝了,随即意识到拒绝太快会引起她的怀疑,连忙补充道,“家里有绣娘,我娶你回来供着不是为了让你做手工活。”
种株花都能刺伤手,换了针该怎么办?
“可是,别的大人都穿戴着夫人做的东西,”阿若有些愧疚地抱着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胸膛蹭了蹭,“我不想你输给他们。”
有这句话他已然欣慰,至于做衣服还是别了。做得不好他穿还是不穿?不穿吧,她肯定甩脸色给他看。穿吧,定要被同僚笑话。
苏子锐搂着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说起来,你也没给爹爹做过女红吧。他寿辰不是快到了吗?你正好给他做一件外袍,相信他肯定会很高兴。”
说到把她当女儿疼的公公,阿若瞬间孝心暴增,握紧了小拳头,“对哦,我要给爹爹先做。你不会吃醋吧?”
“不会。”苏子锐低头,亲了亲她的额。这种为难的事,还是让那老狐狸来吧。
一个月后,苏子锐看着阿若抖开的那件针眼隐蔽,线路工整,连暗纹绣花都非常典雅低调的腚青色长袍,脸色微微一变。
“怎样?漂亮吧?我可是花了好大功夫的呢。”阿若也没想到自己能做出这样好看的衣袍,大眼亮得堪比星辰。
“嗯……挺好的。”就算是挑剔的目光去看,这件外袍也确实不错,甚至完全不像是新手所为,好得让他心头泛酸。苏子锐顿了顿,原本就不擅的笑容就更加牵强,“我以为夫人不擅女红。”
“我也以为我不擅,可能二娘教的好,实践证明我还挺有这方面天赋的。”阿若笑盈盈地往身上比了比,腚青色衬得她肤色白皙,面容因兴奋而泛红,眉眼流转间娇媚脱俗。
“二娘说,爹爹会喜欢这个颜色,果然有眼光。真好看~这可是我人生第一件给别人做的衣服,我真厉害~”
嗯……是挺厉害的。苏子锐看着她,忽尔笑了笑,指尖挑起衣袍的前襟,煞有介事地蹙了眉,“可是……生辰的花纹还是仙鹤和竹比较合适吧。这祥云暗纹,大概不太合适。”
阿若眨了眨眼,“会吗?二娘还说爹爹挺喜欢这个花纹的……现在换可能来不及了,我花了快十天才弄好这种暗纹绣花的。”
“没事,我早备好了礼,这袍我们不送,等你空了再做一件给他便是。”苏子锐面不改色地提议道,指尖一勾,把衣袍勾了过来。
蓦地,衣袍一紧,袖子的另一边被扯住。苏子锐抬眸,他的妻子笑得灿如骄阳,眉眼弯弯地睨着他。
轻咳了一下,被看破的他轻挑剑眉,骤然一拉,连人带衣卷入怀中,镇定自若地道,“我与爹爹身形相差不大,这袍子便予我算了。”
“呵呵,”阿若挑眉,“不用勉强嘛,苏大人。”
星眸看了她半响,苏子锐低头靠近她肩窝,悠悠地低声道,“我醋了……”
一贯清冷的语调拉长,尾调还微微上扬,他知道怎样让她心软。
“嗯哼,我说给你做的时候,你怎么说来着?”阿若忍着笑,后仰着头跟他翻旧账。之前小看她,别以为她瞧不出来。如今这反应,也不枉她铁了心去跟这些针线死磕。
他微微偏头,被他完全抱在怀中的人眉眼带笑,一双黑眸隐约闪烁着嘚瑟,红唇飞扬,引得他轻抬下巴,吻上她的唇角。
“嗯……我错了。你的手工出乎我意料的好,我的若若最聪明亦最厉害了……爹爹的礼物我来想,但这是我的,不许给别人。”苏子锐识相地坦白醋意。
横竖,她是为他准备的,她亲手做的第一件衣裳,是他贯穿的颜色,亦是他喜欢的暗纹。得尽便宜的是他,作为丈夫就满足一下妻子的虚荣心吧。
“哎,男人……”未尽的调侃被没于唇齿间,连同她的止不住的笑,一起被吞下。
最爱的永远是happy end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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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