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地洞那天,苏遥夜和五小只都作了道别,并收下了它们送的道别礼物。
虽然这段穿书的旅程不是很愉快,但遇到了它们,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在苏遥夜第五次回头看的时候,温孤言说:“看你这一步三回头的,至于吗?”
苏遥夜把头转回来:“说了你也不会懂。”
这可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批朋友,下次再见都要等几十年后了。
温孤言确实不懂,修士的寿命会随着修为增长。与旁人的寿命差距,修仙界的弱肉强食,让他们的第一课就是学会面对生离死别。
甚至温孤言第一次面临死别,就是他自己动的手。
和苏遥夜相处这段时间,温孤言时时刻刻都在被苏遥夜刷新认知,这么多愁善感的性子可完全不像修仙世家能养出来的。
尤其是颜家,如果说温孤家主打一个丧心病狂,那颜家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尤其是颜家家主颜子恒,一个十成十的伪君子。
温孤言思考片刻说:“我以前听过一个消息,现在颜家家主明媒正娶的夫人,并非他的发妻。因为发妻出身低微,不为族内所承认,颜家的大小姐其实是这位发妻所出,只是记在了现在的夫人名下。”
步子顿了片刻,苏遥夜拨开前面挡道的灌木,默然不答。
看来是真的,温孤言想。
关于颜灵母亲的故事,原书中没有直接描写,只通过颜灵散碎的记忆拼凑出了过去的大概经过。
简单点讲就是世家贵公子外出游历,偶遇底层打拼上来的孤女,被其与众不同的光芒所吸引,隐藏身份与其相恋,私定终身。
可孤女身份地位与世家公子天差地别,家中长辈都不同意二人的婚事。二人努力争取,最后才得到一场不被祝福,无人知晓的婚礼。
而故事的最后,那位公子变心了,或者说是暴露了他的本来面目。孤女贬妻为妾,在后宅蹉跎半生,她走不出去,修为也被废了,最后郁郁而终。
颜灵的生母曾不止一次地告诫过颜灵,不要为了别人弄丢了自己。
早前崔绍庭还未暴露本性的时候,有几次颜灵都差点被他的坚持不懈感动,但考虑到生母的教诲和自己未来的规划,还是拒绝了崔绍庭。
现在看来,确实对得不能再对了。崔绍庭根本就是下一个颜子恒,追求不成就恼羞成怒,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毁了对方都在所不惜。
苏遥夜想起一首诗——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狱?虽速我狱,室家不足(1)……
母女二人相似的命运简直像是命运残酷的玩笑。
草木沙沙作响,似回忆深处亡者的呓语。苏遥夜低垂着眼,心里说不上来的哀伤。
“你很在意这事吗?”温孤言瞧见苏遥夜的神情,微微一怔,“其实我和你差不多,所以别太伤心。”
苏遥夜偏头:“嗯?”
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似乎也被自己无语到了,温孤言捂了下额头解释说:“我生母是天赋异禀但未曾入道的凡女,被我父亲买来开枝散叶的,生我的当天就去世了。因为我是我父亲所有孩子中天资最好的,所以将我记到了他道侣名下。”
苏遥夜茫然:“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有个人告诉我,安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举个更惨的例子。”温孤言道,“有效果吗?”
林间叶隙投下的光斑划过温孤言的侧脸,温柔的风迎面吹来,吹动了苏遥夜眼底澄明的湖。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说:“挺有效果的。”
虽然她并不是颜灵,也没在感怀身世,但也算歪打正着了。
前面出现了一片沼泽,温孤言提醒苏遥夜注意脚下后,又说:“给你个建议,想活命的话,最好在颜家正式确立你为少家主前尽快脱离颜家。”
苏遥夜点了下头说:“嗯,我知道。”
穿过沼泽再往前走一天,就能到达藏有寒冰髓的岩洞,那里也是原书里风寻月伏杀二人的地方。
苏遥夜进去探了下情况,确定寒冰髓还在后和温孤言埋伏在了附近。
“我那两个弟弟妹妹此行最大的目标就是这个寒冰髓,他们一定会来这里的。”苏遥夜在嘴里叼了根野草,心跳快地像是在擂鼓。
讲真,苏遥夜长这么大,做过最大的错事就在学校打了同学后拒不认错,离家出走,谋算别人性命两辈子都还是是头一次。
苏遥夜咬着草茎安慰自己,杀人偿命,这是他们活该的,而且他们不死我就得死。
温孤言正在岩洞门口布置诱饵和陷阱,苏遥夜这个办法虽然朴素但还算省力。他帮完忙还要去杀温孤容,能省点力气就省点。
回来看到苏遥夜在碎碎念,温孤言抄手道:“你心软了?”
苏遥夜反驳道:“怎么可能,我只是在想事情。”
“那就好。”温孤言抱着刀,“我陷阱都布好了,不想浪费。”
苏遥夜强压下狂乱的心跳,和温孤言一起守株待兔。
两天后,就在苏遥夜等得开始长蘑菇时,害死颜灵的那对颜家兄妹——颜木和颜丹,总算来了。
颜丹穿着那一身粉色的衣裙,俏丽无双。身旁的颜木头带金玉冠,身穿青云锦,端的是雍容华贵。
任谁来看都会夸两人一句人中龙凤。
远远见到两人身影时,苏遥夜心中蓦地升起一股强烈的恨意,狠狠地冲击了她的理智。苏遥夜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捂住了心口。
“有人?”颜木好像听到了动静,拦住了颜丹的脚步,警惕地四下看去。
温孤言眉峰微压,无声地走到苏遥夜身边,轻按她的肩膀。
苏遥夜已经缓了过来,朝温孤言递了个没事的眼神。
那股强烈的情感不属于苏遥夜,它属于枉死的颜灵,她要这几人血债血偿。
苏遥夜摸了摸心口,书上写和现实感受是两回事,刚刚那种感觉就好像颜灵的魂魄还在这具身体里一样。
“哪有人啊,哥,你是不是太紧张听错了。”在周围查探一番后,什么都没发现,颜丹叉腰抱怨,“自从一个多月前在崖底没找到颜灵的尸体,你就一直草木皆兵的样子,至于吗。”
颜木仍拔出剑,他凝目道:“你不懂,斩草不除根最为致命。”
颜丹幸灾乐祸道:“我们之前废了她一条经脉,又把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打下去,最少也去了半条命。就算真没死,也没那么快养好伤。”
“小心驶得万年船。”颜木反复探查了几遍,见果真没什么异动,这才放下心来,“走吧,待取了这寒冰髓把炼就我的本命法宝,我争夺少家主之位就更多了两分把握。”
颜丹道:“当上少家主后,可别忘了我这个妹妹啊。”
颜木笑道:“自然忘不了你的好处。”
两人拨开门口遮挡视线的藤蔓,正要踏入岩洞,温孤言埋下的爆破符启动,“轰”的一声惊天巨响后,洞口被炸塌。
气浪裹着碎石和狂暴的灵力,狠狠地冲击到洞口的兄妹俩身上!
他们身上的防御法宝顿时启动,两相冲撞,让他们不可避免地倒飞了出去,一连撞倒了十几棵树。
浑身剧痛,颜丹恶狠狠地骂了一声,刚刚坐起来,眼前雪亮的刀光闪过,紧接着,她的脑袋就掉了下来。
鲜血从无头尸体中喷出,溅到温孤言脚边,他漠然收回视线,转向不远处的颜木。
他穿着一身红衣,眉目锋利,似一把刚饮满血的凶器。
颜木颤着声音,强作镇定道:“这位道友,我们好像没见过吧。”
踏过血泊,温孤言朝颜木的方向走了一步。
“你想要什么?!”颜木拔出剑,尖声道,“法宝?丹药?我是颜家三少爷,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颜木的心神被巨大的惊恐攫取,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人靠近的脚步声。
“……”温孤言懒得理他,稍稍抬了下目光。
颜木见温孤言分心,正欲逃走,一条银色的长绫猛地勒住了他的脖子——那是颜灵的武器流月绫,上面还留着被颜木、颜丹偷袭时留下的痕迹。
流月绫绷直将颜木飞快向后拖去,周围全是断掉的树木,被拖行的过程中不免撞上。颜木被撞了个头晕眼花,身上不少地方都扎进了木刺。等终于停下来时,他眼中映入了一张熟悉的美丽面孔。
然而此时此刻,那张脸在颜木眼中,与厉鬼无异。
苏遥夜嘴角噙着笑低头,学着颜灵的语气同他打招呼:“三弟,好久不见。”
“颜灵?!”颜木瞳孔骤缩,电光火石间想通了现在的情况,“那个人是你找来的!”
苏遥夜踩着颜木的胸膛,温柔道:“是啊。”
缠在颜木脖子上的流月在缓慢收紧,惊恐中的颜木没有注意到苏遥夜的手也在轻微地打着颤。
“大姐姐,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也不想的,是那个崔绍庭威胁我,逼我那么做的!”颜木挣扎着想向苏遥夜求饶,颈骨不堪重负的咔咔声彻底压垮了他的理智,“颜灵!颜风澈!你敢杀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你——”
“咔嚓”一声闷响,颜木余下所有声音都被流月勒断在了喉间。苏遥夜闭了闭眼,握着长绫另一端的整只手都在发软。
她真的杀人了……这种感觉,好恶心。
风过天地,吹散了四周的血腥味,温孤言抬步走了过来:“话说你的字为什么叫风澈,颜家这一辈应该是虹字辈才对吧。”
苏遥夜心不在焉地说:“这个字是我生母取的。”
大约是愧疚吧,颜字恒允许颜灵生母亲自给颜灵取字。本来颜灵生母取的是风傲,但颜子恒觉得这个“傲”字不好,不像女孩的字,所以改成了风澈。
温孤言收刀,他道:“你刚才其实可以叫我来的。”
他以为苏遥夜因为杀了血亲在难过。
苏遥夜抿了下苍白的唇:没事,这是早晚要做的事。”
穿来了青云大陆,她不可能一直不杀人,她要习惯这件事,却又不能太习惯,以至于把杀人当做件平常的小事。
温孤言道:“听你三弟刚刚的说法,你还有个仇人?”
勉强扯出个笑,苏遥夜说:“放心,那个人我自己就能解决,不会麻烦你的。”
温孤容垂下眼帘:“那我们就在这分开吧。”
“嗯,谢谢你。”苏遥夜收起长绫。
温孤言摆摆手,大步离去。
看向脚边颜木的尸体,苏遥夜眸光闪烁。
她蹲下来从翻出他的储物法宝,抹去了上面的印记,并从中找到了崔绍庭给他的天香落灵散。
1.《诗经·召南·行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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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伏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