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绿之城 第9章 理所应当

“所以，人类用力活着有什么意义？”

树影婆娑，宫城月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烟火的声势越来越小了，她可得抓紧时间许愿。

或许是刚刚玩的太过火，也可能是瞬步过来被风刮的，原本在她脑后的发箍也不见了踪影，乌黑的头发散了下来，垂在她微醺发红的面颊边，平添了几分温婉。

可这份宁静恬淡，会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消失殆尽。

跋扈的眼神像是侵略性最强的武器，甚至会让她的五官多上几分英气。

“许完了。”她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

“许的什么？”

“我很贪心，许了三个！”她伸出三根手指比到了乌尔奇奥拉面前，“首先是我要变富婆；然后是希望虚和死神能共存；第三个愿望……不告诉你。”希望我的小乌鸦能平安回去，不要再受那么重的伤了。

“比起共存还是第一个愿望稍微切实际一点，死神和虚不共戴天这件事是长久以来的问题，并不是你一个愿望就能实现的简单事情。”

“一切皆有可能！说不定哪天就得并肩作战一致对外了。”

“我倒是没觉得你是个大义凛然的和平主义者。”

“没有哦，只是有时候会觉得，要是能和你并肩走在阳光下就好了。”

“为什么？”他断定她多半是醉了。

“不为什么，可能我一个人待久了吧，一想到你就要回去了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烟火已经停了，远处的喧闹声也渐渐稀少了，宫城月落抬了抬手伸向了漆黑夜空中的明月，“反正我们也没相处很久，要是我实在耐不住寂寞了我就去流魂街捡个小东西养养……呐，葛力姆乔，虚圈的月亮和尸魂界的月亮是同一个吗？”

她不再吵闹，絮絮叨叨地声音也变得小了很多。

“说的太笼统了，况且我本身就没有心这个部位，无法与你感同身受。”他稍稍扯开了衣领，露出了锁骨下方的漆黑空洞。

“意思就是见不到我了你也不会想念我是吗！怎么这样啊，好绝情一男的！”宫城月落撇了撇嘴，把半张脸都埋在了膝盖上，抬眼看了看他，“我能碰碰吗？”为什么有东西身上空着个洞还能像正常人一样，好好奇，早知道该去十二番队参与研究。

“你已经在碰了。”

虚洞的边缘是碳黑色的，摸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触感，他的体温很低，让她觉得在碰一座石膏雕像。

宫城月落戳了戳内壁，抬起了眸子:“会不会痛？”

“没感觉。”

她便肆无忌惮地伸直了手指抵在了虚洞另一侧的衣服上:“妈耶，怪吓人的。”

衣领微开，她瞥见了左胸口露出了漆黑图案的一角，她捏住了衣领想要扯开看的更清楚一些。

紧接着她的手就被攥住了，他指尖的冰凉让她有些错愕。

“十刃的数字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她悻悻地收回了手，呆呆地看着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

“你作为一个死神缺乏常识倒还情有可原，但是最起码也该知道男女有别。”

“这会儿开始说自己是男的了，哼，不对啊，我成绩很好啊，哪里缺乏死神的常识了？！”

“就一般理论而言，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应该去搬救兵抓走我。”

“可你那副凄惨的模样就像下雨天被扔在路边的小动物一样诶……锅碗瓢盆那动静总让我放不下心，况且你又不是什么坏人。”

“那就，下不为例。”

“为什么？”

“明天起，你的身份就是死神了，见到虚记住用斩魄刀往头上砍。”

“这种事我知道的啦，不需要你提醒。”

“嗯。”

接着两人便沉默了许久。

真奇怪，就算什么都不做，和他并排坐着欣赏夜色好像也挺让人不错的。

她是个不擅长道别的人，但内心深处隐隐觉得自己可能会想念面前这个人。

“回去吧，我困了。”一想到又要孤零零一个人这回事，鼻头就有些泛酸。

奇怪，自己明明很习惯这件事的。

日番谷冬狮郎拿着个银色发箍悻悻而归。

“队长好菜，居然没找到月落。”松本乱菊已经醉的瘫在了桌子上。

“鬼知道一个还没上任的死神隐藏灵压这么厉害，算了，你哪天还给她就是了。”他把发箍推到了乱菊面前，“还有，别再给我牵红线了，我……”

“知道你一门心思都在雏森桃身上了，啧，要是她愿意回头看看你，我也不会这样了。”

“你再废话，我就禁止你探监。”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这些天，宫城月落已经逐渐适应了十一番队。

不能说是适应吧，只能说全队都自我意识过盛到了极点，喝一晚上酒睡到日上三竿都不碍事，根本就没有在上班在工作的感觉，一听到讨伐任务才会凶神恶煞地开始忙活。

不应该叫十一番队，应该叫……更木组？

她从绫濑川弓亲手里分出了一些文职工作，偶尔看看斑目一角和队员干架，都是一帮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根本用不着职场那一套，她落得清闲，住着单间宿舍生活过得还挺滋润。

唯一的缺点应该是，食堂过分油腻……吧？！

不过好在可以去十三番队蹭点清汤寡水的饭菜，和露琪亚的关系也熟络了起来。

“一角那家伙可是早早就去穿界门那边了，你不去送行吗？”绫濑川弓亲看了眼心不在焉的宫城月落。

“我和他们的关系也没好到那个地步啦，并没有想去送行来着。”这巨大的办公桌只有他俩在用，抬头看着比女孩子还要精致一百倍的前辈，她摊了摊手，“这些文件都挺好处理的，再没任务的话我要腐烂掉了。”

“没任务不是好事吗？说明世界和平，你要是实在没事做，就去剑道场随便踹个人打一架呗。”

“不要，道场里酒味夹杂着汗味，还是绫濑川前辈你身边香一点，我趴着眯会儿……”

“别眯啊，来尝尝我之前从现世带的花草茶。”

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外头传来，来人一把便推开了门。

却见两人坐在办公室里喝茶，一片岁月静好。

“不好了，流魂街五十八区出现了一大批虚，更木队长和草鹿副队长已经过去了，他还让其他番队别插手。”

“队长都说了，那他肯定能搞定的嘛——”

“是啊是啊，安心啦毕竟是在虚圈战斗过的大佬，这种事情一定是小场面——”

“可老百姓还没撤离，队长肯定不会管这些事情的。”

“倒也是，队长火力全开的话那个区域恐怕人虚都会活不下去。”

“那要不咱俩去一趟？”

“也行，回来路上顺道可以去一区吃个饭。”

忙起来的话，就会忘记烦恼了吧。

瞬步赶过去的路上，宫城月落的思绪回到了今天清晨。

她收拾妥当，吃了口茶泡饭。

乌尔奇奥拉倚着窗户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面临分别，她手足无措地佯装镇定。

“那我上班去啦，你注意安全。”她拾掇起了碗筷放到了洗碗槽里，却没有迈开步子往外走。

乌尔奇奥拉抬了抬眸，见她站在玄关附近攥着斩魄刀直直地注视着他。

“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没有啊，这不挺正常的。”她瞥了眼贴墙上的小镜子，“一如既往地美丽！”

“眉头，皱着的。”

“那应该是没睡好，一会儿去办公室眯会儿就行。”

接着，二人又相视沉默了许久。

“雨天带伞，生病去四番队，别对敌人仁慈。”

“嗯。”

对上她琥珀色的眸子，他的语气莫名便软了下来。

“过得不开心的话，虚夜宫保洁队长的位置留给你。”

“我才不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哼，走了！”

他就站在原地，看着缓缓关上的门。

“谢谢你。”他揣着兜小声道。

恒古流长的孤独岁月里，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爱护。

即使她弱小，聒噪，没有分寸。

可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被关注着。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门外的宫城月落脑子一热，拉开了门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他跟前。

看吧，就连自己小声的自言自语，也会被她清楚听见。

“你才是，不要动不动就乱来，别再受那么重的伤了，你不是总好奇人类的行为模式吗？你有在尝试理解人类，但都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去辩证。去代入思考，去做人类在做的事——别再说活着没有意义这种事了！可恶，就算不在我身边你也给我好好活着！”

这家伙是真的聒噪。

“我会试试。”他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就连此刻，宫城月落都感受不到他有什么情绪，她只好强颜欢笑地设想下次重逢，好让自己显得没那么舍不得他。

“有空一起吃饭！”

“我不用吃饭。”

啧……煞风景的家伙！

可她鼻头的酸涩预示着眼泪即将满溢。

乌尔奇奥拉只觉怀中一阵小冲击，她第二次强硬地抱住了他。

“再见了，葛力姆乔。”

她迅速地扬长而去，发丝飞扬，他并没有看清她的脸，只是过一会儿才发觉自己肩膀上有些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