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拾珠 第1章 下界

始冬，霜微降。

凌月峰一片寂静，月光穿过云层撒在峰顶，远远望去有种朦朦胧胧的雾感，透过朦雾可以看到大片的青玄竹竹林，竹叶映着月光，波光粼粼。

林里是一座古朴的小竹楼，小楼左侧数丈有一汪小池，内有寒霜莲盛开，晶莹剔透，寒雾缭绕。

这种寒莲十分难得，且对生长环境极其苛刻，几百年间极北之地就只开了这一株。

小池内，那寒霜莲正散发着魄人寒气，寒气犹如袅袅炊烟一缕缕穿过紧闭着的木门，钻入小屋内。

凌月此时正端坐在木塌之上似是入定。

从屋外钻入的寒韵与她周身围绕着的那缕缕激荡青蓝光丝汇聚，杂乱无章，相互纠缠，而后汇入体内。

她细眉紧蹙，额头覆着细密汗珠，两颊布满潮色。

“噗——”

不过片刻，凌月赫然睁开了微闭着的双眼，口中一口鲜血猝不及防呕出。

随意挽着的青丝因这动作，散落披散在胸前，手掌下意识往塌沿上搭去，支撑着身体。

凌月似是已经对此习以为常，毫不在意的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又恢复了先前的坐姿：“看来这寒莲对心经还是没什么用，已经两百多年了，还是这般摸样，丝毫未有寸进。”

风声起，竹叶落。

竹林中那布下的法阵隐隐震动。

窗外铺撒着月辉，凌月心中隐隐觉得有奇怪，即便是平日里，自己这里也是少有人至，更何况现下已是深夜。

她坐在木塌缓了缓，之后身形缓慢从木塌起身，略微收拾了一番，往屋外走去。

小池旁的石墩上，凌月细润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拨弄着那盛开的寒霜莲，等待着来人。

月辉落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渡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出尘绝色，仙姿佚貌，暴露在月光下的肌肤如冬日绒雪一般的白皙，衬得池中寒莲也失了色。

凌月感受到来人已至竹林法阵中央，她停下了手中动作，眉头微皱道：“何人？”

清风带着清润声穿林而过。

“小师叔，弟子林阙！”

“弟子道之。”

青玄竹林外远远就听到两道厚度不一的少年音传来。

林阙道：“师尊让我同道之请小师叔前往中云殿议事。”

往日里，凌月基本不会离开峰头，林阙与她也是久未见面。

他看着竹林内的法阵，心下腹诽道：“小师叔这里果然不一般，山峰有法阵就算了，竹林里都有法阵，不像我们初云峰，就好像集市一样，谁都可以进。”

他正心里想着，就听到凌月淡淡的声音从竹林中传出：“你们回去告诉初云师兄，我随后就到。”

林阙：“小师叔，那我和道之就先行一步了。”

道之：“小师叔，弟子告退。”

两人将话带到，御剑往中云殿赶去。

林阙在竹林内还收敛着一些，但刚出凌月峰便忍不住凑到道之身旁，小声道：“道之，你发现没，小师叔布的阵法又换了，那套阵法都可以做一般宗门的护宗大阵了，你说小师叔怎么老是换阵。”

道之听到他这话，只是平静道：“小师叔这里素来如此，我们先前往中云殿，莫要让初云师叔等久了。”

凌月峰是宿月宗的其中一峰，自从千年前清月圣人陨落后，宿月宗也就此避世。

虽为避世，但宿月宗在修仙界上界依然是底蕴深厚。

宗门内有三峰一殿：初云峰、凌月峰、青竹峰、和中云殿。

宗门内特殊的弟子每隔几年会入凡尘历练，俗称“下界”，求机缘、了因果，历练时间可能是数年或者数十年，甚至数百年。

“此次的中云议会要是记得没错的话，已经有一百多年未曾召开，难道是宗门出了什么事？”

凌月心头思索着，踏云飞往中云殿，速度之快，犹如一阵疾风，一瞬息百丈余。

中云殿不似山峰入地，而是一个空中岛屿群。

岛屿群在云雾之中若掩若现，白日里可见鹤绕云缭，夜晚则是月明星稀，很多门内弟子会到中云殿赏景。

且中云殿周边浮岛众多，其中一部分便是门内弟子的授课地点和小型试炼点。

殿外广场两侧圆形列着数根石柱，高耸入云，石柱上栩栩如生的龙纹盘绕，两侧是一望无际的云海。

虽然已至丑时，但今夜放眼望去，各岛群和楼阁却是灯火通明，一派火热。

殿外各峰弟子收到掌门指令，除历练弟子外，全部到达大殿广场等候。

广场中央站着两位小童，一个看着约摸七八岁，另一个则有十一二左右。

年纪稍小的小童，一双圆溜溜的杏仁眼到处乱转，樱桃小嘴微微翘着，正用手扒拉着身旁比她高出一截的师兄：“二师兄，你说小师叔怎么还没来呀，大师兄和林阙师兄，该不会没见到小师叔吧？”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委屈，“我都好久没见过她了。”

小女童话音刚落，就听到身旁二师兄指着不远处，朗声道：“若若，你快看，小师叔来了。”

若若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女子，声音清脆，兴奋又急切的喊道：“小师叔！小师叔！”

凌月踏月而来，几个瞬息就已至中云殿外。

丝绸如墨般的发丝束在腰后，身上那一袭点缀月光细石的月白色滚雪细纱织锦大袖罗裙，被夜风轻轻吹起，带着点点细闪和寒莲特有的清香

刚一落地，周围弟子的目光瞬间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只是片刻，弟子们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已经响起。

众人眼神中带着探究之色，止不住往她这边瞟来。

凌月看到他们这般模样，心觉可能是自己久未出峰，门内部分弟子不识自己。

正想着，众弟子那私语声已经传入了耳中。

“这就是凌月真人！果然如传闻一般，霞姿月韵。”

“真人可不止美貌，修为也是高深莫测，两百年前可是把云中殿外的好几个小试炼点，一剑劈了。”

“那次我知道，是因为宗门秘境中的妖兽，逃入了试炼点，所以才真人才把试炼点给劈了。”

“要是我能拜在真人门下就好了。”

“师弟，做梦也要有个限度，师兄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吧，凌月真人几百年间从未收过徒弟，而且听闻真人为人冷淡，她······”

“师弟，慎言！不可在背后议论师长。”

听到这些话语，凌月有些哭笑不得，不知是从何时起，自己因为练剑不小心劈的试炼点竟被传成了这样。

“小师叔，若若在这里！”

人群中，甜稚女音传出，她瘦小的身体快速穿过层层人群，手上拉着高出半个头的师兄，往凌月这边快步跑来。

凌月平日虽不怎么踏出小峰头，但与这几位师兄的弟子却很亲近。

看到胸口微微起伏，脸颊红润的小童，她眼中带着笑意，摸了摸她的发顶：“若若，你们怎么跑到这里了？”

若若闻言，水润的大眼睛直勾勾望着她，软糯的声音中带着委屈，小声小气道：“小师叔，若若是特意来找您的，听师尊说您会到这里，若若便央求二师兄带若若来寻您，您好久没去看若若了，若若好想您。”

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模样，凌月安抚道：“小师叔也很想你，先前是小师叔有事，所以才未来得及去看你。”

“师妹，快进来吧，就等你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如洪钟般的声音含着真气传出殿外。

霎时间各峰的弟子就停止了交谈声。

凌月一听，便知是掌门师兄中云，她随即对着另外那小童道：“啊勉，你先带若若回青竹峰，等议会结束了，小师叔就去看你们。”说完，一刻不耽搁，走进了中云殿内。

“师妹，快入座，最近可好啊？”坐在掌门师兄左侧，穿着一袭青色素袍，头戴一只翠玉竹枝，看着温润如玉的青年男子缓缓开口。

凌月眼中带笑，柔声道：“一切都好，青竹师兄。”

她在椅子上，缓缓坐下，面上带着疑惑，开口问道：“各位师兄，今夜是怎么了？门内弟子怎么都聚集在大殿外。”

只看到几位师兄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

凌月觉得这整个殿内，气氛都有些不对，平日里，几位师兄见到自己都是眉舒眼笑，今夜怎的都一言不发。

“师兄，你们怎么都不说话？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殿中安静了几瞬后，坐在主位，衣着庄严华贵，身着一件织着金丝的白色大袖袍的中年男子，面露忧色沉声开口：“师妹，你许久未出凌月峰，这近日下界各地有妖邪作乱，下界仙门求援，广仙门掌门发帖，希望我宗能一同出力，维护下界的平衡。”

他话说到一半，沉了一瞬：“如今宗门也是时候重新出世了，我与你师兄们商议后决定，召集各峰弟子与广仙门一同支援下界。”

凌月听后，心下有些疑惑，自从千年前师祖与妖神大战后，宗门避世，而且自那场大战后，妖族一便再未进犯过人界，两界一直相安无事，这妖邪指的是？难道是被妖界驱逐的妖。

她心中一片疑云但面上仍保持着平静，清声问道：“掌门师兄难道是想让我，前去下界支援？”

中云道：“师妹，此次的确需要你下界一趟。”

凌月听到这话，心下了然，声音中带着为难：“掌门师兄，按理来说，下界仙门求援，我作为仙门中人理应一同下界协助，但我近期需要闭关，实在无法前往，何况我从未下界过，恐会误了事，我想此事应当交由更有能力的人去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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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下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