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迟来的悸动 第30章 失控的飞行器

“古代星路文化遗产数字化保存计划”的下一个考察地点，定在了学院最南端的“古生物基因库”。

那里保存着从各个联盟星球搜集来的，几乎所有已经灭绝远古生物的基因序列，是整个星海联合学院防御等级最高的地方之一。

因为距离遥远，且横跨多个不同功能的校园区域，这次的交通工具，必须是个人飞行器。

出发前，四人在停机坪集合。

旭东翔正在给他那台线条嚣张、涂装成火焰红色的“赤焰战驹”做最后的抛光，一边擦一边吹嘘。

叶暖暖的飞行器则安静地停在一边，流线型的设计，通体是柔和的月白色，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就和她本人一样。

田乐甜站在自己的那台小巧的、天蓝色的“海鸥号”旁边，拍了拍机身。

“放心吧各位！”她对着众人，用力拍着胸脯，大声宣布，“上次是我大意了！这次我花光了半个学期的奖学金，给它升级了启明星最新款的‘星图’导航系统！绝对万无一失！”

旭东翔听了，冲她挤了挤眼睛：“真的假的？别又把我们带到能源核心去参观啊！”

“不会的！”田乐甜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

方浩然从他那台通体银白、没有任何标识、仿佛由一整块金属无缝打造而成的飞行器旁走过，视线在她的“海鸥号”上停顿了0.5秒。

他什么也没说，径直登上了自己的飞行器。

田乐甜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出发！”

随着旭东翔一声令下，四台飞行器依次升空，汇入了学院繁忙的空中交通网络。

一开始，一切顺利。

田乐甜的“海鸥号”乖巧地跟在队伍中间，导航系统用清晰悦耳的合成女声播报着航线，屏幕上的三维立体地图清晰明了。

她甚至有闲心打开公共频道，和旭东翔斗嘴。

“看到了吗！这次我多稳！”

“才飞了五分钟，你别高兴得太早！”

“哼！”

五分钟后，旭东翔的乌鸦嘴，应验了。

他们抵达了学院中央交通枢纽——一个由数十层航道交错叠加而成的、巨大无比的空中立交桥。

无数飞行器在这里分流、并线，各色灯光和指示标志在空中闪烁，复杂得让人头皮发麻。

“注意，前方三百米，进入G-7航道，保持高度800，沿第三出口驶出。”

田乐甜的导航系统发出了清晰的指令。

她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试图从上百个闪烁的出口标识中，找到那个正确的“第三出口”。

一个，两个……就是那个！

她刚要推动操纵杆，旁边一艘巨大的、来自“硅基文明”的岩石运输船慢悠悠地挡住了她的视线。

等运输船挪开，她已经完美地错过了那个出口。

“警告！您已偏离航线，正在重新规划……”

导航女声变得急促起来。

屏幕上的地图开始疯狂旋转、重组。

“别慌别慌……”田乐甜手心冒汗，她试图跟着新规划的路线走，结果在一个岔路口，又跟错了前面一台涂装相似的清洁机器人。

“乐甜！你去哪儿了？！”公共频道里传来旭东翔的喊声。

“我……我好像走错了……”

“左转！快从那个货运预备通道出来！”方浩然的声音突然响起，简短而急促。

田乐甜一慌，下意识地就把操纵杆往右边猛地一推。

飞行器一个急转弯，一头扎进了一条宽阔无比、却空旷得可怕的航道。

这里的光线很暗，只有两侧墙壁上规律闪烁的红色警示灯。

下一秒，一个巨大无比的阴影，从她上方呼啸而过。

那是一艘体型堪比小型星港的、沉默的无人运输巨舰。它无声无息，速度却快得惊人，带起的强烈气流让田乐甜的“海鸥号”像狂风中的一片树叶，剧烈地颠簸起来。

田乐甜这才反应过来，她闯进了学院的货运专用航道。

“警告！警告！非法入侵高危航道！请立刻驶离！”

飞行器自带的警报系统，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乐甜！快出来！那里很危险！”叶暖暖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我控制不住！”

田乐甜的脸全白了，她的手死死地抓着操纵杆，可是在那些巨舰带起的恐怖气流面前，她所有的操作都失去了意义。

她的“海鸥号”在航道里被抛来抛去，好几次都险些撞上那些钢铁巨兽。

又一艘运输舰从她身侧擦过。

更强的气流，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飞行器，将它无可抗拒地，朝着运输舰尾部那几个正在喷射着蓝色光焰的巨大引擎，拖了过去。

“警告！检测到强引力源！即将被卷入！无法规避！”

“碰撞倒计时：十，九，八……”

田乐甜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看着舷窗外越来越近的、那片足以吞噬一切的蓝色火焰，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完了。

就在倒计时数到“三”的瞬间。

一道银色的流光，以一种完全违背了物理定律的、近乎瞬移的速度，从混乱的气流中撕开一道口子，切入了航道。

是方浩然的飞行器。

它没有任何多余的盘旋和减速，只是以一种近乎暴力的精准，瞬间贴近了田乐甜那正在疯狂打转的“海鸥号”。

两个飞行器在失控的气流中，相对距离，始终保持在分毫不差的三十厘米。

一道闪着微光的机械臂，从方浩然的飞行器底部，闪电般伸出。

机械臂的末端，不是钳子，也不是挂钩，而是一个不断旋转的、闪烁着蓝色数据流的多面体。

“滴。”

多面体，轻轻地，触碰在了“海鸥号”的外壳上。

田乐甜的驾驶舱里，所有的屏幕，在同一时刻，闪烁了一下。

所有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她面前的操纵杆和所有的控制按钮，瞬间全部变灰，失去了反应。

一行冰冷的、来自启明星的系统文字，覆盖了她的主屏幕。

【外部指令覆盖，权限已接管。】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从机身外部传来。

方浩然的飞行器，像一头蛮横的太空巨兽，拖着她的“海鸥号”，以一个完全不讲道理的、近乎九十度的角度，猛地垂直向上爬升。

强大的过载，把田乐甜死死地按在了座位上。

她甚至能听到机身金属结构因为承受不住这股巨力而发出的、痛苦的呻吟声。

窗外的景象，变成了一片飞速后退的、模糊的流光。

仅仅两秒钟。

“轰——”

两台飞行器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冲破了货运航道的顶层隔离层，闯入了上方一片宁静开阔的蓝色天空。

下面是混乱的钢铁洪流，上面是澄澈的云层。

天差地别。

“海鸥号”的机身，终于停止了颤抖。

田乐甜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的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手脚一片冰凉。

她转过头，看向窗外。

方浩然那台银色的飞行器，就那么静静地，悬停在她的旁边，像一个沉默的守护神。

她看不清驾驶舱里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一动不动的黑色剪影。

公共频道里，一片死寂。

过了好几秒，方浩然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那声音通过电流传来，没有数据，没有分析，没有她想象中的任何责备或者嘲讽。

只有一句，平静到不带任何情绪的命令。

“跟紧我。”

说完，他甚至没有等田乐甜的回答。

那台银色的飞行器，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而决绝的弧线，引擎喷射出淡蓝色的光芒，头也不回地，朝着远处“古生物基因库”的方向，飞了过去。

田乐甜看着那个迅速远去的、银色的背影，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她抓着重新恢复控制的操纵杆，下意识就跟了上去。

看着前方稳定如常数般的银色光点。田乐甜混乱的心跳，渐渐被那道淡蓝色的引擎光焰，一点点抚平下来。

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

就在刚才。她自己那台个人终端的屏幕上，一条来自“未知设备”的文件传输请求，一闪而过，并被自动接收。

一个加密的视频文件，被悄无声息地，存入了一个她自己都不知道存在的、隐藏极深的文件夹里。

文件夹的名字，是——“观测目标T”。

而那个刚刚被存入的视频文件，它的标题是：

《非理性行为导致的潜在空难及最优干预方案复盘》。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