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闻笙歌 第3章 烂尾楼怪谈（其三）

风潇萧出了烂尾楼，回到蓝天下，终于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团队的工作人员围上来问她发生了什么，小何又去哪里了，风潇萧只是疲惫地摇摇头，说：“抱歉，我累了，想申请至少为期一周的假期。”

但是这次事大，潇潇发围脖以身体不适为由安抚了粉丝，凭空消失的小何还无法解释。回到家的第二天，有几个奇怪的官方人员被警方领着上门，他们例行问了风潇萧一些问题，最后告诉她，何呈龙的失踪以他在烂尾楼上吊自杀结案。

官方人员说：“你这次命大，以后，就别干这行了吧。往阴世路上靠，早晚要湿鞋的。”

风潇萧感觉，他们应该是专门处理这类特殊事件的人员。

当天晚上，风潇萧做了一个梦。梦里，几个藕节似的可爱娃娃气鼓鼓嘟着嘴，对她说：“这次先生发过话，我们就暂且放过你！下次要是再敢踢我们的碗，哼！”

风潇萧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她干探险主播这一行，一是来钱快，她家里还欠着钱；二是她本身胆子就大，也有些追求刺激的想法。

夜探烂尾楼之后，她也仔细思考了很久。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这份职业。

在梦里，风潇萧对阴童们说：“要不这样，你们来帮我做事，分辨哪些地方是真的有鬼，哪些地方只是看着吓人。我每天给你们供奉，你们想吃喝什么，都可以托梦告诉我，怎么样？”

这些童灵都只是孩子心性，闻言，都露出纠结心动的表情。

其中一个道：“那我们的碗呢，被你踢碎那一个，这个你得赔吧！”

风潇萧爽快道：“赔，我醒来就去买。买大的、圆的、好看的！”

“我要有凹凸曼的。”

“我要有巴比娃娃的...”

从此，探灵主播界，多了一个著名主播养小鬼的传说。

留下一个空巢老人独守烂尾楼，整个人陷在座椅中，叹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些孩子道行尚浅，不过心思单纯，轻易就被那个女子哄了去做事。”

花旦此时未施粉黛，素面坐在留声机前。他本来的面目清俊秀美，双眼虚虚合上，像是一桩娴静美人像，然而仔细看他的脚下，就能发现他没有影子，只有座椅的影子孤零零映在地上。

烂尾楼的五层也有了新的变化。放着留声机的瘸腿木桌，换成了崭新雅致的实木方桌，铺着格子纹桌布，留声机的旁边，也摆上了一个天鹅颈的细长插花瓶，装着半瓶清水，一个少女正把一枝枝犹含露水的新鲜花苞插进瓶中。

少女一身摇曳的黄色碎花长裙，头戴一顶花环，笑道：“好啦，这就完工。您平时隔几日换换水就成，其实不换也行，花儿不会开败，只是水用久了会变臭。”

花旦可有可无地点点头，随即追问：“电视和冰箱呢，能弄来吗，花洛？”

花洛就笑：“您不知道，纸扎的手艺人，连别墅都能扎出来，还带俩花园子。这家电自然是不在话下。只是您需得等等，我亲自给搬上来。”

“好，”花旦催促道，“快点。”

花洛也不恼。她看着瘦瘦高高，力气奇大，干起活来无比利索。

“您不问我这花从哪里摘的吗？先生，您真是越来越没有好奇心了。”

花旦眼皮都没抬一下：“若是从青阴山摘的，你一进楼就该嚷嚷着，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了。定是从别处摘的。”

花洛撒娇道：“那您也猜一下嘛。人家好没有成就感的。”

花旦只好强打起精神，道：“环湖公园？”

“不对。”

“大谷村？”

“也不对啦...”

...

及至电视和冰箱都装好，花旦还是没猜出来。少女气哼哼道：“先生...”

花旦拿起遥控板换台，调到新闻频道：“他那边...也有这电视机吗？”

“有哦，”花洛道，“并且也是天天看新闻频道。明明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看到市郊这边相关的新闻，也还是会不自觉地多停留一会。哎，这都夏天了。”

见花旦闻言陷入怔愣，花洛赶紧道：“唉呀，瞧我这嘴。先生，这夏秋还有两季呢，山中桃花一直开着，去年大先生不也夏季末才想起来么。”

花旦轻轻点头：“是啊，越来越晚了。”

不等花洛张口，花旦就道：“我心中有数。花洛，你和阿婆加入的那个组织，还适应吗？”

花洛：“就那样，没什么好，也没什么坏的。我们和高层各取所需。”

花旦：“也好。这样，即使我们...你们也能走进人类的社会中去。”

花洛：“先生，树挪死，人挪活。人类的社会好是好，我们这些山间的精怪，终究还是想回到扎根的地方去啊。”

花旦于是不再谈起这件事。两人都默契地看起了电视。

第一则南丰市当地新闻播报的是杀人犯转世的何呈龙自杀的消息。主持人侃侃而谈，提醒大家在繁忙的生活中，也要适当地排解负面情绪，关注都市打工人心理健康云云。花洛听着皱起了眉，道：“对了先生，孩子们这回直接对前世凶手动手，官家的人没找你麻烦吧？”

花旦：“自然是找上门了。但是阴间事，遵循阴阳义理，本来他这一世持身守正，修行功德的话，孩子们还报不了前世债。但他这一生，又是一个心理阴暗，恃强凌弱的小人，德行亏损太过，孩子们占理。没什么可说的。”

花洛：“我这不是担心先生您嘛。官家那群人，很是嫉恶如仇、公平正义，上回您杀那七个人的转世，他们就对您颇有微词了，我怕他们借题发挥。”

花旦微笑道：“就算对我有意见，也不过口头刁难。我一个不能离开这里的地缚灵，没什么威胁，他们不会对我如何的。”

花洛口中念念有词：“就算是口头上，也不能...回头我找大佬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第二则新闻报道，电视里的镜头转向一座苍郁覆盖的大山，植被森繁，是无人机俯拍的视角。

花旦蓦地坐直了身子，原本有些懒散的气质一收，神情透露出认真的姿态。

“...本台记者报道，今日凌晨六时十七分，青阴山游客搜救工作取得进展。前日警方接到报警，有一队徒步登山队进入青阴山未开发区域进行徒步探险，后在山中失去联系。今晨，搜救队在青阴山中心地带一颗巨型榕树上找到了这一徒步旅行队。据推测，应为在山中失足跌落后挂在了榕树枝干上。”

“记者在此提醒您，外出游玩时请勿擅自进入景区未开发区域玩耍，且夏季洪涝灾害与泥石流多发，出行时请务必注意安全。”

青阴山的报道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记者转向下一则新闻后，花旦还是怔怔的，凝视着虚空出神。花洛不禁担忧道：“先生...”

花旦攥紧了椅子的扶手。良久，才冷脸道：“我知道。”

花洛碎碎念：“先生，您这可不像知道的样子啊...”

关于新闻中的青阴山，以及花洛口中“官家的那些人”。

挂在榕树枝杈上的徒步登山队员，此时都整整齐齐躺在医院病床上。按说都是高空坠落，可他们身无大碍，为了保险挂着吊瓶，实则针头一拔就能出院。

其中一个病号服扒拉两把头发，谄媚地笑道：“各位大哥，我们该说的也都说了...咱几个能出院了不？”

他床边一个黄毛暴躁地把中性笔一按，训斥道：“出出出！出你个头，我出你老母。问了拢共十句话，说东你答西，还句句都问我能不能出院。不能！笔录没录完跑个锤锤跑。”

另一个徒步队员低声道：“啊，这不对吧，警方的人态度这么暴躁的吗？别是假冒的...”

立马，问讯的人当中，一个身高一米九的长发女子取出一叠证件，展示上面的公章：“我们虽然不属于警方，也是相关事故的官方处理人员。请大家不要过多废话，早处理，早收工，好吗？”

说完，她对老想着回家的徒步队长说：“你再把你们在青阴山的经历连起来复述一遍。不用太详细，流畅就行。讲。”

黄毛在一旁补充道：“真是活得太悠闲，一天净想着作死。作死就算了，还劳烦我们给擦屁股。本来青阴山出趟事，大家都清楚是什么原因，走个流程就完事了，非要小嘴叭叭。就你能说？啊？”

病号服队长赔着笑脸，讪讪道：“哎，我这不，经历有点离奇，说出来怕你们不信嘛...”

长发女子：“实事求是。你说就是了。”

队长于是组织语言，开口道：

“这从哪说起合适呢？前面我们定位、爬山和找路的经历，我就不赘述了，想必你们也不感兴趣。不对劲的情况是从傍晚，天阴下来的时候开始的。”

“你知道，夏天嘛，天黑早，而且就是十几分钟的事，天就能黑一大截。不得不说，青阴山的植被是非常赏心悦目的，粗壮参天的大树很多，走在里面，空气清新，就是一个大型的天然氧吧。下午，我们在山里看到风景优美的地方，就停下来拍照，不知不觉到了5点多，估摸着过不了多久天快黑了，就决定扎营过夜。”

“青阴山本身是整座山脉，都没有开发，平时也禁止进入，”说到这里，队长又是心虚地挠头，“我们就找了一个靠近水源的地方准备扎营。那溪水挺清澈的，看着适合烧水做饭。一个女队员提着容器去打水，回来的时候，她就告诉我，她看到溪边好像有个人影，隔得远，看不真，应该不是我们队的。”

黄毛顺嘴吐槽了一句：“你们还知道青阴山全境禁止游客进入啊？”

队长：“呵呵，现在我不已经知道错了嘛...”

“然后我的好奇心就被勾起来了。想着是不是另一支登山队。因为我们这支队伍组建起来不容易，很多本地人一听是青阴山，就选择退出，还劝我们不要去。我当时还以为有别的登山队，还好奇他们是怎么组起来的，本来想认识一下，我就到溪边去了。”

“我前去一看，果然有一个身影蹲在溪边，只是没有队员说的那么远，隔着我们不到一百米，有一根折断的树干，横过溪面，那个身影就蹲在上面。我看那个姿势比较危险，也不敢喊叫出声，就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这时候稍稍能看清些了，不过我大失所望，那个东西身上有很多毛，背对我们看不见脸，不过身形像人到这个程度，我们推测应该是山里的野猴子。”

“到这里本来就该往回走了。山里野生的动物不好惹，我们也不想平白挨几针狂犬疫苗。可我刚转过身，那个女队员就声音颤抖地拉住我的登山包带子，说：‘你看那个猴子，它不是背对着我们吗，那我为什么能看见它的脚尖？’”

“我瞬间就毛骨悚然，无论什么活物，从背后看去，都应该是看到脚后跟而不是脚尖吧。但我还寄一点希望于女队员她看错了，我就转过头去看，发现是真的，那只猴子确实是背对我们，它背上全是毛，但是它是爪尖冲我们，三根脚趾，看得很分明。”

“女队员就对我说，这山里有古怪，不能留。我们今晚摸黑也得下山。”

“我说好，但是我得拍个视频作为证据，不然回营地后，大伙儿没法取信我们。下山这事得所有人点头。”

“那只猴子确实是活着，不停地把前臂伸进溪水里捞鱼虾。我就偷偷拿起摄像机...”

“谁知，就我开始拍摄那一瞬间，猴子把头扭过来了！我和女队员吓得惊声尖叫，那猴子居然长着一张人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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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烂尾楼怪谈（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