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神最近有点烦 第29章 第 29 章

在唐心的引导下，蓝队的三名队员达成了前所未有的默契，他们重新分工，每个人都主动承担更多的工作，沟通变得更加高效。

随着专注都被倾注到眼前的食材上，他们的动作不再僵硬，反而因为破釜沉舟的信念而变得流畅而精准。

后厨再次响起了富有节奏感的，属于厨师的交响乐。

红队率先完成了晚宴服务，赢下了第三轮团队赛。

但是他们没有停下来欢呼，而是接过了蓝队剩余的订单，继续工作着。

主厨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脸上的阴沉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

这个神奇的东方女孩，还能给他们带来怎样的惊喜？

《美味修罗场》自开播以来，首次红蓝两队都圆满完成了晚宴服务，他们的幸运嘉宾，也头一次真的幸运了一回，带着圆鼓鼓的肚子扶墙走出了餐厅。

第三轮挑战赛顺利结束。

喧嚣远去后，选手们并没有如同前两次挑战赛结束后那样，急着回到房间闷头休息。

或许是胜利的兴奋，或许是队友受伤的惊慌，种种情绪在脑海中膨胀着，亟需一个出口发泄出来。

因此他们三三俩俩地聚在一起吞云吐雾，以放松紧绷的神经。

缭绕的烟雾暂时模糊了选手之间对立的立场。

唐心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石凳上，她甚至没有来得及换下比赛时穿着的厨师服，只是解开了领口附近的扣子，让僵硬的脖颈能够稍稍放松些。

她手中的白色瓷杯里，盛着些许琥珀色的酒液，仰头猛灌一口，浓烈的酒精顺着喉咙一直烧到空荡荡的胃里，带来一丝扭曲的暖意和短暂的麻木。在失去食欲的那些年里，只有这种强烈的刺激，才能给她带来存在的感觉。

身后，拖沓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易米沉默地走过来，在她身旁的石凳上坐下。

空气凝滞，只有微不可闻的呼吸声证明时间还在继续流动。

“给我也来一口。”

易米的声音有些沙哑，情绪显而易见的低落。

“喝完了。”

唐心向他晃了晃手中的小瓷杯，里面空空如也。

他沮丧地叹了口气，用力地将头发向后捋了几把。

“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迄今为止淘汰的两名队员，都是从蓝队出来的。”

唐心沉默了几秒，转过头，第一次认真地看向他。

“是的。”

易米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我以为……”

唐心直视他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你以为我会安慰你？告诉你不是你的错，他们的淘汰只是意外？告诉你你已经尽了全力，是队员实力不济？”

易米苦笑道：“难道不是吗？”

唐心的声音很平静，话语却如惊雷一般砸在他的心里：“不，当然不是。扪心自问，你真的尽全力了吗？队长这个位置，不仅享受更多的关注和荣耀，也承受了更多的压力和期待。队长的存在，就是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和‘不济’。你看到了队友的缺陷，却没有帮助他们解决问题，而是试图以一己之力抗下整个团队胜利的重担。你以为自己很高尚，事实上你过于傲慢了。我们的队友都是成熟的专业厨师，不是需要你庇护的附属品。”

易米嗫嚅着嘴唇，反驳的话语却卡在舌尖。

所有的辩解在唐心直白到近乎残酷的剖析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在此之前，他一直把捍卫队长的尊严放在首位。

他把自己当做未来的主厨，把其余四个队友当成帮厨小工，从未意识到他们是需要互相帮扶的队友。

冷酷的话语像锋利的匕首，划开了他长期以来虚伪的面具，露出了鲜血淋漓的自我认知。

易米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

然而，在这极致的痛苦和难堪之后，一种被戳破真相后的虚脱感，反而让他紧绷到快要断裂的神经，意外地松弛了下来。

他没有愤怒，只是将脸颊埋进掌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说得对。我是一个失败的队长。”

承认失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中带着破釜沉舟的痛楚。

手掌无意识地抓住凳子边缘，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

“我失败了。”

他再次重复。

易米不再试图扮演一个无懈可击的队长，此刻，他只是一个承认失败的领导者。

“我把《美味修罗场》当成个人秀的舞台，但当队员一个接着一个离开时，那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让人抓狂。”

他缓缓将视线移回到唐心的脸上，目光深处是深深的茫然，像是在向眼前的新任队长寻求一个新的开始。

“你能告诉我，如何当一个好队长吗？”

唐心静静地看着他完成这场艰难的自我剖析，没有出言安慰。

她脸上是一种近乎深沉的肃穆，带着些许神对世人的悲悯。

“抱歉，我不能。”

“为什么？”易米的质问脱口而出，带着一丝被拒绝的难堪，“你认为我不配当队长吗？还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唐心打断了他尚未出口的话语，“这不是在马戏团训练猴子钻火圈，选手们都有自己的性格和经历，我没有什么方法论可供你学习。但是，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试着先忘记‘队长’这个身份，试着成为队员，当你和他们处在同样的处境下，自然就会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易米微怔，随即，苦涩的嘴角终于牵起了一个近乎真实的弧度。

“所以，红队队员易米想要从他的队长那里得到第一个建议，请问这是可以的吗？”

唐心的嘴角也慢慢翘了起来。

“当然可以。我的建议是，现在站起来，转身，回房，洗漱，睡觉。睡醒后好好准备下一轮比赛。”

“是，队长！”

唐心目送着易米远去的背影，嘴角却忽然勾起狡黠的笑容。

“你还想偷听到什么时候？”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而笃定。

短暂的沉默。

一个人影慢慢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轮廓逐渐被昏暗的路灯勾勒清晰——

是同她一样，还未来得及换下白色厨师服的言喻。

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但微微抿着的嘴唇和那双直直望着队长的、带着点复杂情绪的眼睛，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什么偷听？”

言喻走近，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情绪。

“没有偷听，我比他来得早。”

唐心转过身，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狡黠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既然来得早，为什么不早点出来跟我说说话？”

言喻的脸上掠过一丝被戳穿的窘迫，他把热乎乎的三明治往身后藏了藏，依然死鸭子嘴硬。

“你以为我是专程来找你的吗？也许我只是想出来吹吹风呢？如果打扰了你们的约会，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

没错，他就是专程来找她的。

但他绝对不会轻易承认这一点！

“好吧。那你就继续站在那里吹风，而我，将一个人慢慢喝完这壶窖藏百年的好酒。”

唐心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朝他晃了晃。

言喻的鼻子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敏锐地嗅到一股混杂着郁金味道的凛冽酒香。

他好奇地走近了几步，探头探脑：“嗯？哪来的酒？不是说喝完了么？”

唐心暗自发笑，这家伙到底偷听多久了？

不过，她绝对不会笑出声的。

眼前的小狗有着超乎寻常人想象的自尊心。

要是被她戳破真相，想必又要闹上好几天的别扭。

她拔出酒塞，琥珀色的酒液慢慢注入杯中。

“不给他，都是你的。”

言喻瞬间开朗，心中那点微妙的醋意，被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就哄得消散许多。

他其实一点儿都不羡慕她对易米那种公事公办的温柔。

他要的，是特殊的对待，是独一无二的偏爱。

言喻像一只真正的大狗那样，蹭到唐心身边，将藏在手心的三明治塞到她怀里。

“喏，你还没吃晚餐吧？”

石凳很宽，可他偏偏就要跟她挤着坐，挤到他们的膝盖挨在一起，挤到他们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唐心将盛满酒液的瓷杯递给他，他却没有立刻接过酒杯，而是自然而然地就着唐心的手嗅闻着杯中的酒，一股奇异的草本香气瞬间入侵了他的大脑。

“好香的酒。”

他情不自禁地闻了又闻。

“足足窖藏了一百年的兰陵美酒，尝尝？”

唐心把酒杯递到他手里，随即拆开包裹着三明治的油纸，心满意足地啃了起来——

这是一个烤得恰到好处的三明治，煎得焦脆的厚切培根被面包紧紧地包裹着，咸香的油脂在挤压中渗出，与带着浓郁奶香的芝士完美交融，新鲜的罗马生菜和酸甜的番茄片带来一阵爽脆多汁的清新。

一口咬下，温暖的热度从食道滑进胃中，像是简单而直接的幸福。

言喻看着她狼吞虎咽地吃下自己亲手做的三明治，眼含笑意。

指尖触碰到杯壁，仿佛还残留着唐心手掌的温度。

他仰头，将杯中琥珀色的酒液一饮而尽。

浑厚的酒香，像一瓮珍藏了多年的蜜，沉甸甸的甜意温柔地包裹住舌头。待甜意散去些许后，郁金带着些许药感和木质气息的芬芳紧随其后地缠绕上来，留下一段微苦的回甘。

“好喝。”

他轻声赞叹着，将空杯递回到唐心手里。

唐心自然而然地接过空杯，再次斟满酒液，没有丝毫犹豫，也将唇凑近杯沿，小啜了一口。

“若是此刻有个温酒的小火炉，滋味想必更加醇厚。”

他们共饮一杯。

言喻有些愣怔，一种微妙的感觉在心中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