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庄园弥漫着黄色的落叶,凉爽的夜风下,主楼的大厅内部却热得人发闷。
空气里混合着各类昂贵香水、雪茄和酒精的味道,黏腻得让人恶心。
时临穿着不合身的侍者服,白衬衫领口布料略有些硬,磨得他颈侧皮肤发痒。
衬衫偏小,牢牢包裹住他的胸膛,每次呼吸都带来强烈的束缚感和麻痒。
他端着盛满香槟杯的银质托盘,立在光影交错的角落。
水晶吊灯折射出的碎光落在他眼底,映出一片沉静的冷。
耳边飘来的话语、笑声暗示性极强,更何况那些抱着男男女女的人的手上也不老实。
如果只是这样,时临还能忍。
毕竟一晚上兼职有一万块,顶上他一个月的家教工资。
但那些人怀里抱的人,统统穿着和他一样的侍者服。每个沙发前的桌子上还摆着各类器具。
鞭子,手铐,绷带,绳子......
时临面具下露出的眉眼冷得过分,他已经能感觉到一些若有若无的视线黏在他身上。
这个舞会,根本就是个服务于某个阶层的地下俱乐部。
他烦躁地扯了扯胸口布料,转身就欲离开这个令他作呕的地方。
然而,在他抬眼的一瞬间,目光捕捉到了二楼回廊上的那个身影。
傅瑾砚。
他斜倚着雕花栏杆,脸上戴着半张精致银色面具,遮住了以往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眼睛。
傅瑾砚穿着暗红色丝绒西装,像一只巡视自己领地的猎豹,身上带着那种用金钱和权势堆砌出的松弛感。
时临心中一跳。
机会。
他听说过关于这个学长的一些传闻,比如对方的性格、背景、喜好。
但傅瑾砚很少出现在学校,他们做了两年大学校友,只在校园里碰见过一次。
时临瞬间消了离开的念头。他扶了下脸上的面具,重新摆弄一番僵硬的领口。
这件衣服可能还要穿很久。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站姿,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因环境格格不入而略显紧绷的学生。
*
傅瑾砚晃动着酒杯,目光意兴阑珊地扫过舞池中纠缠的男男女女。
无聊,千篇一律的无聊。
他几乎要打哈欠,开始后悔答应来这个局。
哪有什么优质货。
直到他的视线无意中落在一楼角落的侍应生身上。
嗯?
身材高挑,比例极佳。那身统一且廉价的侍者服叫他穿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面具下的侧脸线条干净,鼻梁挺直,薄唇紧抿,透着一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清冷感。
白色衬衫衣摆没入裤腰,肩宽腰窄,双腿修长,衬衫领口扣得一丝不苟,胸膛微微鼓起,整个人透出一股禁欲的吸引力。
身影有些眼熟。
傅瑾砚调整了下站姿,上身前倾往下看去。
然后看到那位侍应生在角落站了半天,似乎在做心理建设,半晌后端着托盘走出去,一路上极力避免触碰到人群。
直到一个啤酒肚男人注意到侍应生,在对方从面前经过时突然伸手,摸了一把那人的胸口。
傅瑾砚眼里兴味更浓,准备好了观看一出推拒再顺从的戏码。
然后便看见楼下的侍应生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电击了一般。
他没有尖叫推拒也没有迎上去,从傅瑾砚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对方抬起的眼。
清冷的眸光直射向那个动手脚的男人:“先生,请自重。”
但男人闻言非但不生气不扫兴,反而像对方在玩一个新戏码般更兴奋了,上前便要再度上手。
那位侍应生猛地后退一大步向旁边躲去。
这一下的动作太大,猝不及防地撞在了身后另一个宾客的手臂上。
“哐啷——”
旁边一座精致的香槟塔倾倒,玻璃杯碎了一地,酒液四溅。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聚焦过去。
在看到服务生后,露出各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扫视。
服务生已经僵在原地,唇色更加苍白,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似乎还在细微地颤抖。
面具下的眼神露出些显惊诧与厌恶。
傅瑾砚眼底的玩味变成兴趣。
他想起来了,这个服务生。
计算机系的学弟,好像叫时临。总是独来独往,抱着一摞书,跟个书呆子一样。
学校里关于他的讨论不少,算是个风云人物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而且这反应可真是有意思。
不像是简单的洁癖,倒好像是男人碰了他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你没长眼啊!”被冲撞的宾客看着自己浸湿的礼服,怒目而视。
男人也被这一幕震住了,反应过来后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敢躲?碰你是给你脸了,装什么清高!”
他一边骂一边伸手去揪服务生的衣领。
那服务生便后退,踩得满地的玻璃碎片响起细微的咔嚓声。
就在男人的手即将碰到他衣领时,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
“李总。”
傅瑾砚步下楼梯,不紧不慢地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目光直接落在时临身上。
甚至没有看那个脸色骤变的李总一眼。
“欺负一个勤工俭学的学生,没意思了。”他语气平淡,却自带着一股威压。
李总认出傅瑾砚,气势瞬间矮了半截,变脸极快:“傅,傅总,是这小子不懂规矩......”
来到这的服务生很多“勤工俭学”的学生,但既然出现在了这性质特殊的舞会上,互相之间都心照不宣。
看对眼了就上楼开个房的事。
李总话说一半,见傅瑾砚径直走到那服务生面前,瞬间明白了。
难怪傅总会为这个服务生出头,原来是他的人。
“哎呀,我真是喝多了。”李总捂着脑袋一脸痛苦:“脑袋疼,傅总,您玩您玩,我就不打扰了。”
傅瑾砚没理会他,现在距离拉近,他能更清晰看到时临眼底未散的厌恶。
“没事吧?”傅瑾砚的声音放缓了些,听起来温和有礼。
时临摇了摇头。
傅瑾砚的视线落在他紧握着的托盘和指节泛白的手上。
右手小臂处一条细长的划痕格外明显,渗出鲜红的血珠。
“你受伤了?”
傅瑾砚伸手想拉过来查看,时临却反应更大地一躲。
导致傅瑾砚的指尖轻轻拂过时临露在袖口处的一小节手腕内侧皮肤。
一声带着颤音的吸气声从时临唇齿间溢出,他整个人过电般猛地一抖。
嗯?
傅瑾砚动作一顿。
这么敏感?
他心底猛地涌起一股兴奋和狠戾。
他喜欢看美好的事物染上瑕疵,喜欢听压抑的喘息,喜欢掌控并欣赏因他而起的痛苦和欢愉。
而时临这个人如清雪般干净却又易碎,简直是......
傅瑾砚眼底略过一丝幽光,表情却充满了关心,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动作自然地披在了时临的肩膀上。
“时临学弟。”傅瑾砚看着他错愕抬起的眼睛,勾起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带着安抚意味:“不记得了?我是傅瑾砚,大你一届的学长。”
然后他就看见时临眼里的冰冷迅速敛去,变成些微的惊讶和感激:“傅学长?”
他的声音清冽,带着些如释重负的轻喘。
傅瑾砚很满意,他自然地接过时临手中的托盘,随手放在一旁的装饰架上,然后伸手握住了时临的手腕。
“跟我来。”
在指尖触碰到对方手腕内侧细腻皮肤的瞬间,傅瑾砚清晰地感觉到,掌下的身体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细微战栗。甚至能看到他白皙皮肤下迅速泛起的微红。
果然。
傅瑾砚表情不变,内心的**却得到了难以言喻的满足。
在两人的身影去往二楼消失后,底下的人群再次热闹起来,只是讨论的主题完全变了。
“那是傅总的人吧?真是护短啊。”
“嘶,那个身段,搁我我也护着。”
有人垂涎,便有人警告。
“傅总的人你也敢肖想?”
“我现在是不敢啊,但是之后......哼哼。”说话那人嘻嘻笑出来:“按照惯例,傅总玩个一个月就腻了,到时候......”
底下的讨论声两人都听不见了,傅瑾砚带着时临来到了二楼的一间私密的休息室。
厚实的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暖光灯投下柔和的光晕。
“坐。”傅瑾砚指了指靠墙的真皮沙发,自己则走到角落的一个小冰柜里,拿出一个冰袋。
又从一个嵌入式柜子里取出备用的医药箱。
时临依言坐下,将身上的西装外套叠好放沙发上,而后坐得端端正正,背脊挺得笔直。
“噗嗤。”傅瑾砚被时临这副摸样逗笑的:“放松点,学弟,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提着药箱坐在时临旁边,中间隔着正常的社交距离,俨然是一个好学长的形象。
“手给我,我给你包扎。”
“只是小伤。”时临的声音依旧清淡。
但对着傅瑾砚温和又执拗的目光,只好将受伤的右手小臂露出来。
那一座香槟塔他没能躲开,酒液浸湿了部分衣料,胳膊被碎玻璃狠狠划了道口子,不深但很长,还在微微渗出血珠,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惹眼。
“小伤不及时处理,也可能感染。”他语气温和,自然地伸手握住了时临的手腕,将他的小臂轻轻拉过来,放在自己膝上准备好的干净毛巾上。
时临的身体绷紧了一瞬,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傅瑾砚牢固地按住。
“别动。”傅瑾砚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仿佛这些触碰都是无心之举,只是为了包扎。
他拿出消毒湿巾,动作优雅地撕开包装:“可能会有些疼,你忍一下。”
时临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轻轻“嗯”了一声。
傅瑾砚用湿巾清洁伤口周围,动作专业,但指尖却总似有若无地擦过伤口附近完好的皮肤。
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掌下这具年轻身体的细微颤抖。
傅瑾砚眼底闪过一丝恶劣的兴趣。
他喜欢这种掌控感,喜欢这具身体因为他而产生的反应。
“是我下手太重了吗?”傅瑾砚忽然开口,歉意道:“抱歉,我很少帮别人处理伤口,技术可能不太好。”
时临原本正低头忍耐,闻言抬头,对上傅瑾砚看似真诚的目光,摇头,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最终只是低声道:“没有,不疼......谢谢学长。”
像是怕自己的反应会让好心帮忙的学长感到内疚。
这副明明难受却强装无事的摸样,很好地取悦了傅瑾砚。
“是吗?”傅瑾砚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继续手上的动作。
接下来,他清理伤口的范围似乎更大了。
冰凉的湿巾时不时划过时临小臂内侧的皮肤,轻轻按压。
时临的身体颤抖地更加明显,呼吸也微微急促,他紧咬着嘴里的软肉装作若无其事,几乎要咬出血来。
另一只放到膝盖上的手死死攥着裤子布料,指节用力到泛白。
终于,伤口清理干净,傅瑾砚拿起纱布和绷带。
绷带轻柔缠绕,傅瑾砚的手指灵活穿梭,每一次绕过手臂,指尖都会不小心蹭到时临的皮肤。
最后系结时,指腹重重擦过时临的手腕内侧。
“唔......”时临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丝极轻的闷哼,眼尾微微泛红。
傅瑾砚动作一顿,看着他泛红的眼尾,和隆起的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下坐姿。
然后他利落地打好结,声音依旧温和:“好了,这几天注意别沾水。”
压迫感骤然消失,时临像是脱力般微微松了口气。
他低着头,看着手臂上包扎得整齐漂亮的绷带,沉默了几秒:“谢谢您,傅学长。”
他抬起头,努力想挤出一个表示自己没事的笑容,但那笑容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脆弱和勉强。
“举手之劳。”傅瑾砚微微一笑:“倒是你,怎么来这种地方打工?缺钱?”
时临微微偏过头,避开了他过于直接的注视。
这个动作让他微微泛红的耳廓暴露在傅瑾砚眼中。
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回答:“嗯。我妹妹的大学学费,还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