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探红尘 第16章 巨人巷

有了开端，每日的进步便是肉眼可察。

“幺鸡”在叶真的手中，越发变得好使起来，有时打得开心，“幺鸡”的剑刃甚至会发出规则的闪烁，伴随小鸡吃饱了一般的“啾啾”声，闹得他爱不释手。

大半个月后，梁束婵又开始教他下一个课程，竟是打不过就跑！

和正面迎敌比起来，逃跑讲究得也是“快、狠、准”，如何在敌人尚未反应过来时迅速跑，如何在敌人打得最狠之前溜烟跑，如何在敌人精准狙击你时毫无保留地跑。

当然，一切还是基于理论，毕竟能让梁束婵产生逃跑之意的，从头到尾也没几个。

就这样连续修习了一个月，叶真仿佛脱胎换骨一般，任谁看了手握“幺鸡”的他，都忍不住要道一声：“好个威风凛凛的剑修士！”

对此，最满意的还是术临汛，他和梁束婵在最后一天化身考核的老师，对这些天来叶真所学，一一进行了试炼，终是没叫二人失望。

出发去往“巨人巷”的日子就定在了明日，这一趟，由何其狂、何其拽两兄弟相伴，两位“匠师”齐齐出动的机会不多，也是多亏了谈克力的帮忙，曾经挤压的工作在一个月内被完全清干净，那些本就强悍的将士如今个个都有了灵器加持，武力值竟是增加了好几倍。

然而，谈克力的“债”仍未还完，在出发那日，叶真听说他又被送到了“法师”握山、沈玦殿中——这红尘国的大小阵法，还等着他的灵力灌输。

听到这里，叶真虽觉得有些同情谈克力的遭遇，但也稍稍放了心，毕竟牺牲了他一人，换来的是整个红尘国的固若金汤，这笔买卖实在是划算！

四人是在第二日的清晨离开的，来送行的只有郎老头和梁束婵，老头眼底含泪，束婵拼命挥手，最终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洞天群殿的殿门口。

第一站，“巨人巷”位于红尘国的东北方向，距离四百里的路程，他们依旧从云谷山方向出红尘，然后再沿着绵延的群山山道去往目的地。

是的，“巨人巷”也被群山环伺，据二何回忆，那巷本身藏于山中，是硬生生震塌了山体，造成的城市下陷，从而形成连续的巨大沟壑，后来，又经过巨人们的重建，整座城市宛若迷宫般，遮天蔽日。

“听说那里本来是座山里的边陲小城，因天降灾祸发生巨大洪灾，最终引起山体滑坡下陷，半座城市陷入山谷。也是因了这场大灾，山里藏着的一种植物被人发现，初始人们并未留意，但那东西散发的孢子叫城民通通生了病，于是有医者发现了这个怪东西。并研磨成粉给生病的城民服下，初时这药确实能令人解除疼痛，药到病除。”术临汛缓缓开口道。

何其狂接过他的话道：“之后，等到大伙皆服了那药，异变就此产生，先是城民个子拔高，皮肤粗糙，满脸凶相，接着那些人开始抑制不住内心的狂怒，一个不高兴便发生随意打砸的情况，甚至许多没染病的城民也被这些人疯狂砍杀。”

“一株植物竟能造成这样的后果！”叶真不免唏嘘道。

何其狂继续道：“嗯，可是剩下的城民还是接着生病，想要不死只能服下研磨后的药粉，最终，人人成了骇人的怪物，在杀死无辜的亲友，弄塌了另外半座城市之后，先前那位医者成了新的城主，因为只有他一人懂得那奇怪植物的药理，异变的城民要想不再病发，忍受锥心刺痛，只有隔段时间服用他所做的药粉才行。”

“那你们。。。。。。”

“这药虽烈，可也好解，只需忍受长达半年的锥心刺痛，便可脱离药性控制，只是没法恢复正常人的身体。”何其狂说得轻巧，却是暗暗敛了眸子，他身旁的何其拽也是面色一沉，兄弟俩定是想起了小时那段暗无天日的折磨来。

术临汛说道：“这植物唤作‘髓元’，我记得一早莫问就研究过，其狂，你还记得吗？”

提起“髓元”何其狂怎能不知，因此他咬牙切齿道：“记得，中了‘髓元’的孢子毒必须用它的花加入石灰，再研磨成粉定期服下，也是托了莫问，我后来才知道，其实吃上几次便能完全解毒，只是那花带了瘾，连续吞服就叫人丢不开，想要一直服用下去。”

“从前在书院，我便听莫问的师父悬笑子提过，说是’髓元‘的果能让人成瘾却是无毒，’巨人巷‘如今也一直靠这东西私自做着地下交易，大发横财。”术临汛道。

是的，这世上只要存在能让人莫名快乐的事物，甭管有没有毒，会不会造成巨大后果，都会有人趋之若鹜。

叶真听了一路，逐渐不发一言，他蹙眉沉思，面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术临汛只好探头过来问他：“怎么了？”

“没，没什么”叶真善意地笑笑，接着垂目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人正在痛苦边缘挣扎，可这些人，却为了片刻的欢愉，残害同族性命，甚至想要拉更多人下水。”

“是啊！”何其狂也道，“我和弟弟戒了瘾后，本想说服其他人一起，可他们早昏了头，竟将我俩当作异类给赶了出去，从那时起，我便知道这帮人，没救了！”

如果说当灾难来袭时，那些城民因为中毒服用解药，变成如此倒也罢了，可当他们知道这瘾可解，却选择置若罔闻，甚至打起利用此物换取钱财的念头后，便已是自觉跳入深渊之中。

当时对于还是两个半大孩子的何家兄弟，这样的打击无异于是天崩地裂，可何其狂身为哥哥，他必须振作起来，于是两兄弟拖着被虐打的残破身体，出了大山，先是四处流浪了半年，后来因为力气大在一间铁匠铺做了学徒，一做就是三年，直到参加“紫薇书院”的遴选，机缘巧合下才做了“匠师”。

然而，“巨人巷”的城民无法体会两兄弟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成就感，何家兄弟也不明白沉迷糜烂生活的城民的心情，世间往往如此，人类的悲喜总是无法相通。

“我倒觉得这事没什么好难过的。”术临汛耸了耸肩，原以为他只是想说几句安慰人的话，却听他继续道，“人生在世，看不惯的人与事多了去了，若是一一计较，恐怕人还未死，心就老了。”

叶真觉得他说得也有些道理，随即笑道：“可人食五谷，就会被俗世烦扰，倘若是你的亲人、朋友入了这深渊，说不难过未免太过绝情。”

“对我来说，”术临汛停下脚步，定定望向叶真，“亲人、朋友都要我自己来选，假使他们真的步入这吞人深渊，那我便下去把他们给带出来，是赶、是打也要断了这份念想！”

不知为何，叶真有些恍惚，片刻后他方才重新绽笑道：“那做你的亲人、朋友一定很幸福。”

术临汛还欲再说，何其拽却是拍手笑道：“对了对了，我和哥哥跟着术老大，就是幸福的很！”何其拽虽然同样命途多舛，然而到底多了自家哥哥的照拂，因此心思难免单纯些。

由于略小两岁，他对“巨人巷”的印象并不算深刻，从心理上，自家亲哥以及红尘国的同伴才是他唯一的亲人、朋友。

几人不禁被何其拽憨厚的话语给逗笑，路程走下来一半，他们必须进到山里隐藏行踪，放眼望去，四周围皆是遮天蔽日的巨树。

能通往“巨人巷”的只有一条大路，这条路是巨人们用来运送“髓元”果实出山的，每月的固定时候，还有人出山采购，贩卖所得的钱财再分出一部分用作采购——山里已经没人辛苦劳作，因此那路隔段距离便会设置一道关卡，外人贸然闯入肯定会打草惊蛇。

何家兄弟出发时皆是背了硕大的竹藤袋在身后，里头不仅装了流星锤与开天斧，还有许多叶真辨认不出的奇怪铁家伙，此刻兄弟俩正拿了□□在前方开道。

就这么走了整整一天，山里越来越黑，直至伸手不见五指，一般这时候他们就该休息到第二天早晨再赶路，然而现在的位置已经很接近“巨人巷”了，倒不如趁着夜色直接潜进去。

于是兄弟俩收了刀，何其狂依稀还有些记忆，在他的带领下，不一会，四人便站在了山岭上。

只见明亮的弯月下，山岭前方突然凹了下去，本应是半山腰的缓坡，却因塌陷形成了巨大的山谷，城市的原貌完全辨认不出，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尽显当年灾祸的惨烈。

可在这些残垣断壁之中，一座座石壁搭垒的房屋陈列其间，那些房屋明明破旧不堪，仿佛一推即倒，可偏偏每家每户的外头还起了坚固的石墙，石墙与石墙相连，铺成一望无际的迷宫，难怪这里会被人唤作“巨人巷”。

“那里，就是城主住的地方，咱们得摸过去。”顺着何其狂手指的方向，迷宫的尽头依稀能够看到，一座似乎由石块拼成的大殿，那殿身的石块切割得相对整齐些，因此比之周围的建筑顺眼了许多。

而所谓的“断刀补”原就是城主何炸天的贴身武器，当初何炸天成为新城主不久，他的刀突然在某天断了半截，那时，何其狂的铁匠父亲刚刚在劫难中死去，于是这两兄弟便顶替父亲被抓过去为城主补刀。

两兄弟算是有些本事，最终磕磕巴巴将刀补好，可自此后那刀便被挂在石殿中，再也没人碰过。

夜色宁静，四人小心翼翼攀上石墙，身边的石屋里传来阵阵的鼾声，运气好的话，他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探进远处石殿，偷了那刀再悄无声息离开这里。

计划是好的，可实行起来却是难如登天，这石墙虽造的宽，但何家兄弟块头太大，有时不注意，便会踩出些碎石，滚到地上。

提心吊胆行了几十米远，突然何其拽脚下一滑，松散的石条“砰”地坠到地上，在这夜里格外闹人，走他后面的叶真不免停下了脚步，探头四处看，却见身后的术临汛正回身盯住角落里的一点。

顺着他的目光，只能望到一片黑暗，叶真不解，上前小声询问：“怎么了？”

术临汛仿佛看到了什么，他随即推了叶真跑起来，嘴里说道：“朝石殿跑！有人跟着咱们！”

他声音不大，然而却清楚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他们甫一快跑，术临汛便觉身后那些东西也从黑暗中蹿上石墙，朝着他们追上来。

——————————————————————————————

作者的话：

其实叶真也曾遇到过何家兄弟从前的遭遇，不过这里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