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表白成功后,萧停川整个人都飘得像踩在云朵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江云归真的会点头。
江云归也同样意外,辩论赛上萧停川那番话,他本以为只是辩论技巧,却没成想全是真心。
理智上,他该拒绝,可江云归从来不是会违背内心的人。
都说性取向是心之所向,他也想赌一把,看看自己能不能真正读懂“爱”这个复杂的词。
这件事,他们没打算告诉任何人,包括江云归的哥哥陆远。
他根本不敢想陆远知道后的表情,更别提齐佳嘉那群大嘴巴了。
“先这样吧,希望一切顺利。”
江云归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小憩,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小少爷?”
江云归猛地睁眼,萧停川放大的脸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都拂在他鼻尖。
没等他反应过来,萧停川突然坏笑一声,伸手揉乱他的头发,还一把摘走了他鼻梁上的眼镜,举得高高的。
“你干嘛!”江云归又气又急,伸手去抢。
他本就近视,没了眼镜,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想要啊?”萧停川笑得眉眼弯弯,“求我。”
“又让我求你?”江云归皱着眉,踮起脚去够。
他比萧停川矮半个头,指尖堪堪碰到眼镜边缘,萧停川却故意往后仰,让他始终差一点。
两人靠得极近,江云归甚至能看清萧停川眼尾的痣,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趁着萧停川愣神的间隙,江云归猛地起跳,一把夺过眼镜,快速戴上,小声嘀咕:“嘁,幼稚。”
萧停川用手捂住下半张脸,耳根却悄悄泛红。
明明已经确定关系了,怎么稍微靠近一点,还是会心跳加速?
他低头看着气鼓鼓的江云归,忍不住想:“怎么连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可爱,真是犯规。”
他突然想起初中那个闷热的午后。
篮球场上的塑胶地被晒得发烫,他和徐明坐在场边的石阶上,手里捏着冰得冒水珠的矿泉水,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
徐明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突然撞了撞他的胳膊:“萧停川,你说你以后喜欢什么样的人?”
当时的他正盯着远处的晚霞发呆,听见问题,几乎没怎么思考就脱口而出:“一眼就能让我沉沦的人。”
徐明刚喝进去的水差点喷出来,笑着拍他的肩膀:“你这也太扯了,还一眼沉沦?偶像剧看多了吧?”
他当时还不服气地踹了徐明一脚,说“你懂什么”,可心里也没太当真。
直到后来遇见江云归。
第一次在教室后门看见江云归时,对方正坐在窗边做题,阳光落在他纤长的手指上,连握笔的姿势都透着股清冷的认真。
那一瞬间,萧停川感觉周围的喧闹都静了下来,只剩下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
原来真的有这样的人,只一眼,就能让他记了这么久。
现在,那个能让他一眼沉沦的人,就坐在他面前。
“萧停川?”江云归见他半天没动静,还以为他被骂傻了,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发什么呆?”
“没什么。”萧停川慌忙移开视线,假装看窗外,手指却在桌下悄悄捂住发烫的耳垂。
上课铃突然响起,“同学们,上课时间到了,请有序回到座位上……”
广播声刚落,蔡明就夹着课本走进教室,手里还端着那个黑棕色的老式保温杯。
不用想,里面肯定泡了枸杞。
“多半是枸杞水。”齐佳嘉碰了碰陆天的胳膊,话没说完,就被蔡明狠狠瞪了一眼,瞬间闭了嘴。
窗外的蝉鸣此起彼伏,像是在倒数夏日的时光。
蔡明厚重的声音混着蝉鸣,竟有种奇妙的节奏感。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跳跃,也落在江云归的作业本上,映得他清秀的字迹格外好看。
“你们班啊,真是……”蔡明看着底下昏昏欲睡的学生,无奈地叹气。
“您带过最差的一届!”陆天没忍住,小声接了话。
全班瞬间安静,蔡明重重放下课本,故作生气地挑眉:“既然都这么困,不如上来两个人讲课?我倒要看看,同班同学讲课,你们还困不困。”
教室里瞬间沸腾,哀嚎声一片。
谁也没认真听课,哪里会讲?
蔡明却像是早有预谋,慢悠悠喝了口枸杞水:“那我抽学号?”
“别啊——”
蔡明不理会众人的抗议,沉吟片刻,缓缓念出两个数字:“11号,14号,上来。”
萧停川“嗖”地站起来,眼里满是兴奋。
江云归却愣了愣。
14号是他。
他抬头看向讲台,萧停川已经站在那里,正笑着朝他招手。
蔡明见是他们俩,满意地走到后门,靠在墙上:“你们俩成绩好,来讲这道几何题吧。”
江云归接过萧停川递来的粉笔,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顿了一下。
“首先,这个图上每圆有8个点,8个圆组成两组正交的共轴圆,每组合四圆,它们的等幂轴……”
江云归的声音先响起,萧停川握着粉笔的手顿了顿,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身上。
阳光斜斜地照在讲台上,给江云归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微微垂着眼,睫毛纤长,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连认真思考时轻蹙的眉峰,都显得格外好看。
握笔的姿势很端正,拇指抵着粉笔末端,食指轻轻搭在侧面,每一笔落下都有力道。
写“圆”字时,起笔轻顿,转折利落,最后收笔时微微上扬,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笔锋。
画辅助线时,手臂伸直,粉笔在黑板上划过,留下一条笔直又清晰的白线,连端点的位置都精准得恰到好处。
萧停川忘了自己要接的话,就这么盯着他写字的手。
那双手白白嫩嫩的,指节分明,指尖因为握粉笔,沾了点白色粉末,却一点也不显得脏,反而透着股干净的少年气。
粉笔在他手里慢慢变短,字迹却越来越多,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黑板上,像精心编排过的诗行,连几何图形的比例都透着股严谨的好看。
偶尔江云归会停顿一下,眉头微蹙,像是在组织语言,这时他会下意识地咬一下下唇,动作很轻,却被萧停川看得清清楚楚。
阳光落在他泛红的唇瓣上,又顺着下颌线滑到脖颈,萧停川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连周围同学的呼吸声都好像消失了,只剩下江云归温润的声音,和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
“……所以这两组共轴圆的等幂轴会交于一点。”江云归说完,侧过头看他,眼里带着点询问,“接下来该你了。”
萧停川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握着粉笔的手都僵了,赶紧清了清嗓子,接过话头,可目光还是忍不住往江云归和黑板上的字迹瞟。
那些字像有魔力一样,每一笔都刻在他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下课铃响时,萧停川还盯着黑板上的字发呆。
阳光照在字迹上,白色的粉笔末像是闪着微光,他仿佛还能听见江云归刚才的声音,混着窗外的蝉鸣,在耳边反复萦绕,连心跳都还维持着刚才的频率。
“怎么还不走?”江云归拍了拍他的肩膀,手里还拿着他的书包。
萧停川回过神,笑着拉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走,乖宝。”
“谁是你乖宝!”江云归抽回手,却没真的生气,只是加快脚步往门口走,“再乱叫,我就不理你了。”
萧停川快步跟上,顺手搭住他的肩,往操场方向走。
下午是体育课,即使天气炎热,篮球场上还是有不少人在打球,少年们穿着白衬衫,衣角被风吹得翻飞,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却依旧笑得灿烂。
“萧停川!快来一起打!”陆天抱着篮球,在远处挥手。
萧停川弯腰,凑近江云归耳边:“等我打完,带你去买冰粉?”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江云归的耳朵瞬间红了,轻轻点了点头。
萧停川忍不住在他脸颊上偷亲了一下,快速跑向篮球场。
阳光落在他的头发上,像镀了层金边。
江云归站在原地,摸了摸被吻过的地方,嘴角悄悄上扬。
他找了个有风扇的角落坐下,把萧停川的外套放在旁边,顺便占了个位置。
只是顺便,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毕竟是对象,总不能让他没地方坐。
没等多久,萧停川突然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根草莓味的冰棍,外皮裹着晶莹的糖霜。
“快吃,解暑。”
他把冰棍塞进江云归手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还带着点凉意。
江云归愣了愣。
他居然特意去买了冰棍。
他慢慢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小口,冰凉的甜意瞬间驱散了燥热,只是牙齿被冻得有些发麻,只好放慢速度,小口舔着。
萧停川就坐在旁边,盯着他吃冰棍的样子,脸颊渐渐发烫。
江云归的唇很红,裹着冰棍的样子,莫名让人移不开眼。
他猛地伸手捏住江云归的下巴,让他抬头看着自己:“下次不准这么吃。”
“为什么?”江云归一脸茫然,嘴角还沾着点糖霜。
萧停川别过脸,声音有些不自然:“没有为什么,我……我发神经行了吧。”
说完,他站起身,快步走向徐明。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失控。
徐明看着他通红的脸,又看了看远处的江云归,了然地挑眉:“你该不会是……”
“别瞎说。”萧停川拍了他一下,接过篮球,假装认真地运球,心里却全是江云归的样子。
中场休息的哨声刚落,萧停川的目光就像被磁石吸住,直直黏在江云归身上。
他刚从场边拿起两瓶冰镇矿泉水,指腹还沾着瓶身的水珠,脚步已经朝着那个有风扇的角落迈去。
他甚至想好了,要把凉丝丝的瓶身贴在江云归泛红的耳尖上,逗他说“刚打完球,手比冰棍还冰”。
可下一秒,他的脚步猛地顿住,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捏得“咯吱”响。
齐佳嘉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去,手里举着一瓶矿泉水,嬉笑着往江云归手里塞。
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江云归居然接了。
那只他还攥在掌心里、指尖泛着粉、连写字都透着清冷劲儿的手,此刻正握着别人递来的瓶子,指节轻轻用力,拧开了瓶盖。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像夏天闷雷前的潮气,堵得他胸口发慌。
“不就是一瓶水吗?”
他在心里给自己找台阶,可目光却怎么也挪不开。
齐佳嘉还在跟江云归说话,嘴里大概是念叨着“天热多喝水”之类的废话,而江云归,那个平时对谁都淡淡的人,居然微微点了点头,还抬手擦了擦嘴角。
就因为齐佳嘉说了句“小心洒出来”。
凭什么?
萧停川的眉头越皱越紧,后槽牙不自觉地咬了咬。
江云归的注意力明明该在他身上才对。
刚才他打球时,江云归是不是没认真看?
不然怎么会转眼就接了别人的水?
他是不是忘了,早上还喝了自己带的草莓牛奶,课间还被自己抢了眼镜闹着玩?
那股潮气渐渐变了味,带着点酸,又有点辣,像吃了没成熟的梅子,连呼吸都变得发紧。
他看着江云归低头喝水的样子,喉结动了动,心里的烦躁更甚。
齐佳嘉怎么还不走?
他手里的水就那么好喝?
自己买的矿泉水,明明比齐佳嘉手里的冰更久,更解渴。
徐明从后面拍了他一下,喊他“再不去休息,下一场该没力气了”,他却没听见,满脑子都是江云归握着那瓶水的样子。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猛地转身,快步朝着体育馆门口走,脚步又急又重,连徐明喊他都没回头。
校门口的小卖部就在不远处,他冲进去,指着最里面那箱没拆封的矿泉水,跟老板说“把这个搬上,我要了”。
搬起箱子的时候,纸箱的棱角硌得他胳膊生疼,可他却觉得心里那股憋闷的劲儿散了点。
江云归要喝水,也只能喝他递的。别人给的,再好也不行。
他抱着箱子往回走,脚步又快又稳,刚才那点酸意和烦躁,全都变成了一股执拗的念头。
他要把这些水摆得整整齐齐,要让江云归一眼就看见;他还要亲手拧开一瓶,递到江云归手里,顺便“不经意”地说“刚搬来的,比你手里的冰多了”。
走到体育馆门口时,他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可抱着箱子的手还是没忍住用了力。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江云归身边的位置,该是他的;江云归手里的水,也该是他给的。
“哐当”一声,箱子被他放在桌上,他没看周围人的目光,只顾着弯腰拧瓶盖,手指用力得指节泛白,一个一个,摆得笔直。每拧开一个,心里那点酸辣的情绪就淡一点,直到看见江云归走过来,他才抬起头,故意扬起下巴,装出骄傲的样子,可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怕江云归看出来,自己刚才有多在意。
“萧停川,你干嘛?”
江云归走过去,有些无奈。
这人又在搞什么名堂。
“挑一瓶。”萧停川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点刻意的骄傲,“不够我再去买。”
其实他心里还在打鼓,怕江云归看出来他的小心思。
江云归随手拿起一瓶,突然凑近他的耳垂,轻声问:“你是吃醋了?”
萧停川浑身一僵。
被说中了。
刚才看见齐佳嘉递水时,那种闷闷的、酸酸的感觉,原来就是吃醋。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捧着江云归的脸,故意装出委屈的样子:“就是吃醋了,看见你和他说话,我心里难受,你要补偿我。”
江云归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却故意板着脸:“就接了一瓶水而已,至于吗?”
“当然至于!”萧停川说得理直气壮,心里却松了口气,江云归没生气。
“你是我对象,只能喝我递的水,只能跟我说话。”
“江云归,你笑了!”萧停川突然指着他的脸,兴奋地大喊,“你刚才肯定笑了!”
吃醋的委屈瞬间被欢喜取代。
江云归有些心虚,伸手推开他:“没有,你看错了。”
“就是笑了!”萧停川不依不饶,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就是脸皮薄,跟个小女生似的,怪不得大家都叫你班花。”
江云归的耳朵更红了,摸了摸后颈,不再理他。
周围的同学早就渴坏了,见有矿泉水,纷纷过来拿,没一会儿就少了大半。
“没事,喝吧,不够再买。”萧停川满不在乎地说,徐明在旁边小声吐槽:“万恶的资本家。”
他却没心思反驳,目光一直追着江云归。
看见江云归喝着他买的水,心里那点酸意终于散了,只剩下甜甜的暖意。
江云归握着手里的矿泉水,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他想起萧停川刚才说“我就是吃醋了”时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这个人,还真是无理取闹,却又让人没办法生气。
蝉鸣依旧热烈,阳光透过体育馆的窗户,照在两个少年身上,一切都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