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居大典,宁王府是下了血本,一应布置都是极尽奢华,不说金杯金碟美酒佳肴这些最基础的,就连那舞姬起舞的台子都是别出心裁。
一整块白玉做成的玉剑立在被琼浆玉露填满的酒池之上,几个舞姬做仙女打扮,斜躺在剑柄处,腰身下沉,上半身探出剑柄,在半空中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手臂上绑着轻纱随着她们的动作飘动,时而飞扬,时而落在酒池内,引得不少人踏进酒池如扑蝴蝶一般追逐着轻纱的摆动。
在这几个舞姬的正上方,一个起码得五个强壮汉子才能扶稳的酒坛正源源不断地往下流着酒。
“咚咚咚!”几声鼓响让本就喧嚣的室内更加热闹起来,不少人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他们的视线都落在那玉剑的剑尖处。
“来了来了!这回最有看点的节目来了,芳如姑娘的挽剑花,这还是这舞第一次跳,我可得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开开眼!”
话音落的瞬间,屋内的烛火突然全灭,室内一片漆黑,正当众人疑惑不解之时,一道急促的琵琶声响起,二楼酒坛处突而烛光大亮,芳如一身异域飞天服,手持利剑出现在大家面前,她利剑出鞘利索地挽了个剑花后,凭空跃起,一脚踏在了酒坛的坛身上,她摆出一个好看姿势,脚步微动,脚尖点在水花之上,一个漂亮的燕子掠水,在空中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落在玉剑的剑尖。
霎时,鼓点伴随着水滴声响起,二楼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小厮举着几个精美的酒瓶正往下滴酒,芳如就伴着这鼓点和水滴声在玉剑之上起舞,她脚下的玉剑沾染了酒水,在烛光的映衬下发出莹莹辉光,为她添上了几分清冷,配着室内灰暗的烛火,越发衬得她宛若神女一般。
使得底下的看客都看痴了眼。
“踏酒而行,剑尖起舞,神女在世!”
赞叹声中,皇太女从门口走了进来,她蹙着眉只稍稍扫了一眼,就径直朝二楼雅间走去。
就在她踏上楼梯的那一刻,芳如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导致她没能赶在第二滴酒落下之时用剑尖斩中它。
但很快她恢复了状态,完成了这场表演,那细小的失误鲜少有人发现,大家都感叹着此舞的编排精致,谢二少甚至为此一掷千金,在后来拍花的环节,拍出了上万两白银的高价。
“确实是史无前有的高价,我也很感激谢二公子的厚爱,等拍花结束后就去谢二公子的雅间陪他饮酒作乐。”
芳如垂下头:“一切都挺正常的,万春楼那边大戏唱的要比我们晚些,我听雪灵姑娘提过几嘴,说是风雅之舞,笛声作伴,大约在谢二公子雅间呆了半炷香的时间,万春楼的笛声就响起来了。”
“随着的,就是柳公子撒钱造势的喧闹声,当时谢二公子脸就沉下来,这谢二公子和柳公子不和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他们要是闹起来,对我们可没好,我连忙挨过去劝着。”
“好不容易快劝住了,好死不死的不知是哪个嘴贱的,非拿我和雪灵姑娘比上了。”
“说‘雪灵姑娘的舞没芳如姑娘跳的好,但柳公子的财力大气却远超谢二公子。’就这一句话那可真是点了火星子,谢二公子一个窜步就窜了出去,眼见说话那人没找见,他撸起袖子就去找柳公子了。”
“两人扭打在一起,加上帮忙的家丁,劝架的小厮姑娘们,还有看热闹的,一下子乱成一锅粥。”
“慌乱中也不知是有人撞到了万春楼抬鼓的小厮导致雪灵姑娘没站稳,还是别的怎么,她摔到了人鼓桥上,撞了头,那血哗啦啦的流,看着吓人极了,顿时尖叫声一片,万春楼的张妈妈慌了神,一边叫着喊大夫,一边揽着客,安排其他姑娘出来安抚客人的情绪。”
“柳公子和谢二公子也被这突然发生的事吓到停了手,小厮趁此机会将二人分开,我赶忙上前哄着谢二公子回了雅间。
那谢二公子似是没见过血,被吓得不轻,回屋子猛灌了三杯酒,眼神恍惚,也不理人,嘴巴里还一直念叨着什么。”
“好像是,‘怎么会……没跟他说啊,那他这边……’这类的话,估摸着是吓糊涂了,我安抚着他替他斟酒陪他玩乐,万春楼那边也渐渐恢复了寻常样子,本以为这一夜就这样了,没想到,二楼又闹起来了。”
“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反正整个二楼都被封住了,只看到宁妈妈领着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来来往往的,好像是在找一个姑娘?永乐居别的什么不说,姑娘那是一等一的多,听外间大堂的姑娘说,那群人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再之后,大夫就来了,然后就看着他们前呼后拥着一个身形都隐在斗篷里,看不清面孔的人走了出去,二楼的秦瑶台也暂时被封住了。”
“谢二公子还跟着看了会热闹,他一直看着那人走出永乐居,被送上马车,然后他像是看到了什么被吓到了一般,猛地关上了窗户,闹着要换雅间。”
林若草的手轻微在桌子上点了两下,她趁芳如沉迷讲述,无暇顾及她之时,将针篓里的那块蓝色布料拿了起来。
初摸触感柔软冰凉,再揉布料不起皱有韧性,三观光泽温润,宛若丝绸。
林若草眯起了眼,这是东鲁的府绸。
它还有一个别称,叫医药布。
“客人要换雅间,我们哪有不依的,何况还是谢二公子这样的贵客,但二楼被人守住,三楼四楼被宁王府包了,再往上就是姑娘们休整的地方了,一时还真找不到合适的雅间。”
“宁妈妈想了又想,将谢二公子安排在了玲珑台,也就是靠近水月一线和攀星阁的那个雅间,那地方景美,尤其是那水月一线,起雾的时候,月亮和流水沦为一体,像仙境一般,曾有不少文人雅士在那地方发出宛若伸手即可摘星辰的感慨。”
“也是我运气不好,那日在换雅间之前一直都在下小雨,可偏偏换雅间之后,那雨停了,月亮出来了,还起了些蒙蒙的雾,这谢二公子喝了几杯黄汤下肚,硬是闹着要攀云梯上攀星阁。”
“我是好说歹说,劝了又劝,都没劝下他这兴致,他手脚麻利攀着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云梯,几下就上去了,上去后硬是非要我上去陪他,我一个弱女子,攀那云梯本就是害怕,再加上他还在上面逗趣般地晃着玩,配合着那风,梯子是晃得不得了,我是又惊又怕,再加上可能是之前下了雨,那梯子的木板湿滑,我攀至半路,一脚踩空摔了下来。”
她脸上出现一抹悲呛,垂头看着她的腿:“万幸,只是摔伤了腿,好歹没丢了性命。”
芳如抬起头,露出微红的眼睛:“比起他人我已经幸运多了。”
她是笑着说的,但眼睛里蕴着的将掉未掉的泪珠里却是满满的忧伤。
“在之后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但我听飞鱼跟我提起过几次,我掉下来之后伺候的小厮和丫鬟连忙去叫宁妈妈,宁妈妈让人去叫了大夫,又派人上去寻谢二公子,可等大夫来了,谢二公子的人也没找到,宁妈妈只当他跑了,又不想惹事,就没有声张。”
穆熊梦点点头,她伸手抓住了芳如的手,关切道:“原来如此,你可真是受苦了。”
林若草将手中的布料放下,转过身看向芳如:“芳如姑娘,这攀星阁除了云梯之外可还有其他能上下的路吗?”
芳如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的,那攀星阁建得极高,又独立在外四周无其他楼阁,我知道的,就只有云梯这一条路。”
林若草敲了敲桌子:“那便是上下都靠云梯了,既然上下只靠云梯,谢景召这么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宁妈妈永乐居的管事就这么轻拿轻放了?”
芳如眨了眨眼:“不知道,可能想着他先走了吧,人多混乱也确实没什么人在意他,再说了,在楼里,只有客人的命是命,我们楼里姑娘的命怕是连一根烛火都不如,这客人惹了事伤了楼里的姑娘后先跑也不是没有先例,说到底,楼里也不可能为了个姑娘去告客人,毁了生意不是?左右苦都是我们自己咽。”
她看向林若草,黑色的眼睛内盛满苦楚:“他在不在重要吗?”
那份苦楚直击人心,让林若草就此闭上了嘴,直到走出芳如家她都没有再开口。
穆熊梦坐上马车后叹了一口悠长的气:“封建社会害人啊。”
她说的话林若草没有太听明白,刚想追问,穆熊梦又是叹了一口气:“权势吃人啊。”
“芳如也太可怜了吧,对她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完全是那个纨绔子谢景召一时兴起的逗趣,却害得她永不能跳舞了,光听她描述,我都能想象她在台上的身姿,真是可惜。”
身姿……
林若草眯了眯眼,突而笑了:“既然提起身姿,你难道没有发现,她话里相悖的地方很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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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相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