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沉寂了一整个冬天的青龙河终于在雪融化后重新开始波涛汹涌,和风徐徐,捎带着温暖水汽轻拂入紫禁城。
康熙二十一年初,因平定三藩后遗留下来的问题终于渐渐平息,紧绷的朝堂后宫都松了口气,况上元节将至,内外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
“月初回京臣妇便想立刻进宫向太皇太后请安,可这身子骨实在不争气,昨日大好了这才赶忙递了请安折子,实在惶恐。”
“玉福晋不必担心。”
红砖绿瓦的宫墙内,梳着旗头衣饰朴素的嬷嬷正带着笑意,同身边服饰华贵的老妇人说话。
“今年的上元节宫宴皇上钦定在了畅春园,到时候要宴请外藩,几位统领大人、大将军免不了得提前进京准备着,福晋随诺敏将军从贵州赶来本就辛苦,太皇太后体恤,本意便是叫您休息些时日再来,福晋倒是不必多想劳添愁思。”
玉福晋四十出头的年纪,因前些日子回京的路上受了风寒,如今大病初愈脸色略显黄蜡,说话间嘴角扯出几丝细纹。
她态度恭谨,丝毫不见轻慢,“太皇太后仁善,听了苏麻姑姑这番话我便安心些了,今日还要感情姑姑亲自来宫门迎接。”
“满达将军病故,皇上跟太皇太后都甚为惋惜,您教养出来的将军,是咱们大清的功臣,奴婢可万万担不起福晋一声谢字。”
尽管苏麻喇姑恭敬至极,玉福晋眼眸中的笑意也逐渐变深,但她仍旧谦逊的微微颔首,并没有露出丝毫将领家妇的傲气。
“太皇太后就一直挂念着莎音格格,襁褓中见过一次,今年谈起时太皇太后还念叨着跟格格有缘。”
说起这话来,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身侧被奶娘抱在怀里的小女娃娃身上。
小女娃娃带着虎头帽子正睡得沉,她身上裹着条银线绣花的褥子,初春尚还有寒意,领口又围着条狐毛小围脖,看起来粉雕玉琢格外可爱。
虽年纪尚幼,却能看出来是个漂亮孩子,将来一定出挑。
行至慈宁宫,苏麻喇姑先进去回禀,玉福晋等传召以后这才入内。
一番行礼问安,寒暄家事后,奶嬷怀里的小团子也被折腾醒了,张开嘴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有三岁了吧?”
软榻上,古稀之年的布木布泰声音沉沉,眼角沟壑深邃,目光一如当年那般锐利,只是看向小女娃时添了几分慈祥和蔼。
“是。”玉福晋立刻答道:“莎音当年蒙太皇太后慈爱赐名,故一直以来身体健康甚少有病痛,这多亏了您的庇佑才得平安长大。”
屋里暖和,莎音厚厚的围巾便被奶嬷去掉,她被扶着乖巧站在玉福晋的身侧。
莎音一双眼睛水灵灵看着两人,似是察觉到在说自己,立刻露出一个傻呵呵地笑来,方才请过安后,她的目光便时不时落在软榻上,秀气的眉宇似是带着不解。
“瞧着格格的神情竟像是还记得太皇太后您一样。”苏麻喇姑有些诧异,开口温和地看着莎音。
“上次进宫莎音才刚满月哪里能记得住,估摸这只是瞧着太皇太后面善,她性子又是个胆大的。”
若当真如苏麻喇姑所言,这般聪慧近妖可不是什么好事,玉福晋连忙笑着替莎音解释。
只是苏麻喇姑的话引了太皇太后的心思,她招招手,让奶嬷嬷将莎音抱到了软塌旁边。
“你可是认识哀家?”
大家谁都不会真以为两岁的孩子能记住襁褓中的事情,更多只是抱着调笑的意思逗弄莎音玩儿。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竟然不觉得害怕,认真看了太皇太后半天。
随后蹒跚走进了一下,竟然伸手拉住了太皇太后的手指。
“莎音!”
玉福晋惊吓得连忙起身,太皇太后却示意她不要说话。
小娃娃听到奶奶喊自己,回头疑惑地看了一眼,随后见没事,又转过头来,认认真真道:“认!”
“认?”
莎音说完,有人诧异有人觉得好笑。
“那你说说看。”
这时候方才显得聪明伶俐的小娃娃此刻却忽然露出个傻傻的笑,手指扣扣衣角,又扣扣脑袋,半天才高兴地看向玉福晋。
“玛嬷看,是年画上的娘娘!”
“噗嗤”一声,苏麻喇姑笑了出来,太皇太后顿了顿,眼角也有了一丝笑意。
玉福晋这才松了口气,她这个孙女有时候看着聪明,有时候又傻呵呵的,偏偏这般样子又总是能得善果。
“前些日子过年节,府里张贴了不少年画,其中就有个神仙老娘娘,可能莎音瞧见便记住了。”玉福晋连忙替孙女儿做出解释。
孝庄眼里含笑却未入深处,缓声开口,“是个聪明孩子。”
而此刻的聪明孩子已经因为周围人的笑声,害羞地跑到了玉福晋身后躲了起来,同时在心里感叹幸好是有小孩子的滤镜,在大名鼎鼎的孝庄面前演戏竟也没那么难。
其实如今这样演戏莎音自己也不想的,可不论谁一觉醒来发觉自己穿越到了康熙年间,还成了个身体软绵绵的孩子,都只能如此。
大家是喜欢聪明伶俐的孩子,但也会怀疑一个出乎常人所料的聪明孩子。
莎音如今的身份是马佳氏莎音,爷爷是清朝大名鼎鼎的一等公图海之子诺敏,阿玛满达是玉福晋跟诺敏的小儿子,在平三藩战乱时于云南病故,至于母亲,莎音从没见过。
莎音对母亲唯一的印象,就是穿越过来刚出生时,一双抚摸在头顶上温热的手掌,自那以后便被抱到了祖母玉福晋身边养着,隐约听公爵府里的人说过,她是因为身体不好,被送到了盛京老家精心调养去了。
上元节要宴请外邦,诺敏本来带着家眷在贵州一带行事,也奉命在此之前赶回了京城,自然,养在他们夫妻身边的小莎音也终于跟着回到了京城。
莎音打从满月后便跟着去了贵州,虽不知道打仗要她一个奶娃娃干什么,但诺敏亲口发话下来,一定要带着她。
要说是因为诺敏疼爱小孙女儿,外地却没有京城里舒坦,要说不疼爱,却一定要她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行,诺敏的心思叫人很难琢磨。
这些事情莎音想不太明白,不过莎音也知道,就算自己想明白了也绝不可能改变什么,所以干脆不想了,脑袋一歪,安安稳稳做了两年整日里啃手指的小奶娃娃。
不用顶着压力跟孝庄演戏后,莎音就乖乖地跟在玉福晋身侧。
她才三岁,时间久了就站不住,好在有奶嬷扶着些,倒也乐得轻松。
“太皇太后,佟娘娘来了。”
才说了一会儿的话,宫人进来传话,孝庄目光落在玉福晋身上,在玉福晋起身前,淡淡道:“传。”
玉福晋大家出身对宫里的情况并不陌生,这位佟娘娘是去年刚封的皇贵妃,即使在贵州她也是有所耳闻,没等人进来,便起了身。
莎音被奶嬷扶着象征性做了个礼,慈宁宫里暖炉热气很足,她又有人半扶着本来都要打哈欠了,迷迷糊糊的行礼起身后,突然听见一个稚嫩的声线。
“胤禛给曾祖母请安。”
胤禛?
莎音的困意散去大半。
幼崽时期的雍正诶,莎音忍不住侧过头瞧了瞧。
莎音小心地躲在玉福晋身侧只露出半个脑袋来,从莎音的位置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儿一本正经地跪在地上给太皇太后请安,姿势板正认真。
孝庄并没有表现出对自己这个重孙儿的过多喜爱,只是慈爱地点点头,叮嘱了两句小心春寒注意身体后,便叫人将胤禛带了下去。
短短一会儿,莎音被奶嬷看顾着,坐在玉福晋后面,她有心偷看,可也没瞧见这个未来**oss的长相,就瞧见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
倒是坐在前面的佟娘娘更让莎音觉得意外。
佟佳氏比莎音想象中生的英气些,五官精致漂亮,眉峰自带一股子飒爽,说起话来大大方方,像是那种骑在马背上长大的草原姑娘,身姿窈窕别有一番韵味。
好奇归好奇,还是顾好自己最重要,莎音想着,将目光小心收了回来。
反正她可是外人口中诺敏最疼爱的小孙女儿,将来只要不作大妖,这一辈子必定安稳顺遂,实属没必要招惹这些历史洪流中的大人物。
屋里头暖和却也有些闷热,收回目光后,莎音眼神有一搭没一搭地瞄着桌上的桑葚果子,看起来皮薄肉多新鲜得不得了。
就算身在公爵府,古代也到底比不过现代方便,平日里本地的时令水果倒还供应有余,外地的要么只能吃夹生要么就是放置后催熟的。
“难为玉福晋跟着诺敏大人在贵州,还把莎音格格带的如此精神活泼。”
不知怎的,佟佳氏忽然话锋一转,将话题带到了莎音身上。
莎音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从奶嬷怀里探了探头出来,眸子里带着天真烂漫。
“臣妇虚长些岁数,又是在外地,本想着要费不少工夫,谁知道莎音这孩子从小便敦实些,倒是比臣妇那两个儿子都要好养活,不知道叫臣妇省了多少心。”
玉福晋说的是实话,莎音从小甚少生病,小孩子最忌吃食消化问题,而莎音在吃食上从来不挑挑拣拣,仿佛天生好奇心重,任何种类都要尝一尝,又性子活泼开朗,整日爬上爬下,身子骨比一些成年人还要健康。
说着,玉福晋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莎音。
她膝下两个孩子却无女儿,如今已经将近花甲之年,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离世,一颗心将近一半都放在了这个孙女儿身上,再加上莎音懂事聪明,怎能不叫她心疼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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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要出宫建府了,宫里给他千挑万选出了一位嫡福晋。
那姑娘早年宫里住过,他是见过的,骄纵任性又……不怎么正经。
四阿哥只喜欢上班不喜欢谈恋爱,想着她若是骄纵,那冷上她几月便是。
又想着,总归是名门出身,又能不正经到哪里去?
直到大婚当夜,四阿哥被自己名门出身骄纵任性的小福晋勾了腰带,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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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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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敦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