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探红尘 第2章 员外嫁女(二)

叶真所在的村子名叫吃瓜村，位于蛮荒大陆东南中部一带，再往南边走二百里便是中原唯一大国——大康的边界。

相传上古兰苍国统治整片大陆，但由于国主午夜楼入了魔道，兰苍因此四分五裂，分散成数个大大小小的国家相互争斗，于是一时间民不聊生，百姓无不生活在水生火热当中。

与此同时，那些藏匿于深山野林的精怪们一时间终于寻着机会，也毫不犹豫加入了这场声势浩大的群战中，它们趁此机会吞并大陆，将古国原先的文明尽数砸毁，本领大的随便占座山头便能自称为王，个个又仗着有魔头撑腰竟连除妖的修士们也不放在眼里。

随着战争愈演愈烈，成魔的午夜楼也出了手，他杀掉曾经背叛自己并瓜分国土的部下们的后代，将他们的国家一个一个碾碎，接着从民间找到兰苍皇室仅剩的几个血脉，从中挑了一人扶位作主，创立大康。

从此以后，连年的战事平息，中原分成了蛮荒大陆与大康王朝，为避免二者间再造事端，午夜楼又在大康周围设下强大阵法，精怪一旦进入大康身上法力便会完全消失，变得同人一样脆弱不堪。

做完一切后，午夜楼便音讯全无，再也没有半点消息，有人说他还在找寻当年背叛自己的手下，势必要将这些人赶尽杀绝，也有人说他成了魔，肯定缩在哪里修炼魔道邪术，甚至还有人说他死了。。。。。。众说纷纭，却又没法找到真相！

就这么相安无事过了五百年，某一天里，忽然有一伙人从大康北部结界边缘逃出，摆脱追兵又一路披荆斩棘，最终竟在群山环绕的平坦山谷里建立了一个小国家红尘。

二十年来，无数精怪甚至大康都派了军队前去捣灭，可红尘依然稳稳盘踞一方，不受任何力量的威胁，甚至国土还有慢慢外扩的趋势。

“你是红尘国的人？”叶真不免有些惊讶，他早听村里头有些闲谈聊起过，因此对那个地方十分好奇，“快和我说说那里什么样？”

术临汛嘴角扯了一弯笑，一只手掌撑在侧旁，身子微微向他倾斜过来：“那里非常好，想不想去看看？”

“我吗？你是说出村去红尘国？”他咽了下口水，心里雀跃着想要立马答应，但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凑近打乱了方寸，悄悄发起憨来，脑海中一片浆糊，隐约记起自己身上还悬了件什么事，不好轻易说走。

“嗯，我带着你一起去，”术临汛扬了扬眉角，那姿态仿佛迫切想要听到他的回答，“可好？”

“这这这。。。”他嚅嗫着不知如何作答，手里抠着薄衫一角，脑海里却蹦出来“绑架”两个字，非亲非故，一个人要带着另一个人走，难不成是绑到半路发卖给那些精怪做奴隶？

天边终于印了些红霞上来，今日的热署大限将至，但仍不肯放过最后一丝机会，小院被橘红撒了满满，风吹草动间，不免令人口干舌燥，竟连冰清露也无法消解一二。

“真小哥可在家？”院外有人敲门，术临汛立刻回头探看，方才的窘迫一扫而光。

叶真仿如抓住救命稻草，忙起身迎出去：“在家在家！”

进来的是个大嘴婆子，说她嘴大，其实脑袋更大，戳在矮胖的身子上，仿佛晃一晃都会掉下来，偏巧这婆子头上还簪了朵硕大的牡丹簪花，一时间不知道该看她的嘴还是那朵花。

见到叶真，婆子两眼眯成一条缝，随后朝身后招呼一下，立刻便有三个壮汉挑了担子走进来，几个担子皆是刷了红漆，盖了鲜艳的红巾子，巾子上还用红纸剪了个“囍”字贴着。

这一下将院里的小径堆的满满，那几个壮汉卸了东西，只能踩着花草回走，瞬间便将左右花圃塌了几处泥圆饼，叫主人瞧了登时心疼不已，立刻跪下来去扶断了杆的花枝。

“哎哟，真小哥别忙乎了，快来点点女方的嫁妆单，我们也好早些赶回去同员外交差。”婆子扯了块汗巾子擦着汗，他们从镇上走过来花了不少时间，天气又实在是热，要不是莫员外另外多给了些赏，她才不挑这时候将嫁妆送过来呢。

得了她的提醒，叶真在那几担子里头认真翻找许久，他找的很认真，几乎将里头的东西都翻了个遍，可脸上始终阴着，似是一点也不满意：“怎么，说好的‘软悸砂’怎么没带来？”

术临汛早已抱着手站在小院当中，听见“软悸砂”三个字，他的眉头不由拧了起来，这东西是种稀有矿石，对人没什么作用，但对刚刚化作人形的精怪作用巨大，倘若这时候的精怪受了重伤，灵力便会很快散去，不但人形不保，卸去灵力的身体也会因为承受不住变形而痛苦死去。

解决方法就是这“软悸砂”，将矿石研磨成粉，分别涂抹在身体易变形的几处地方，再搭配内服，晚上抬出来在月光下晒几晚，虽灵力不胜从前，但到底可以维持人形，没有性命之忧。

不过，“软悸砂”矿相当稀少，就算有也被一方大妖牢牢掌握在手，不会轻易流到外面，也就是说往往你有钱也买不着。

“急什么，员外说了三日后成亲，那东西自然会许给你。”大嘴婆子不耐烦地甩了甩手中的汗巾子，她似乎害怕被叶真缠得没完没了，冲着身后摆摆手，人也极灵活地钻出去没了影。

叶真赶紧追出去，可哪里还能赶上，对方有意避开他的纠缠，早就脚底抹油溜远了。

“要不，让我去看看？”一回头，门边的术临汛开口建议道。

到了地儿，叶真小心地留意术临汛的一举一动，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会带着名修士去精怪的家里，万一这人疯起来不仅不帮忙，还把精怪给杀了，那他可真就是帮了倒忙。

不过，事急从权，生死攸关他也只能选择相信这个人，于是两人出了家门一直来到村西头的茅草屋外，天色渐晚，有些村民吃了晚饭出来散步，碰见这两人都停住脚步打量。

术临汛一身打扮太过扎眼，特别是腰间佩刀立刻就能暴露他的修士身份，大伙又好奇又不敢上前搭话，胆大的也只敢远远跟随，恐怕明天一早关于叶真的八卦又会传遍整个村子！

茅草屋里住着的是麻雀大叔一家，家里只有一对父母，可却住了五十几个孩子，难怪家里这么穷。

在五十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簇拥下，叶真将事情给这对父母说了一遍，那两人当即打量了术临汛许久，最后出于对叶真的信任还是让开了道，术临汛走进屋，他的到来堪比一滴油落入水中，拥挤的空间瞬间变得宽阔，周遭竟是留下两米远的空档，唯恐离得近了被对方攥住脖颈。

卧房被他推开，叶真将他引入昏暗，只见飘忽的油灯下，板床上躺着一个半大的孩子，那孩子似是没有呼吸，脸和身子都透出阴冷的灰色，白眼几乎翻上了天，嘴巴因许久没有进食而萎缩凹进去。

以上这些都是观察许久勉强辨认出来的，因为这孩子的身形十分不稳定，好像被强烈惊扰的水纹，身体四处随时都在颤个不停，掀开被褥，下腹腔有个碗口大小的血洞，看出来家人肯定经常更换，但仍是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一层层地渗着血。

看来必定是贪玩遇到了什么猛兽精怪，不仅被咬了一口，还伤到了腹内的灵蓄。

“你看，这孩子还能撑多久？”叶真蹲在窗前，他就是为了这个小麻雀，才答应镇上莫员外家的提亲，条件就是一扎“软悸砂”，不过现在看来，能不能等到三日后竟成了难题。

“交给我。”术临汛宠辱不惊，他面上表情淡定，似乎还未出手就已解决全部，只见他将腰带上坠着的小布袋扯下来，从里头翻出枚泛着药香的小药丸，先是给昏迷的小麻雀吃下，接着又从袖口拽出一指长半指宽的方寸符咒，上头也不知用什么颜料写了鬼画符一样的文字。

麻雀大叔“啊”地喊了一嘴，他认出这是“散灵符”，若是打入小麻雀体内瞬间便会叫这孩子烟消云散，连个渣都不剩，因此就要进来阻止。

“别动！我不会害他！”术临汛头也没回，只是轻轻说道。

这下大伙全都屏住呼吸，在叶真坚定的眼神里，紧张地望着术临汛的背影。

下一秒，他单手成印，额前金光骤闪，要不是屋里黑几乎难以察觉，手印缓慢指在符咒前方，那鬼画符的字瞬间竟翻转过来重新落了回去！全部过程只有一两秒钟，却叫叶真看呆了。

他眼眸定在漂浮的符咒上头，又亲眼看见符咒在手印的带动下打入小麻雀体内，不知从哪里起了阵风，将烛火也撩拨地抖上几抖，须臾，卧房重新陷入沉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众人做的一场梦。

再看向床榻，那上头躺着的小麻雀竟是有了很大改变，不仅身形不再虚掩，就连胸口都开始有了起伏，灰色逐渐褪去，翻上的白眼珠也下降了数分。

“孩子！孩子！”原本安静的茅草屋瞬间又如热锅里的沸水一般，麻雀夫妇高兴地就快哭出来，叶真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略显崇拜地望着术临汛。

“还没结束，我给他打了道‘聚灵符’，勉强能够撑足半个月不散，接下来，”术临汛将眸子扫到叶真身上，“就得去莫员外家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