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蚀 第176章 红房子31

夏永夜‘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随即挺直了腰板又和周朗拉开一段距离，周朗红着脸赶紧端起茶杯喝口茶，心跳还在砰砰砰的继续，好像是第一次听见夏永夜笑得这么轻快，如果没有那些经历夏永夜也会是个明朗的少年吧。

夏永夜不紧不慢地吃着冰粉，“在德州的一个脱瘾康复中心，其实那是一个面向组织成员后代的神选训练营，他是我们的‘兄长’，代号蜥蜴，你可以理解为小头头，他手底下有八个小混混，他们每天的任务就是追着我们跑，跑慢了会被打个半死。不过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应该还不到十六岁，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蜥蜴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按照训练营的规矩只允许打个半死，不允许打死，但是经他手的基本都死了。”

周朗的血液一下冷了，和他猜想的一样，夏永夜当时年纪也没有很大吧，不敢想在那里经历了什么。

夏永夜像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我记得那是训练营快结束的时候，蜥蜴擅自举行了一场大逃杀，说真的这货真的很欠揍，我看见他的脸就犯恶心，于是我和几个人决定以牙还牙，但是这几个家伙最后把我出卖了，就变成了我一个人的大逃杀，一群人在追我……”

脱瘾康复中心的地下是一片迷宫，通道四通八达，夏永夜跑过一盏又一盏的照明灯，身后追着他的笑声越来越近，他只能躲到储物间里，因为他实在跑不动了，骤雨一般的脚步声集中到门外，夏永夜能找到的只有一瓶酒，巧得是还有一把打火机，在那些人破门而入的时候他对着打火机喷了一口酒，一群人惊恐地大叫跌倒在一起，夏永夜踹倒一个，踩着他的脸跑出去，把手里那瓶酒砸在地上又把打火机丢在酒上，火迅速烧起来，夏永夜背对着火往反方向跑，而蜥蜴就站在前方。

服务生上菜打断了夏永夜的回忆，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然后蜥蜴和他手底下的爬虫朝我破汽油，我的衣服被引燃，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往地上滚一圈压灭了火，但是蜥蜴这头爬虫气坏了，拿起斧头砍断了我的手，要不是医生赶到的及时，我应该已经变成断手人士了。”

夏永夜赶紧吃了口冰粉，“怎么会这么辣？要喷火了。”

周朗静静坐在旁边，端起茶杯又重重的放下，抓着茶杯的手骨节凸起，“川菜当然辣，都跟你说了要吃清淡一点儿……”

夏永夜夹起一片肉塞嘴里，连连点头，“味道不错，下次还来，你选的那家一看就让人没有食欲。”虽然他是边吃边喝水。

周朗拿起筷子又放下，瞬间变得没有胃口了，盯着夏永夜拿筷子的手抿深了唇。

夏永夜眯着眼睛，“你不饿？”

周朗赶紧拿筷子夹菜，放到碗里戳了戳，“这家店有甜汤吗？”

夏永夜已经辣得冒汗了，“什么甜汤？”

周朗站起来去柜台问了问并没有甜汤，最后点了酸辣汤，周朗坐回位置上，重重叹了口气，“吃点米饭吧，你这样吃真的对胃不好。”

夏永夜才不管呢，“我有数。”

看着服务员端上来的酸辣汤，夏永夜一脸不可置信，“这是甜汤？”

周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有甜汤，番茄蛋汤你也不爱喝。”

夏永夜翻了个白眼，“这汤看着也不错，赶紧吃吧，吃完还要爬山呢。”

周朗低头吃饭，感觉什么滋味都尝不出来了。

去红房子的路很远，夏永夜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散落的头发遮住了他的侧脸，周朗偏头看了一眼，悄悄伸手把散落在侧脸的头发拨到耳后，迅速收回手，脸红到了耳根。

沿路的车辆并不多，一辆粉色的中巴车和周朗的车擦肩而过，周朗回头看了一眼，‘落云山庄专线’，回头看见夏永夜已经睁开了眼睛，周朗握紧方向盘。

夏永夜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眼又塞回去，“想到了吗？”

周朗诧异，“什么想到了吗？”

夏永夜兴师问罪地从后视镜里瞪周朗，周朗深吸一口气，原来还没忘了这茬啊，周朗脸又红了，“那个……”周朗狠狠咬牙，“黑长直…只是我的审美，不代表……”周朗从后视镜里看见夏永夜眼中的笑意一点点舒展开，心一横，“不代表我不喜欢红头发……”

周朗快把后槽牙咬碎了，紧抓方向盘，赶紧把车窗摇下来，风吹得脸更烫了。终于到了落云山西北侧山脚下，白天看这座山更像一只侧卧的猛兽。

一条上山的小路被拉了铁栅栏，但是旁边位置已经松散，完全可以钻进去，周朗抓抓头顶，“这是唯一一条比较正规的上山路，但是因为有些人喜欢乱跑也给封了。”旁边挂着的警示牌已经歪了，‘禁止上山’四个字也模糊了。

周朗勉强从裂开的铁围栏钻进去，朝夏永夜摆摆手，“进来吧，看这个口子应该有不少人钻进来过。”

夏永夜钻进来也够费劲的，头发还被刮散了，看了眼脚边枯叶堆里有辣条的包装袋，夏永夜小小叹了口气，“看来有不少冒险者来过了，还很悠哉。”

周朗踩了踩枯叶堆里的辣条包装袋，望了眼淹没在枯叶中的破旧阶梯，周遭全是高耸的树木，已经入冬了树叶落得七七八八，阳光总算是能照到地面一些，不过远处依旧是晦暗不明的一片，像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这就是原始丛林天然的威慑感，阶梯两边全拉起了高高的铁网，以防有人走进丛林里。

这条破旧的上山台阶据说是民国之前修的，也有说是封建王朝还在的时候修的，总是说法很多，但是现在确实破旧的厉害，一些台阶已经缺掉了一块，被枯叶覆盖着看不见，周朗好几次踩空了。

夏永夜站在上面的台阶看了看周朗，背着个登山包，里面放了急救药品，照明设备，食物和水，准备得很周到，夏永夜提议分他一部分，硬是给周朗拒绝了，背着这么个大包上山肯定不轻松。

夏永夜咳嗽了两声，声音显得格外的清晰，“要不给……我背一段路再换你背？”

周朗已经走到了夏永夜跟前，拉了拉背带笑着说，“不重，这点东西根本不算什么，你知道吗，我刚入警校那会儿还背过死人，比这个包重多了。”

夏永夜跟上周朗的步伐，“你再次探访红房子是觉得凶手会故地重游？”

纵横交错的树影把阳光分割的稀碎，落在周朗眼中也变得复杂了几分，“以我对犯罪份子的了解，我觉得他们会故地重游。尤其一个极为自负又享受犯罪和被追逐的冷血之人，案子对这类罪犯来说就是他们的‘艺术品’，观赏自己的‘杰作’才会让他们热血沸腾。”

夏永夜，“你觉得辛婷案的罪犯可能是个反社会？”

周朗一脚跨两个台阶，“我觉得是，包括红房子案，凶手冷静的杀人，冷静的给警方寄去信件，甚至精心布置了抛尸地点，这种人毫无疑问是天生的冷血动物。”

树林深处传来几声诡异的鸟叫，随后看到几只没见过的鸟儿拍打着翅膀飞上高空，夏永夜仰头，阳光好像离他好远，还隔着层层树枝，夏永夜踩了踩脚下的枯叶，“反社会人格，按照这么说‘蜥蜴’也很符合，而且他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十四年前他就已经入境了，但是他不具有……”

周朗停下脚步，“不具有处理尸体的能力对吗？红房子的被害人傅丽瑶的尸体能被剔除人体组织，当时法医的分析觉得对方可能是学医的，还是具有大型手术经验的人，或者法医，但是排查下来依旧没有找到符合的嫌疑人。”

夏永夜叹气，“姓徐的老头不是说过辛婷抛尸的房子原主人是个医生，而且他们家都是学医的。”

周朗继续往上走，“是，但是他死了。真正叫陈又宸的是你说的‘蜥蜴’，而顶替这个名字的男人身份成谜。从徐老头说起唐龙的事，如果唐龙没有看错，他看到的那双恐怖眼睛就是‘蜥蜴’，他一直藏在那座房子里，他是个天生反社会，那么唐龙的失踪会不会和他有关？”

夏永夜，“我离开脱瘾康复中心后再也没有听过他的消息，或许他换代号了。”夏永夜的眼中燃起复仇的火焰，加上他的红发，整个人像一团燃烧的火，周朗有一瞬的错觉，夏永夜背后的凤凰附着在了他身上。

夏永夜戳了戳周朗的肩膀，“看什么呢？”

周朗赶紧跨了三节台阶，“没什么，你要不要喝水？”

夏永夜一头雾水，嘴角抽搐，“喝水？”

周朗，“我看你吃了很多辣菜，所以……”

夏永夜捂脸，他对这个电线杆子已经无话可说了，抬头看见前方的红顶房藏匿在层层枯树枝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