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郡与同原郡交界,此处地处偏南,往年很少下雪。可今年不知怎么的,大雪一场接着一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气温骤降,也让很多家庭无法正常劳作,渐渐难以支撑,尤其青龙郡那边,虽已归了朱雀,百姓的想法却没那么快转变,面对天灾仍有许多顽固之人不允许女子使用法术改变生存环境,一时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
此时又是一场寒风夹杂着片片雪花如刀,半点不怜饥寒交迫之人。雪夜中有一女子穿梭在树林里由青龙郡的方向往同原郡去,她头上已经落满了雪,雪花又化成一缕缕雪水顺着她的身子往下流去,一开始每经过一处地方都是一阵冰寒,后来,她几乎已经整个人化成寒冰,四肢都冻僵了。
但她依旧不肯放松,艰难的往前走,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印在雪地里。她十七、八岁年纪,脸上脏兮兮的一块黑一块灰,看不出长相,只一双大眼睛分外灵动,穿的是一身粗布衣裳,连颜色都几乎退尽了,衣服上不知破了多少口子,有些胡乱拿些什么补上了,有些甚至没有补好。
她脚步不停,不是因为她有多强的意志,而是她前方不远处就有一座破庙,那里隐隐泛着火光,似乎有人。
她叫风雪衣,是青龙的人,她出生的那天也是下了这样一场大雪,把家里的房顶压塌了,母亲因受了凉不到三年就撒手人寰,父亲认定她是个灾星,几次想要溺死却被母亲和大哥拦下,母亲去世后父亲娶了后母,她和哥哥被虐待着长大……摇了摇头,风雪衣迫使自己不要去想这些,加快脚步,很快就到了破庙处,那破庙的门已经坏了,她顾不得那么多,直接闯了进去。
里面有一个惊恐万状的男人,他坐在已经掉漆的佛像前,那里有一些干稻草,面前有个火堆,看样子是他生了火,还烤着几个黑黑的饼,身边放了一碗水。
与风雪衣一样,他身上的衣服也是破旧不堪,但他的衣服是干的,看样子是下雪之前就到了这里。他年纪也不大,有二十二三,见到有女人进来他似乎害怕极了,想找地方躲,可这破庙除了一尊佛像连供桌都没有,哪里能躲呢?
风雪衣一见里面只有一个男人也瑟缩了一下,可她太冷了,那火堆对风雪中匆匆而来的她是那么的有吸引力,还有那两个饼,她真的很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上一次吃饭是什么时候了,昨天,还是前天?
她止住自己试图重新出去的脚步,这大半夜的与一个陌生男人共处一室,若非此等极端环境,她绝不敢想。
“你、大人也被困山里了?”那男子缩了缩,似乎鼓了鼓勇气,说。
发现对方也有些怕自己,风雪衣胆大了些,她仔细打量那男子,他身材还算高大,虽衣衫破旧却让人觉得十分儒雅,只是目光有些畏畏缩缩的,被风雪衣扫过脸上还带了几分红晕。风雪衣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赶紧收起目光。
“是啊,风雪来的太急了。敢问这位,恩,先生,我、我能否在此歇息片刻?”风雪衣问,但事实上她已经坐在火堆边,她太累了。
她是故青龙人,这世界最后一个男尊女卑的国家,从小到大她一直被教育身为女子需得贤良淑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从小她很少出门,最远只每年十五去看过花灯,忽然穿雪山过丛林,哪里受得了?
“大人不必如此,若大人累了,就只管在此休息吧。”男子说道。
风雪衣连忙摆手,“不必叫我大人,我不是什么大人,我姓风,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男子似乎对‘先生’二字很迷茫,说道:“不敢,大人不必自谦,奴姓闫。”闫七月,男子没有说出自己的全名,毕竟只有自己的母亲和妻主才能知道男子的乳名。
风雪衣身上暖和了不少,很快腹中饥饿感传来,但这也让她清醒了一些,她想起这里是朱雀,女子为尊,大概就像青龙的男人一样,这样孤男寡女的大概要算是她占了便宜,至于那个大人的称呼,或许在朱雀与青龙有什么不同。
“闫先生,这里这么偏僻,你怎么会在这儿?”
听罢,闫七月一阵羞赧,脸更红了,“我、我不是那等不守夫道的随意男子,独自在这儿是有原因的,还请大人不要误会。”
风雪衣点头,谁在这雪夜之中留宿在深山破庙里不是有些说不得的原因呢?
“我明白,你……”风雪衣的眼睛已经快发直了,她紧紧地盯着那两个黑黑的饼,口水四溢。
闫七月赶紧拿了一个给风雪衣,放在她手里,“大人请用,我有一个就够了。”
风雪衣此时哪还能想别的,接过来直接咬了两口,才觉得胃里舒服了一些,舒了一口气,“谢了,明日我一定想办法还你。”
“大人,是从青龙那边来的?”闫七月试探着问。
“你怎么知道?”风雪衣疑惑。
闫七月一笑,这太容易猜出来了,他一个男子深夜独自在外留宿,就算是再温柔的女子看到此情此景,也少不得斥责一番吧?若是古板些的,只怕已经抡鞭子抽过来了。哪个能如她这般还是先生先生的叫着,再说一般女子也不会叫男子先生的。好一些的叫一声陆氏已是不错,不尊敬的叫一声奴或者贱人,他亦不敢说什么。
风雪衣随即也明白,若是一个外面的男子忽然闯入青龙,大概也很容易被发现。
“是,可现在已经没有青龙了,我再也不想过原来那种日子。”
“青龙没了?”闫七月脸上淡淡的笑意收敛,像是一个失了心的破布娃娃,顾不得还有女子在场,直接滑落在地,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天棚。
他这举动倒把风雪衣弄愣了,“青龙已经被朱雀、雌璇几国联手灭了半年多了,你竟然不知?”
闫七月愣怔了很久,约摸已经过去了一刻钟,他才长长的叹息一声,“我本想去青龙的,看看男人当家做主到底是什么样,可因我母亲的人穷追不舍,我一路逃窜,去的都是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偶尔才能找个小村补给点用品,倒是不知青龙已经被灭。”
“你要失望了。”风雪衣无奈摇头。
闫七月苦笑,“倒也没什么,不过是被我母亲逼得紧了。”
“哦?”风雪衣有点好奇。
此时风渐渐小了,雪片却越来越大,温度也越来越低,幸好有那一堆火,不仅可以照明,也让二人不那么寒冷。吃了饼又喝了些水后,竟然开始聊起来。
“我母亲逼我给一个年逾六十的老妇做小,那老妇的家又离我家甚是遥远,我若嫁过去只怕一生也见不得家人,早早就要给她陪葬,我不愿意,就跑了出来。”闫七月说,“在我家那边对男子很苛刻,只要这样独自跑了就算不贞,除非有女子肯收留,否则只要被抓回必定处死。所以我才想去青龙,去试试能不能有一番作为。”
“嗯,”风雪衣并不意外,因为她的故乡对女子也差不多如此,“只怕你这样独身在外,也是十分危险,若是遇见了什么好色之徒就惨了。”
闫七月苦笑,“是啊,所以我一开始才那般怕大人。”
“为何叫我大人?”
“凡是男子,无论地位高低,只要不是自己家奴,见到女子都必须叫大人,大人以后被这样称呼,可千万莫要否认了。”闫七月含笑说道。
“原来是这样,那闫先生以后有何打算?”一阵困意袭来,风雪衣半睡半醒的问。
闫七月摇头,苦笑,脸上的脏污也挡不住眼中的绝望,“我与大人的不同就在于此,大人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而我,我大概无路可走了。”
等了一会儿,不见风雪衣回话,从她那边传来微微的鼾声,闫七月苦笑摇头,从青龙过来的女子以后会越来越多吧,不过,只要她们会法术,就不愁一口吃喝。
雪下到半夜才停,闫七月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天,现在忽然得知青龙已经覆灭,自然无心睡眠,后半夜时月亮高高升起,照在雪地上,给整个世界添了一层莹白的光。闫七月看了一会儿月亮,回到破庙里才发现火堆已经彻底熄灭了,此时屋里屋外几乎一样冷。
“你别过来,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抹脖子!”
刚进来,闫七月就听见风雪衣极为清晰的说出这句话,不似梦呓。是青龙女子不能与男子共处一室吗?在青龙以外,男子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过他早已是不贞之人,不在乎了。
“风大人?”闫七月试探着问。
“我给我哥哥治病有什么错?有什么错?”风雪衣带着哭腔说:“哥,哥,你别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闫七月有些纳闷了,这似乎不是对他说话。靠近几步,闫七月就发现风雪衣的状态似有不对,她脸上很红,联想她冒着大雪赶路到此,只怕是病了?闫七月心中有些急,这深山老林的去哪里找大夫?
开新文了,(~ ̄▽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雪中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