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月xx日 xx:xxxx xxxxxx]
若晴根本不敢回头,用能用上的最快速度拼命往楼上逃跑,可身后的楼梯间里,追来的脚步声速度也越来越紧。她踉踉跄跄地冲上三楼,终于在被追上的几秒前逃回房间,死死地锁上门。
而身后的脚步声,最终,也停在了她的房间门前。
短暂的停顿后,门外的敲门声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恐惧席卷了每一寸肌肤,她不由地紧紧地捂住嘴,躲回到卧室里间关上门,摸出之前防身的匕首,用满是冷汗的手用力攥住。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要被杀了,要被杀了,要被杀了!
已经没有别的可能了。这座岛上,除了自己,剩下的只有宋天璨一个人。
M一定是他吧,一定就是他了!
敲门的声音停了一瞬,却忽然变得更响更急促,声声都好像催命一般拍打在她的鼓膜上,若晴躲在门后的墙角,近乎绝望地捂住了耳朵。
已经毫无胜算了……这样一扇不牢靠的房门,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而自己根本不可能打得赢他,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如果还想着动手反抗,下场一定会比朱娜更惨……
要结束了么?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么?
充斥内心的只有发了疯似的恐惧,神经紧绷着,不知过了多久,拍门的声音终于消失了,片刻之后,门外的脚步声终于又响起,渐渐远去了。
若晴稍稍松了口气,但是精神还是极度紧张,她本能地抱住胳膊,刚刚冲上脑门焦虑和恐惧让她整个人还在止不住地发抖。
天璨有可能会放过自己么……怎么可能呢?他连之前关系那么亲密的朱娜都残忍地杀害了,又有什么理由会放过自己呢?
而且,只看那毫不手软的割喉手法,他绝对不是第一次杀人了。
恐惧,那种恐惧的来源是对生命最基本的敬畏,以及,不存在任何合理性的荒诞的现实。
……为什么呢?
四周彻底安静了下来,若晴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仿佛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走了。
明明感觉到似乎已经很接近真相了,到头来却发现,自己竟一直都在原地徘徊,而真相依然处在很遥远地方,远得好像天上的星星,只能踮着脚眺望得到,离触碰到它们却还有千万光年的距离。
泪水也不争气地涌出了眼眶,凝着那仅存的温度,无声地滴落在地板上。
因为朱娜额头上显出的三滴水标志而没有狠心开枪杀她,可就是这好不容易捉到的一点点线索,再次断在了自己的眼前。
死亡不是最可怕的,死得一无所知才是更可怕的。
她甚至觉得有些荒诞可笑。
这座岛上的人到底是怎么了,都疯了么?为什么要自相残杀?根本没有理由没有动机,到底是大家都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朱娜要杀自己,真的只是因为她想活下去么?那她头上与海鹰扬一模一样的红色印记又该怎么解释?
而宋天璨……是一个立场对她来说一直都有些奇怪的人,她对于这个男生的印象确实仅停留在天璘的弟弟和朱娜喜欢的人这两点上,只是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能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
最重要的原因是……如果他真的是游戏的设计者,那他图什么呢?
想要一场胜利?
可他只是第四名而已。当时的比赛中,她还依稀记得,天璨因为天璘的缺席直接晋级前四名后,每一场都比得心不在焉,像是完全不想赢后面的比赛了似的。一个这种性情的男生,真的会像海鹰扬一般,固执地不登顶绝不罢休么?
而且要是他真的在乎天璘,那他为什么要设计一场死亡游戏让大家互相争斗,甚至把天璘也拉进来,间接或者是直接地害死了他呢?他跟朱娜之间也不像是完全虚假的,朱娜是经历丰富的情场老手,而天璨一个跟自己同龄的男生,真的能只凭演技就骗朱娜的感情骗到最后吗?
只是……那利落的刀法与溅了满地的血,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不管怎么说,天璨确实是现在存在的唯一能成为M的人,要不然……
若晴拔出匕首,看到匕首的反光里映出的自己的容颜,正如之前一般熟悉却又陌生。
M,就只能是自己了。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的,似乎已经弱了许多,雨丝有气无力地拍打着玻璃窗,像这座海岛上最后苟延残喘的气息,最终逃不掉随着浪潮消逝的命运。
若晴叹了口气,收起手中的匕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帘外仍旧阴沉着的天空,闭上双眼,任由携带着空虚与遗憾的思绪泛滥着涌上脑海。
她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喜欢的人了。
如果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话……
能留下的东西,还有什么呢?
回忆中无意间又闪过天璘挂在房间里的那两排照片,森林,荒漠,海洋,星空,那些承载着回忆的碎片,现在已经被她整齐地叠放在了床头柜上。
她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拾起那些定格的时光,一幅幅地翻开。
真好啊……他至少,还留下了这些活过的痕迹。
正在此时,她听到了天璨的房间依稀传来吉他曲子的声音,是她那天在图书室听过的那一首,却是慢版的变奏,只有伴唱的纯音乐,没有人声。
音乐声仿佛融入了浓浓的悲伤,声音十分渺远,却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好听,此刻这种若有若无的乐声,随着窗外渐弱的雨声落入耳中。
有什么模糊的记忆在脑海里闪过,似乎是在哪里听到过的话。
“研究所……”
嘉明生物,红色三滴水,海鹰扬,朱娜头上的印记……
有的只是一些模糊的碎片,找不到任何实质的证据或线索。
乐声到了间奏处,忽然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杂音;停顿片刻,从之前的一小节重复了一遍,然后,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杂音,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没有出现杂音,乐曲继续了下去。
手中的照片散落在地上,若晴忽然睁大了眼睛。
……
“天璘,这些照片都是你自己拍的?”
“对啊,是我拍的。”
“你喜欢摄影?”
“嗯,你喜欢哪张?送给你吧。”
……
等一下……
不对……不对劲……
一个摄影爱好者,要参加一场度假,为什么带着的是照片,而不是照相机!
为什么他要在本以为只是度假的情况下,把之前看过的美丽景色都带在身边,甚至会把这些珍贵的照片送给自己,却不想去探索游赏,拍摄新的风景照?
除非,天璘……他从上岛之前就知道,他会死在这座岛上!
意识有一瞬间的空白,她忍不住捂住嘴。
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紧接着,脑子是被搅碎一般的疼。
乱七八糟的回忆忽然一股脑涌了进来,就像无数锋利的玻璃碎片卷起的风暴,霎那间将她割得体无完肤。
这不该是一切的结局,所有的事件,混乱,死亡,必然有一个缘由。揭开一切,是作为一个侦探的职责。
所以——到底是什么蒙住了她的双眼,又是什么掩盖了真相?
汇聚的回忆碎片显出的轮廓,是一个她之前绝对不敢去想的可怕的念头。
不可能……不可能……
若晴突然跳起来冲出房间,什么都不顾地飞奔向楼上。
她知道四楼很危险,天璨的房间就在旁边,一旦被听到或者被发现甚至会性命不保,不过此刻她真的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必须要去找一样东西,一样彻底被她遗忘了的东西。
那天在天台许下诺言时,作为信物送给天璘的,自己最珍视的……
那支……钢笔呢?
……
没有。
房间里除了凌乱的家具和满地斑驳的血迹,什么都没有。
若晴转身跑下楼,直奔地下室。
天璘的尸体静静地躺在最角落的位置。
她走上前去,把他身上能随身携带东西的地方都摸了一遍。
衣服口袋,袖子,夹层全都找遍了。
没有。
她又跑回到四楼的房间继续找。
这次她从里间到外间,检查得异常仔细。
卧室,客厅,整个房间都翻遍了。
抽屉,衣柜,枕头下面,床缝柜子底,各个角落……
没有。
哪里都没有。
到处都没有。
……
她愣住了,傻站在那里,愣愣地站了大概有一分钟。
然后,双腿发软,险些支撑不住身体,直接瘫坐在地上。
浑身冰凉。
窗外的雨声还在继续,吉他曲的声音也一直没有停过。
飘渺的乐声好似生者最后的祷告,又好像给死者的最后的安魂曲。
而真相的荒唐之处就在于——它永远可以比你所能想象出的最残忍的事情,更丧心病狂上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