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与少主弟弟 第40章 挑战

顾叁骑着马跟在萧寅后方，萧寅并未赶路，而是走走停停，吃喝采买，直至次日天将黑时还没到宛城，顾叁计算过路程 ，觉得只要再行两个时辰就可到宛城，萧寅却在驿站止步。

“将……”

“叫萧大哥。”萧寅打断顾叁的叫唤，顾叁见驿站有人，心想萧寅是要隐藏身份以免惹麻烦，便小声地叫了声‘萧大哥’。

萧寅回头微微一笑，拉紧顾叁衣领，他的外衣对顾叁来说太大了些，没能裹得实在，“你们兄弟几个怎么都这么瘦，冬天能过吗？”他嘀咕了句，揽着顾叁肩膀走进驿站，要一间房。

“萧大哥，宛城很近了，赶一会儿应该能到，我……我能自己先去么？”顾叁战战兢兢地说。

“不能。”萧寅很是果断，他拉着顾叁上楼，一进房间就坐在床榻，手往底下捞，掏出一信封，拆阅后就揣入怀中。

看向面容本来带着些焦虑的顾叁，此时只是冷眼旁观，萧寅感到有意思，挑起嘴角说：“不要以为只有你大哥懂得不在战场也能打仗的本事。”

顾叁垂下目光，脱下外衣，折叠整齐了便双手捧着放到萧寅身旁。

萧寅哼声笑，顾叁这反应显见是比顾武顾琉成熟些，至少还有防人之心。

“你大哥信中提到要用三万兵力取义阳，确实，现在我军占领东关和大岘，扼住梁军给淮河上游增援的陆路和水路，此时的义阳孤立无援，势在必得，不过，若义阳军有充沛粮草，那我军还是要面临苦战，你大哥纸上谈兵，可要实行，谈何容易。”

“大哥一定有大哥的方法。”顾叁眼神里满是文人的倔强。

萧寅脸上依旧挂着笑意，“你是不是还有顾依的信？”他站起身走向顾叁。

顾叁后退至门边，双拳紧握，“您既然不相信我大哥，那要大哥的信何用？”

萧寅在顾叁跟前弯下身，把双手背在身后，他要表明不受人操控的立场，但并不想给无辜的孩子太大的压迫感。

“我想说的意思，是你若还有顾依要你带的任何话，不要告诉我，我要当面和他比一比，看谁的妙计才配得上锦囊。”

顾叁咬着下唇，很是快速地瞪一眼萧寅，但不是偷瞪，他很确实和萧寅的视线对上了，才又垂下目光，语带讽刺地说：“将军雄才过人，战争之于将军，不过只是游戏。”

萧寅愣了一瞬，随即就豪爽地笑起来，“想不到啊！三公子看着怕事，还有些怯弱，却又是幌子，原来皮肉底下一身傲骨，难怪你大哥想要你见诚王，我看这几兄弟里面，只有你扛得住皇家人的威严。”

顾叁转身要拉门，萧寅伸手抵住，仅三指指腹贴着门，轻松不似用力，顾叁已拉不动。

见顾叁尝试一次不成后便放弃，萧寅颇为欣赏他的识时务，顾叁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但他面对武力胜于他的人就不盲目逞强，难怪顾依放心让他一人留在军营。

“你既然觉得战争不是游戏，那有没有想过你大哥为什么不急着献策？他是真的不在乎生灵涂炭？不是的吧。”

“大哥和我说，信任他人一次，就是把弱点展示于人一次，若没有信心保护自己的弱点，就要珍惜每一次对人的信任，我以为将军是可以信任的人，便错了第一步，把大哥的信都交了给将军，结果将军不屑一顾，现在，我不明白将军为何还要进一步探究大哥的想法，若真要听我说，那我告诉将军，大哥怎么想，我一点不在乎，因为我肯定大哥是不会害我，也不会害人。”

萧寅直起身，烦躁地抓头皮，其实当他见顾依信中提到义阳，瞬间就像被人窥探到内心秘密那样不舒服，义阳不是朝廷重视的一个据点，元琛亦没有把这地方放入此次南伐的目标之一，可萧寅早有关于义阳的情报，他已暗中筹划几周，若一切顺利，义阳能不攻自破，即便没有顾叁这茬，他也会趁空来这驿站收取密函。

取义阳的计策仍未到可以说出口的时机，此时轻易提起可能要害死幕后关键人物，顾依交待给顾叁的那封信，是要顾叁保留到冬季，确保能得到诚王的信任后才把信交出，如此小心翼翼，令萧寅很难不怀疑顾依知道其中不可说的秘密。

偏偏，顾依派的这三弟这么刁钻，要不是感情用事，萧寅至今也还不会知道信的存在，换成顾武顾琉，定然早早就吓得和盘托出。

不，难不成，顾叁会把信拿出来，还一副其实不该拿出来的过程，也是顾依的安排？

萧寅甩头，太折腾了，不早日见到顾依，他恐怕难睡得着，然而又不能急在这一时，他还得给暗探写回函。

“好吧，你大哥厉害，我也累得和你争，你想走就走，晚上城门关了，你是进不去的，衣服穿好，别受凉。”

萧寅离开房门，自顾自在书案准备书信，他听闻身后门开，顾叁小声说了句告辞，就关上门，那件保暖的外衣他还是没拿。

萧寅无奈摇头，他推开窗张望，没多久就见顾叁步行离开驿站，竟然连马也不要了，要不要这么有骨气啊？

萧寅试过顾叁的功夫，刀枪拳脚他不算强，但轻功是一绝，有这门功夫，遇险脱身就不难，他便不去担心，看着顾叁的身影消失在漆黑夜色，他便低头专心写信，信函简短，‘寒露时，提仇迟珍头颅来降’。

仇池珍是替梁朝戍守义阳的征虎将军，这人也是有份讨伐萧寅二哥的奸臣。

萧寅把信塞进一只有手指头细短的筒子，再把筒子放入墙角一个大小符合的孔洞，打算解衣而眠，要关上窗户时，见一伙三人从驿站出来，没骑马，提着刀，走向不久前顾叁离开的方向。

夜里不骑马，鬼鬼祟祟还执刀在手？

萧寅把松开的腰带系紧，拿起顾叁还给他的外衣，推开窗就跳下去，无声无息落地，丝毫没有被已经走远的那三人发现。

萧寅谨慎地跟在后边，走入只有稀疏星月之光照耀的林子，他听着前方三人的脚步声跟随，他必须十分专注，才依稀听到走在更前的顾叁轻盈如风的步履。

那三人忽然加快脚步，几乎是用跑的，顾叁行走的声音停顿，随之便是三人杂沓的步伐，萧寅提气追赶，在一树干的掩饰看见顾叁已被三人包围。

“你们是谁？”顾叁问那些人，他双手垂于身侧，不像带有任何防身的武器。

“束手就擒就不伤你。”其中一人发话。

萧寅手捏三颗飞蝗石，他得确保不误伤顾叁，于是便等顾叁动手，没料想，顾叁双膝一跪，伸出紧靠的双臂，那意思就是任人绑缚。

才刚夸不久的傲气哪儿去了？萧寅段感失望，但仍保留一丝期待，他还是屏息等候，想看顾叁会否扭转劣势。

发话的人挥了下手，另两人就走近顾叁，其中一人拿出绳索，缠绑顾叁手腕，还有一人则拔刀在一旁威吓。

等顾叁的手被绑紧，发话的人就走前来，沉嗓问：“顾依在哪里？”

“在守春军营。”顾叁答得干脆。

啪！那人旋即一巴掌招呼到顾叁的小脸蛋，响声刺耳，把顾叁打得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说实话，不然割了你鼻子。”

萧寅心一寒，顾叁这招漂亮，问话的人是此地无银，竟如此肯定顾依不在军营，显是已到过军营，军营岂是闲杂人等能进？肯定是和军营中人有勾结。

“给我十两银子我就说。”顾叁挣扎跪起身。

巴掌呼啸着又下来，萧寅不忍，手指暗器就要弹出，可顾叁这下没再任打，他一口咬住那人手腕，身子用力一下拉，那人的脸就撞向顾叁身边人出鞘的刀，执刀人惊慌抽刀，在惨叫声和鲜血飞溅中，顾叁爬起身，他不恋战，一跃就上树，转瞬就消失在一片茂密树叶。

脸挨刀的人卧在地上嚎叫‘眼！我的眼’，看来是给刀戳瞎了，另两人没有理他，而是抬着头试图寻找顾叁。

萧寅不闻树上有动静，顾叁藏得十分好。

“怎么办？”“上去找？”“我可跳不上！”“他会暗算我们呀！”“唉！先退吧！这么难搞！那军爷还说就是些小孩！让他自己来好了！”

交谈的二人收起刀，愣是留下受伤的那个不管便走回驿站，夜色中看不清他们脸面，萧寅决定先放过他们，那样才能引背后的‘军爷’再动手。

眼睛受伤的人此时已经爬起来，手捂喷血的右眼，喘着粗气踉跄蹒跚。

顾叁从树上跳落在这人面前，手腕的绳子已经解开，他问那人：“是谁要你抓我，你说，我就给你止血。”

这人拔刀就砍，顾叁远远躲开，那人仅追砍数刀就因失血过多力竭倒地。

“你会死的。”顾叁俯视那人，踢走地上的刀。

“是……是萧寅！”

躺着给诬陷的萧寅牙关一紧，飞石捏得手指生疼。

“胡说。”顾叁的回应不带犹豫。

“是……”

咻——羽箭破风而来，顾叁听见时要避，但已来不及，铛！他眼前忽现一星火，羽箭经过他发梢，钉在树上，脚下则落有一枚飞石。

顾叁又跳上树，隐藏在树叶中，萧寅此时站了出来，对着箭射来的方向说：“我是萧寅，我不管你是谁派来，回去和你们主子说，想碰顾依和他七个弟弟一根汗毛，就先来拔老子的须。”

四周除了地上人在濒死抽搐，便一片静谧，顾叁跳下地，站到萧寅身后，“萧大哥，敌在暗，不宜逗留。”

萧寅把外衣给顾叁披上，系紧，看地上人已经回天乏术，便省下问话，他搜一遍这人的身，找不到能辨识身份的物件，只好放弃从这人身上找出真相，牵着顾叁往驿站走，顾叁没有抗拒。

感觉顾叁浑身紧绷，防范着暗箭，萧寅轻拍他背，要他放松，说道：“那人有机会杀我，但没有，肯定是不敢。”

到得驿站，萧寅没有进去，而是牵出马匹，要顾叁上马，出发去宛城。

“夜路危险，萧大哥，您别去。”

“那你也别去，行不？”萧寅笑。

顾叁低着头想了会儿，终于是点头。

萧寅把顾叁带回驿站，没有遇到可疑的人，适才那两人大概已经跑了。

回到房间，确定没人在外偷听，萧寅把顾叁拉到床里，悄声说，“这里是最靠近宛城的驿站，若是为你大哥来，能到这里，必然是已知你大哥在宛城，只是找不到，据我所知，除了我，只有刘燕文知道你们大哥的下落。”

顾叁脸色变，萧寅即安抚：“别慌，刘燕文不会这么做，至少逻辑上是不会，他知道你们的功夫好，不可能派几个三脚猫来制服你，而且那三人好像只认识你，不认识我。”

顾叁抿着唇沉默。

“会是你家里人吗？”萧寅问。

“为什么呢？”

顾叁的反问令萧寅恍然问得不恰当，顾依其实一个字儿也没说受伤是顾秦害的，他娘亲也显见是自尽而死，不是被谁所杀，他不明说实情的理由，能猜想是不愿弟弟们和顾家产生矛盾，若顾家至今还不想他活，他的弟弟们知情后要如何应对？

萧寅觉得自己这个外人，似乎没资格向顾叁揭露他大哥心中深藏的一片阴暗，且知道又如何？让弟弟们憎恨家族，又要弟弟们在军中谋生，这是难以两全的事，顾秦这人不是随便可以杀，就算是萧寅，能做的只是藏起顾依，要他当面质问顾秦为何残害顾依？以他现在朝廷的地位，还是做不到呀。

“我的意思，是说你爹手下有没有人……憎恨你大哥？”

顾叁没想很久就答：“有个叫羊刑的人，对大哥很不好，大哥以前在军营挨打，都是那个人打的，下手很重。”

“嗯……”萧寅摸下巴，暗忖，羊刑这人已经被你大哥砍断腿，该不该说呢？

“等明天到了宛城，萧大哥和你大哥商量一下，查一查这人，你说好吗？”

听说是和大哥商量，顾叁还会说不好的么？他连连点头，萧寅满足于自己说话技巧的同时，又再度羡慕顾依，这么好的弟弟，分几个给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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