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人总是办案中 第64章 北里

白焰帮司州分舵。

“什么？陈大夫家被砸了？”

阿若目瞪口呆地看着交叉双手坐在对面的秦治，不太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两天前，陈大夫家被砸了，而陈姑娘……就是被方静生放在棺材下的那个姑娘，失踪了。”严格来说像是被灭口了，秦治去的时候只剩下一地凌乱和鲜血，陈大夫若不是出诊了，估计也会被灭口。

“你直接说灭口吧……”一元淡淡地拆破这种措辞带来的误解。

阿若扶额，“可是，方静生走之前，我和苏大人去找过陈姑娘，坦诚了这一切，也得到她谅解的……怎么会忽然又灭口了？”

不对！两天前，不就是她碰见那个巫女，遇到苏子锐的那天？

阿若心中一个咯噔，她那天心神俱乱，都忘记问他去哪里了？他怎么那么巧出现在那边？

猛地站起来，阿若匆匆地道，“我去找一下苏疯。”

说罢，便冲了出门。其余三人对望一眼，连忙跟着跑了出去。

阿若在小蛮头七后就被人拎到官驿看管，彩心也从方家搬进了官驿里头，她至今还是觉得那位苏大人是故意在她眼前招惹阿若。尤其是这两日，两人明明没有碰触，只眼神相接时那种气氛让彩心莫名有些脸红。但每次看到他捏阿若的脸蛋，还捏红了才满意，彩心就恨不得给他的饭菜里头下毒。

“怎么那么多人围在那边？”秦治好奇地道。

一行人抬目望去，只见官驿方向围了不少人，近里头的是几排身穿铠甲的护卫，气氛有些肃杀。

秦治与一元对望一眼，彩心机灵地往一边聚在一起的人里打听。

不一会，彩心脸色煞白地跑回来，“阿若，出事了！他们说陈大夫家的姑娘自尽了，留下遗书状告苏大人私自纵容他人行巫蛊之术，折辱了她，还包庇凶手……如今大理寺的人要把苏大人押送回京受审！”

三人神色大变，彩心不懂里头的弯道，但他们三人一听便觉得可疑。

这消息怎么忽然就传开了？陈姑娘死了，状告的不是方静生而是苏子锐，这本身就很矛盾。而且，大理寺要押送他回京，而不是在司州取证候审？

四人不约而同疾步跑向官驿，却被两排带着朴刀的护卫拦下。

阿若透过人群，看到那个在人群中间依然挺拔的身影，他就这样孤零零地站在人群中，一人对抗这些围着他的人……

以一个匪夷所思的玩笑般的罪名，把一条人命栽赃到他身上……

她无端地心慌起来，像是有绳索拧住了胸膛内的那颗心，紧紧拉动，带来几乎窒息的闷痛。

“林子言！”彩心眼尖地瞥见那个一身红色官袍的俊美男子，连忙扬手跳起来叫道。

被点名的人吓了一跳，林子言回头看到他们，沉吟一下还是走了过来，挥手让拦着他们的人让开。轻蹙着眉头，林子言提醒道，“别在这闹事，稍后……诶！”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的粉衣姑娘便已迈步越过他向里头跑去。

身边的两个护卫反应极快地拔刀想要阻拦，却被紧随的男子和和尚挡下。林子言气恼地瞪了拉着他的彩心一眼，连忙回身挥手撤了那些护卫。

阿若全然不管这些，她眼中只看到那个一身月色锦袍依然从容的男子，脚步不停地张开手往他而去。

寒眸微睁，苏子锐看着他的姑娘越过人群，如粉蝶般扑进他怀中。冷凝的气势在她入怀的顷刻间消散，只剩下啼笑皆非的动容。

北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家大人脸色都变柔了，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知道阿若被人拎到官驿的时候北里还以为是有什么案情需要，但眼前这一幕告诉他，见鬼的什么案情，这分明就是以权谋私啊……他家大人长大了！

叹口气伸手把人环着，苏子锐低头安抚着紧紧抱着他的人，“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他们欺负你……”阿若脸埋在他怀中，闷声道。

走过来的林子言闻言，不爽地瞪了一眼死对头。

苏子锐忍俊不禁地展颜，大掌摸摸她的头，“别担心，他们不敢。你忘了，我可是有靠山的人。”

阿若抬起头，看到他神色未见憋屈，才抿着唇道，“可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大理寺都不查一下的吗？这分明就是……”

说着，她更心疼了。这个罪名细查，方静生定然要回来，但陈姑娘死了，巫蛊之事根本说不清，还有她遗书上说受辱才自尽，这些事本就很难取证。他这么高傲的人，却不辩解，就这样束手就擒，不就是不想方静生卷进来吗？

“苏疯，对不起……”

颤抖的红唇被他的指腹轻抚，那些歉意的话不被允许说出口。苏子锐轻敲一记她的额，才展臂把人拥紧。

“别怕，我不在的时候，听北里的。”想到怀中人的不安分，他语气一重，“不许冲动，不许胡来，不许犯险。记住了吗？”

阿若摇摇头，想要反驳却被他竖起手指抵在唇间。

“别让我担心，也别让我分心，好么？”寒眸里头的冷意全部融化成汪洋，肆无忌惮地漾着特属于她的温柔，连嗓音都如哄骗般温润。

她何曾见过他这般柔软地请求？阿若原本就没底的心更担忧了。

“没关系，苏大人，我回扬州找秦霜，秦霜是万能的，她一定有办法。”阿若目前只想到秦霜也许能帮上忙。

“哦？比我还要万能？”苏子锐挑眉。

阿若丝毫不觉他嗓调的变化，兀自点头，“那当然。”

“嗯？”黑眸危险地轻眯，苏子锐心中不爽，一个沈楠不够，还来一个秦霜？

“苏大人，秦霜可是连孩子都能亲自生的。”阿若一本正经地道。

苏子锐无语，这么一说，确实比他能干。但扬州如今盐政正是紧要时，秦家位置本身敏感，卷入来只怕更麻烦。

“我再怎么不济，也不用一个女人来救。听话，不要乱来。”苏子锐眼神深邃，正色道，“这里头不简单，你不要轻易入局。”

阿若咬着唇，根本无法抗拒，只得在他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看不下去的林子言没好气地打断他们的对话，“行了，我们大理寺也不是凭空抓人，别搞得像生离死别了。”

话音一落，阿若与彩心不约而同地瞪了他一眼。林子言摸摸鼻子，“此事已被人告至京城，弹劾你的奏折估计不止这些破事，但一切还得回了京再看。你我清楚，这里头的算计不少，尽快回京掌握情况才是正途。”

再怎么不妥，京中才是他们的根本，就算不提背景，苏子锐作为刑部重要官员，要算计他可不是一个含糊不清的案子就能做到的。

苏子锐颔首，把阿若交给北里，朝林子言抱拳道，“走吧，林大人。”

“苏大人，请。”林子言正式地回了个礼，率先举步。

尽管心急如焚，但眼下的情况也不容得他们胡来。

官驿内，北里把一卷文书递给阿若。他是刑部官员，自然也要随大队回京，只能匆匆把事情交代一下。

“这是……那个胡商的口供？”阿若看了两眼，抬头诧异地望着他。

北里点头，“先前大人就觉得李捕快的死可能有疑点，便调取了当日的口供和检查记录。早两日，他还去了马市那边暗访。”

阿若了然，难怪那天他也在城郊。马市跟她去茶摊的距离不远。

秦治跟她一起查看口供，“可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不对，胡商只说马匹受惊忽然发疯，但里头没有记载是因何受惊，他和马匹在市集呆了近半个时辰才出事的。按理说，应该有什么触发马匹发疯才对。”

“李捕头也是这样想的。”阿若能看出问题的口供，李捕头和苏子锐也肯定能。北里脸色一暗，“那马的腹部有极细的针，全根没入，马是当初毙命的，马身僵硬，很难注意。多亏了收拾的人贪心，把马尸体卖给了肉贩，我们循着去查才发现。只可惜，这些证据还没递交，大人便出了这事。”

“小蛮她……不是意外？”阿若抓着卷宗的手指用力得发白。

“不知道，马匹发疯是人为，但谁出事这很难掌控。”北里中肯地道。

阿若垂眸，眸底霎时浮现一丝肃杀。

想起方静生的话，他们根本就是早被锁定为目标。就算小蛮躲过这一劫，也还会有其他事等着她丧命。

可恨啊……为了自己的私欲，罔顾整个市集的人命，还把两个有情人的美好未来粉碎。

“此事大人已交由朱大人来查，你也别太担心。”苏子锐在大理寺的人来之前，已安排了司州的后续。唯一未能妥善安置的，也就是眼前的姑娘了。

北里看了阿若一眼，熟练地安抚道，“阿若，大人回京比在司州稳妥，你……要不回扬州等着？”

“小蛮的事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阿若抬眸，黑眸清冷明亮，“这些账，我得去京城好好算一算。”

“阿若，官场复杂，要不我们先回扬州，跟霜霜和姐夫碰面再决定？”秦治不赞同地拿过卷宗，如今敌人未知是何种目的，贸然行动反而不妥。

一元看了眼秦治，径直朝她道，“要去便去吧，反正也差不多时候了。”

秦治看不懂里头的异常，他和阿若却隐约知道。要是回扬州，只怕秦家也不得安宁。如今军饷被挪用江南一事还没完，秦家的位置极其危险，要是有人拿它开刀以平账，那秦家是无法跟整个扬州官商抗衡的。哪怕侥幸逃过一劫，也难全身而退。

齐绍真是阿若师兄不假，但秦霜却是他心爱的妻子。退一万步来说，比起阿若这个半路认过来的师妹，沈楠才是那个从出生起便被他宠着的妹妹。

一元从不怀疑他们师兄妹的感情，但阿若不可能是齐绍真的第一选择。这一点，苏子锐大概也清楚，所以才没有开口让阿若回扬州。

脑子很快转过弯来，秦治咬牙，“那……你要跟他们一起回京？”

“他们是官船，会比官道快。我晚点再走，我要回扬州，找人。”阿若卷起卷宗，眼神闪亮。

“秦霜吗？”彩心好奇问道。

“不。”苏子锐是对的，秦家如今正被扬州盐商盯紧，不能轻易插手。而且，她想要的，秦霜无法做到。“我要去找外援。”

此时，在扬州跟盐政官员谈经论点的景澜莫名其妙地脊背一寒。

“阿若……我们一起回京。”彩心听不懂他们的暗语，但她知道，她一定是要跟着阿若的。

沉静地望着她半响，阿若才笑了笑，“当然。”

前路未知，但为了她信任的人与信任她的人，她不介意把某些事提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