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无溯 第344章 不须眠 相约守岁，喜气洋洋

“将军放心，奴才们自会尽心竭力！”承喜答得很是干脆。

随即按住秦川要拿银票的手，如往常那样坚定拒绝了。

小内监传话完毕，回宫复命自不必说。

得了信儿的秦川，亦揣着满满一怀热切。

从早上直乐到晚膳时分。

本想着离除夕还早，打算晚几天再告诉爹爹和师父，顺便向二位告假。

但那一脸不自觉的傻笑，再加上满面春风。

如何瞒得过，眼前两位神通？

最终在秦淮一通威逼利诱，与萧路适时旁敲侧击下，年轻人总算预备坦白从宽。

只是用得方式迂回了不少。

只见他先是看看，坐在一旁美美啃着鸡腿的小松。

才一字一顿开口道：“爹爹、师父，那、那什么……今年除夕宴，能不能安排在中午啊……”

“哦？这么多年的规矩了，怎么忽然要改呢？”

谁能想到适才还步步紧逼的秦淮，一看对方要主动交代，反倒抽身退步装起傻来。

而最让秦川接受不了的，还是自己师父也跟着在旁帮腔。

完全没有想息事宁人的意思。

“对啊，年夜饭，年夜饭！不等掌了灯再吃，还叫年夜饭吗？”

说完云淡风轻笑上两下，简直就是挑衅。

就在这时，小松也嗅出了异常。

且十分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搁下啃了一半的鸡腿，抬起头问。

“师父，你除夕夜是有别的地方要去吗？不然为什么要改时间呢？”

近距离享受了把“童言无忌”的杀伤力后，秦川直接被噎在原地。

后背和脑门都冒了汗，手心儿里更是潮得不行。

自己与韩凛之事，虽说得了爹爹默许。

可心照不宣是一回事。

特意拿到台面上来说，又是另外一回事。

尤其还当着那个，动不动来上一两句“师娘”的小松。

秦川拿眼瞥过萧路，又惴惴不安地打量打理着小松。

心想自己这徒弟和师父，当得也太憋屈了！

对上说不过自己师父，对下摆不平自己徒弟。

根本就是软柿子一个，放在中间受夹板气。

尤其是爹爹那张嘴，还不依不饶的。

从前怎么没留意，他这么厉害？

或许是这傻小子腹诽声响太大，惊动了对面秦大将军。

又或许是见火候正好，不趁机搭上一两句着实可惜。

秦淮干笑两声后，扬起声音问道：“是啊川儿，除夕夜你是另有安排吗？”

“哦……就、就是想出去逛逛……”秦川搜肠刮肚想着理由。

忽然间灵光乍现，拿韩凛前几日下的诏书做起挡箭牌。

“今年春节，朝廷不是鼓励商家铺户营业、买卖人摆摊吗？想来肯定热闹，我想去瞧瞧！”

样子理直气壮。

昂着头挺着胸，活像只斗败群雄的威武头狼。

“真哒？”果然此等理由一出，拿捏个小松还是绰绰有余。

但见那小家伙把筷子一扔，连犹豫都不犹豫。

立即转了阵营道：“那咱们就听师父的，中午吃饭、晚上逛街去吧！”

童声童气的嗓音，可比秦川央求管用多了。

“既如此，就依你们，这么定了吧！”秦淮笑着答应下来，单等秦川放松警惕。

要不怎么有句老话叫“姜还是老得辣”呢？

就在秦川一并跟着小松乐出声时，秦淮再度开口了。

且专往自家儿子七寸上打。

“等到那天，我跟你师父，还有你和小松，咱们一块儿行动！也算四角齐备、十全十美！”

“哎，你怎么——”若不是理智尚存，硬生生拽住了秦川话头。

他可真要当个，倒苦汁子的药罐了。

但看那眉毛，拧得比瓜扭还皱巴。

一张好看的脸上，也泛起阵阵青白。

萧路终于看不过去，说了两句公道话。

“好了好了，别逗他了！这么大个人，又是将军又是侯爷的，哪能总跟咱们拴在一起！”

“你啊，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想见谁就见谁去！”

这这这！

这哪是人间能有的声音啊！

分明是梵音天籁，仙山绝响。

此刻秦川是真想跪下来，给自己师父磕几个头，再唤上句“神仙”。

只不过光顾着高兴，年轻人并没意识到，话里埋着的扣儿。

还是小松，一语惊醒癫狂人。

再次让秦川尬在了原地。

“师父，你果然是要去见人啊？见谁啊？师娘吗？”

此问一经出口，对面尚在反应阶段，秦淮倒笑个不住。

脑袋还晃来晃去，真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

“秦叔叔您笑什么啊？难道您见过我未来师娘？”

未加思索间，小松一个扭脸，就将矛头对准了秦淮。

萧路见势不妙，猛在桌下拉了小家伙胳膊一把。

脸上亦是讳莫如深。

“哎呦！先生拽我干嘛？难不成您也见过？”

一通无差别扫射。

桌上三个大人，反倒如释重负似的大笑起来。

连秦川都一改方才拘束，戳着小松脑门道。

“小孩子家家的，少打听！”

话毕直接夹起个丸子，堵住了小家伙还欲申辩的嘴。

回忆到此结束。

今日秦川，一早跟家里吃过团圆饭。

就忙不迭钻回自己那方小院儿，精心梳洗打扮去了。

其实细算时辰便能知道，这会子距离他起床洗漱，也没过去多久。

可想见心上人的迫切，总得找个渠道宣泄。

要不然平白堵在心里，只觉全身都要冒火来。

在他又是更衣又是沐浴，好一通折腾之后。

时间终于走到了，临近黄昏。

望着镜中倒映出的模样，秦川不禁有些得意。

“啧啧啧，果然只有如此俊逸英秀的一张脸，才配得上我家官人风韵无双、绰约绝世！”

打理好一头浓密青丝，又向镜里摆了几个自以为潇洒的造型。

秦川才昂首阔步，走出房门。

一路穿堂过屋出了将军府邸，向着家的方向进发。

由于时间还很充裕，他步子并不算快。

只一边走，一边乐乐呵呵瞧。

瞧御河两岸高高扎起的排灯，瞧沿街一溜摆开的各种摊位。

为了使今年春节，另有一番新气象。

韩凛在各个方面，可谓做足了准备。

不仅下令免除，商贩们租赁地界的费用。

还特地将负责秩序的官兵赏赐，涨了两倍不止。

此外，更有解除宵禁、城门迟闭等多种相关政策。

当真面面俱到。

为的就是新年要有新气象！

把那份从北地真刀真枪打回来的盛气与骄傲，彻底融进中州百姓骨血里。

翻涌、沸腾、升华。

直至连做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的坚毅与刚强。

街上，人已经很多了。

夕阳西下的苍茫寂寥，显然无法撼动人们，追求一心追求快乐的急切。

无论是店门口迎宾的伙计小二，还是摊位上招呼客人的老板摊主。

甚或是走在道中央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皆洋溢着喜气笑容。

见面道声“辛苦”，再相互拱手作揖拜个年。

并不拘着买些什么。

只这么一路逛下来、看下来，心里就沉甸甸、暖洋洋。

身在人群中，秦川自然感受到了这份流动与热烈。

他的笑比从前更张扬了。

两只眼睛，像两颗最亮的星星，闪烁着无尽锋芒。

一任华灯遍地、烛火盈街，亦无法盖过其分毫。

熟悉转角出现，秦川脚下倏地慢了下来。

他的心是那样急、那样焦。

盼望与喜悦却如岁月酿成的美酒，在身体里缓缓流淌。

秦川被这股透体的香醇牵绊着。

醺然欲醉、翩然若仙。

连带着步伐都有些轻飘起来。

望着家家户户挂着的大红灯笼，眉眼间也染上了抹温柔艳色。

他走着，一直走着……

一幅幅对联瞧过去，一张张福字看过去。

猛然意识到这安乐承平之中，也有着自己一份付出与辛劳。

年轻人又一次笑了。

不同于前番桀骜张狂，这回他笑得恬淡而安静。

是啊，如此景象，就是他一生追求的理想啊！

横刀立马拦在一切凶险之前，换得百姓宁乐、天下太平。

这样想着，秦川将目光移到了自家门上。

惊喜发现，那里正跟其他院落一样，贴着春联与福字。

洒金红纸明烈艳丽，拿头顶灯笼一打，更显喜庆妖娆。

不用细瞧也知道，自然是韩凛手笔。

洒脱飘逸、筋骨刚正。

秦川止住脚步，将那门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每看一次，心底就乐上一分。

到最后，甚至摇着头笑出声来。

真是，谁家新春贴楹联，求天长地久、心有灵犀啊？

不管写得多么委婉，到底是挂出来让人看。

真不怕其中有几个博学多识的，参透内里奥秘吗？

好好笑过一阵，才从怀里掏出钥匙开门。

他知道，这里已有人提前打扫过了。

如今再次落锁，只为要返程去接韩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