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被宿敌求爱的第N天 第16章 捉迷藏（十二）幽冥香

四年前。

格尔塞297年，我因公外派至边境小镇阿尔诺西。那时的我，只是个负责打杂的净化祭司，更从未想过会在两年后，升任为阿尔诺西第三十一任诵经祭司。

同年，我遇见了巴德·卡缪斯，阿尔诺西第三十任诵经祭司大人——那个仗着权势为所欲为、人面兽心的恶鬼。

初到阿尔诺西，我和镇上所有人一样，打从心底敬仰那位“德高望重”的大前辈。他总是面带微笑，向周围的人释出善意。

他宣扬和平、祈愿世间再无贫困、战争和残疾。镇上的百姓都很喜欢他，孩子们也总围绕在他身旁。一切看似如此美好，却不知，现实远比想像中来得残酷。

随着交流越发深入，我越发觉察有异。巴德大人貌似对孩子怀有非同寻常的情感，甚至近乎执着。

我原以为是自己多心，还总告诫自己不能用如此肮脏的想法玷污巴德大人。直到返回王都的前一天，我意外目睹了此生难忘的场景——神圣的殿堂里，他正企图对一孩子图谋不轨。

空白。

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

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谁来告诉我，究竟该怎么办？

回过神时，我已坐上往返王都的轿子。

是的，我逃走了。扔下那孩子，逃走了。

罪恶感侵蚀着我的内心，连同那份被视作真理的信仰，一并崩塌。

那孩子后来怎么样了？得救了吗？但是，也没准是我看错了。

是啊，大概率是看错了，毕竟是巴德大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不堪的事？

我不断说服自己，告诉自己一切都不是真的。但那些画面却像在脑中扎了根，怎么都挥之不去。

最终，在回到王都后的第三天，我向上头汇报了此事。

谁料，面对指控，众人却不以为意，反而一口咬定，一切都是我编造的谎言。

为首的塞姆祭司以玷污贵族的罪名，向众人提议将我关押大牢，并剥夺净化祭司的职位。

那一刻，我深切地意识到，哪怕同是为神服务的人，平民出身的我，在他们眼里亦无异于蝼蚁。

为了免于牢狱之灾，我在胁迫中撤销了对巴德大人的指控。作为污蔑贵族的惩罚，我当众下跪、褪去衣裳，接受了鞭刑。

鞭刑在我背上留下了怵目惊心的疤，我将那些伤疤视作耻辱，恨意也在心底悄然滋生。我恨着懦弱的自己、恨着仗势欺人的巴德·卡缪斯，更恨透了权贵之间的相互包庇。

但我深知自己没有与之抗衡的资本，眼下只有变得足够强大，才有资格站在天秤的另一端与其对质。

上天眷顾，很快事情便迎来了转机。

一年一度的神职者调度如期而至，祭司们争先恐后，想方设法留在王都。

这不难理解，王都的资源条件最为优渥，过惯了安逸日子的人，又怎会甘心前往艰苦的外地生活？因此，鲜少有人愿意调度城外，尤其是像阿尔诺西这种远在边境的偏僻小镇。

瞅准这一点，我主动向上级提出外派申请，不出所料，申请很快获得批准。就这样，事发一年后，我再次回到那个熟悉的小镇。

他依旧坐在和他并不相衬的位置上，而我作为净化祭司，则替他打理起生活中的各种琐事。

我勤恳的工作态度很快便赢得他的认可，他开始将手头的事务逐一交由我来安排。从公务到私事，不知不觉间，我已成为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然而，只有我清楚，这次回来，不为别的，只为亲手将其拽下神坛。

某天傍晚，无人的神庙，我再次撞见和一年前一模一样的场景。

我没有声张，而是找了个隐密的地方躲藏，我看见他为孩子穿好衣服，嘴里不断安慰道：

“这是来自太阳神的洗礼。”

“只管怀着感恩的心接受祝福就行。”

“记住了，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是和神的约定。”

“秘密就是连爸爸妈妈都不可以说——”

“这样才是好孩子。”

语毕，还不忘揉一揉孩子的脑袋。

一阵强烈的恶心感从腹腔涌上，我强忍作呕，试图让自己冷静。那一刻更加坚定了将巴德·卡缪斯拽下神坛的决心，不能再拖了，势必得加快速度才行。

既然向外界求助无果，那么眼下只有一种办法——我要用自己的方式，从恶鬼手中拯救孩子。

那日过后，我埋头专研起草药。是的，草药，就是这么不起眼的东西，最终却成了扳倒巴德·卡缪斯的关键。

幽冥香，一种能短暂致幻、长期服用之下使人精神衰弱、四肢退化的草药。

自有了这项发现后，我每日都在巴德·卡缪斯的茶水里添加少量幽冥香，并亲眼看着他服下。

曾经的猎手，成了猎物，此刻，正毫不知情地吃下我为他精心准备的食饵。

我在等，等他彻底丧失行为能力的那天，届时他将无法再对孩子们下手。我还在等，等他虚弱到无心操办政务那天，那时，将成为他不得不禅位的时候。

而等待的期间，为了阻止他继续染指那些无辜的孩子，我不惜将自己当作食饵，亲自送到他的枕边。

日复一日，不知不觉间，这茶喝了整整一年。

巴德·卡缪斯的精神状态大不如从前，从最初的昏昏欲睡、浑身乏力，到后来睡眠的时长甚至远超清醒的时间。

他出现幻觉的频率愈发频繁，总时不时嚷着有鬼向自己索命。一次神庙集会上，更是毫无预兆发病，将孩子错认成鬼魂，并当众掴了孩子。而这一掌，也彻底断送了他的职业生涯。

巴德·卡缪斯退位，作为副手，我在推举中坐上诵经祭司的席位。

我深知自己的手段和蓄谋篡位无异，但似乎唯有这么做才能从**的权势中解救那些孩子。

至于巴德·卡缪斯，我固然痛恨那个男人，但投毒的我也绝对称不上善类。或许是为了减轻负罪感，我担起照顾他后半生的责任，毕竟他能有今天的下场，全是拜我所赐。

我原以为巴德·卡缪斯的罪孽仅止于此，一切直到一个名叫荷鲁斯的青年找上我。

起初，我并未将蒂亚一案与巴德·卡缪斯联想到一起。可随着调查深入，案情的矛头在冥冥之中都指向一处——案发时间是傍晚，嫌疑人大概率是神殿的祭司。

而当目睹巴德·卡缪斯听到女孩名字后的反应，我便猜到了，那压根就不是活人献祭，而是在被那个人渣糟蹋后，残忍地杀害了。

可身体被藏在什么地方？至今为止我依旧毫无头绪。

于是当我将那一行人赶出房间后，便在心底默默做了决定。我将幽冥香投入茶中，这是我第一次当着巴德·卡缪斯的面，为他老人家沏茶。

随后，在他惊恐的目光中，问出那句话：

“您能帮我回忆一下吗？当年的女孩究竟被您藏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