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靖整个人冰似的僵住,寸步难移,视线里是漫天瓢泼红血。一阵天旋地转,不知经历了什么,整个人被压到放在地上,预料中地板冰凉的触觉久久没有挨到,自己整个人好像是被紧紧收缩进了一具身体里,皮肉几乎相贴,滚烫。
这具身体不仅热……还香。
还是在梦中吗?
许久,勉强能视物,仰头看见梦生坐在床边,眼睛雪亮,仿佛被新擦拭过。不知抱了他多久,一遍一遍念咒语给他招魂:“会悟江边站,金刚列两边。千里灵魂至,急急入窍来!”
慕容靖动了动,“醒了?”梦生低头瞥了一眼,怀中人慢慢恢复意识了,却没松开,语气不大自然:“师弟,你快冻僵了……我给你暖暖。”
慕容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任由梦生紧紧抱着他。隔着两层薄布料无间隙贴着,有种**相对的羞耻感。慕容靖是赧,也是怕,一动不敢动,梦生身体形状被他清晰感知着,两个人皆是心跳如雷。
他怎么不明白,梦生这是在救他,身体环抱,用体温慢慢度热回暖,的确是这个处境下寒冰术的最佳解法。
果然,脸热了起来。
梦生从包裹两人的被子中抽出一只手,扬出厚厚一把符纸,穿金戴红的符纸像山谷里的蝴蝶翩纤飘出,旋即像烟花一样绽放开来。因为太多太稠,整个房间顿时仿佛着了火,熊熊燃烧。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别想在我面前带走他!”梦生肃声对敌。
慕容靖心头一热:“你……”
梦生稍稍放松了对他的钳制,慕容靖已无大碍,撑着坐起来,与梦生拉开距离,小声说:“谢谢。”
梦生微微一笑,如沐春日晴光之下,“我救了你一命,大恩不言谢。咱们先合力抗敌,日后师弟再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我?”
慕容靖移不开眼,仿佛被光霎到,睫毛轻颤:“……好。”
许久,想起来什么似的,抽出靠在床头的剑,同手持符纸的梦生背对对背,正面迎上血月亮。
这是一把铜钱古剑,通身用古铜钱组造,铜币经历数次改朝换代,到如今磨砺成古朴的青绿色,江山如画地排列着。再取五座香火鼎盛道观的最高处挂着的五彩长命缕中各一色,编束连贯,剑柄辅以朱砂红线缠绕三圈。是绝顶的辟邪神兵。这样的铜钱古剑别人求之不得一把,慕容靖收有四把。因为担心太长的带不上高铁,选了最短的一把。七十厘米长左右,提起来堪堪从胸口垂及膝盖。
铜钱古剑一经出鞘,以毒攻毒地散发出阵阵强烈煞气。
梦生弹了弹古剑剑身,在铮鸣声中问:“这剑……真的假的?”
每一把剑都是持剑者的搭档,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中,剑客熟悉每一把剑的剑身、剑柄,乃至一丝一毫的细小纹路。剑客与剑,早就成就密不可分的亲密关系。慕容靖剑和人一样,岂容他人轻易触碰?
慕容靖有些不悦,下意识想瞪梦生,又马上回忆起人家刚刚救了自己……有些不适应,只说:“当然是真的……”
“我想也是。”梦生心里警铃大作,天煞的铜钱古剑都不怕,这东西来历不一般!
略一思忖,梦生喊慕容靖:“用你的剑刺他中心!”先试探再做对策反应,梦生绝对相信任何东西都怕挨打。
慕容靖言听计从,迅疾出手,一剑送出,势不可挡地捅进月中心。“噗呲”一声,如同插进一个人的肉身。铜钱古剑如饮鲜血,兴奋狂热得剧烈震动起来,慕容靖更加用力地握紧剑柄。
“呜!”屋内飘出一缕几不可闻的细小惨音。
梦生、慕容靖在听声辨物方面,都是一等一的优等生,相视一眼,打了个默契。
慕容靖直插古剑,剑身徐徐没进血月圆心。
等到外面只剩下半尺长剑柄,他换成双手握剑柄,再抽出一多半剑身,又很可惜似的不完全抽出,不停重复插、入、抽、刺动作。就像小镇里最年迈,也是唯一的一位医生,看不清似的在血管里来回左右旋转注射器,无意却又折磨的去寻找对的位置。
“呜呜呜啊!”再哑巴的病人在经历七八次问候后,也会痛得与血管血脉相连。床头墙上方传来啊啊呜呜大叫,简直像满月下的狼在一阵阵嚎叫。
血月不过是虚相分身,这才是它真身所藏之处!
梦生眼疾手快,对着床头上整面墙铺张地扬符纸。符纸噼里啪啦爆开,又源源不断地补上。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捕捉到到床头正中露出半只转瞬即逝的眼睛。
机不可失,慕容靖凌空跃起,一剑直朝那眼球插去!
“啊——”
血月破碎,窗户顷刻恢复了它本来面目,一切如镜花水月。
“它是消散了吗?”慕容靖盯着,都快把窗户看出一个洞。不敢相信先前勾走他魂魄的阴物,顷刻之后被他刺得烟消云散。这么容易?
梦生若有所思,“应该是。”边说边掏出手机,手指翻飞,想在群里问问李清圆、李秋望睡了没,遇没遇上什么状况。
他发出后收获一个红色的感叹号,这里完全没有信号。智能设备指望不上,但人还有两条腿嘛,他打算亲身去他们门口看看,反正就在对面。
慕容靖听见梦生往门口走的脚步声,扭头问:“大半夜的你要去哪?”
“我去对面看看有没有事。”
慕容靖心思还沉浸在方才发生的搏斗中,并不特别在意其他组员,无所谓地“噢”了一声,又多余地说:“早点回来。”
金属门把手“咔嚓”转动几声,随后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下意识回头,只见梦生踱着凌波微步朝他跑来。
他伸手一把揽住,“怎么又回来了?”
“我根本没出去。”梦生靠在慕容靖臂弯里苦笑。
他刚刚是被门弹回来的!
昏黄灯光下,房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生长,很快门缝被填满,门与墙之间再无一丝距离。不光如此,那东西仿佛觉得还不够铜墙铁壁,整个墙面与门轰然石化,发生了质的改变。
这下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何况是人?他们困在这里,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缺氧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