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梦你 第5章 缘分

事关缘分，鹿星桃曾在一本记不清名字的书上看到过。

书里说：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本就薄如蝉翼，全世界那么多人，两个人相遇的概率是0.00478，但又有莫名的磁场相互吸引。

缘分是妙不可言的，它会让你和意想不到的人在一起。

有些人不管认识多久依然亲密不起来，而和有的人在第一眼见面时就会成为要好的朋友，所以交朋友和谈恋爱有时候是一样的道理，全靠缘分。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像是上天安排好的剧本。

如果上次的相遇可以视作为巧然，但这短短一个小时内的两次碰面绝对是一盏明灯的暗示。

原以为这段缘分会在楼底问路后就断掉，但两人偏偏又在一个班，还成为了同桌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

究竟是不是孽缘，直至今日，鹿星桃都拎不清。

她顺着门口的动静往外看的时候，许江年似乎也注意到有一道熟悉且直白的目光正在他身上打量。

鹿星桃当即戳了戳宋璟尧的背，勾头小声询问：“他不是高三的吗？”

“高三？”

宋璟尧疑惑性地重复了一遍，笑呵呵的，“我看他三高还差不多。”

少年从刚开始进来那一刻，就没有太多戏，只微挑了下眉，眼底挂着乌青的黑眼圈，始终保持着一副困倦的样子，在众多注视下，肆无忌惮地和鹿星桃对视着。

这样的过程大概持续了有那么五秒左右，许江年嘴巴微张，像是欲言又止，最后居然轻佻地舔着唇哼笑一声。

鹿星桃：“……”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我长得很招笑是吗？

我长在你笑点上了对吗？

还是说我长相挠你笑穴了？

刚刚还被这个装高三的学长欺骗了感情，小姑娘对此不再理睬，低头紧巴巴的皱着眉，决定对这位与自己有一丝丝缘分的“真命天子”选择视而不见。

人红是非多，许江年在清江开明好歹也算是个风云人物，去年论坛上那则标题名为「疯狂打脸开明班」的帖子放到现在依旧热度不减，替普通班和实验班那些平常被瞧不上的学生狠狠出了口恶气，再加上无比躁动的青春期，又有这么一张美人脸的加成。

高二在南楼，离初中部很近。张安高一的时候在东楼教书，那个时候没少和许大爷打交道，估计是相处的不和谐，否则提起这人来也不会表现的无法言喻。

张安坦坦荡荡，平心而论，高一最开始的第一堂语文课，他并没有对许江年抱有任何不满的偏见，更没有想到他是往后会让自己头疼的那号人物。

小男生的中考成绩不错，在全市有排名，入学考的时候或许是失利，分数不太理想。仪容仪表过得去，穿着干干净净的校服，身上总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就认真的坐在位置上刷题。

模样生的很好看，但不是会到处去沾花惹草的那种类型，更何况少年眼正心实，有着一股聪明劲儿，这种孩子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抛开他在语文课上刷着数学题，以及后来睡觉、逃课等行为。

除了这些，还是很听话的。

“换新创意了？”

惨遭许大爷上了两年眼药的张安，自然知晓他是个什么德行：“来文科班思维都变得活跃起来了，不继续用你那些睡过头、路上堵、通宵学校的蹩脚理由了？”

张安还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这哥平常得多个人添堵，当他的老师显然是个体力活。

“……”

许江年沉默了片刻：“也不是换创意吧，这次是真走错了。”

张安笑笑：“那你去年怎么不跑初中部待会儿去？”

许江年：“也去过。”

张安：“……”

鹿星桃：“……”

底下的众人：“……”

不是吧大哥，还让我在身上安个GPS，最该安的是你吧。

好听点叫眼正心实，难听点这不就是缺心眼吗。

鹿星桃在回班的路上就在想，以这人自由散漫的性格，到底是如何在这所如八角笼般龙争虎斗的市重点里存活下来的。

现如今是想明白了。

在同一个地方摔倒，就在同一个地方多睡会儿，是许大爷会干出来的事情。

要是换她上一所高中的话，像他这种犯了错还屡教不改的，这会儿应该已经在班级门口充当“吉祥物”罚站了，还得供来回巡视的教导主任说教一圈。

刚开学第一天，张安懒得跟他争辩出个所以然来，差点气笑了，索性直接让他随便找个空位坐下来，不要打扰自己上课。

许江年在尊师这点还算有点教养，弓腰九十度鞠了个躬：“谢谢张老师。”

他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大致扫了一圈下来，说是可以随便找个空位坐下来，实际上座位都已经被早到的占满了，仅剩鹿星桃旁边还有一个位置。

淮城的高中是按星级算的，清江开明作为四星级高中自然是非常的有钱，光是一整个高中部就有三栋教学楼，宿舍也是公寓级的。

听起来是有点小题大做，但人家有钱就是豪横，校领导也不想让空楼落灰，所以才有了每年更换一次新楼新班的原因，高三那里往往是最安静的。

这样的坏处就是挺繁琐的，月考排名还有升降班的权利，因此每隔一段时间座位排序都会被打乱。特别是新学期的开始，座位都是谁先到谁先选，用功的优等生从来都是往教室前面跑，而关系好的朋友则是成双成对一块坐。鹿星桃和许江年是最后到的，只有教室最后排，离垃圾桶最近的位置有俩空座。

见老张没再对许大爷喋喋不休，众人觉得没戏看了，开始各干各的事儿。

鹿星桃也不例外，自从他对自己露出一个带有嘲讽意味的笑后，就没再正看他一眼。由于转校生还没领教材，她只能干瞪着空到抛光的桌面出神。

突然间，耳边传来“啪——”，以及扯板凳发出的咯吱声，莫名撒着邪火，即使在嘈杂的环境中，这声也尤为尖锐。

鹿星桃侧了一眼，瞥到旁边有个高大利落的身影坐下。

刚落座的许大爷像是深更半夜埋地雷去了，对新环境、新同学以及她这个新同桌没有半点感到好奇，直接把书包往桌肚里一塞，就趴在桌上补觉。

少年的额头搭在两条手臂上，长指微弯，骨节分明，手背上淡青色的脉络若隐若现。

弓起的腰背轮廓伴随着平稳的呼吸此起彼伏，被用来充当“枕头”的手臂埋没住小美人大半张脸，只有一只眼睛露在外面，婴儿弯向下垂的眼睫毛多了几分厌世感，极具勾引意味。

相比那天在花店看到的胡乱搭配，穿着校服的许江年又过分惹眼。

前座的宋璟尧转过头来看到这一幕，叩叩桌板：“咋，这架势，你昨晚夜袭寡妇村去了？”

旁边的人继续伏着，不耐烦地骂了句：“滚。”

“快别睡了，你没来的时候张妈还念叨来着，说那事儿精主任今天会在外头巡逻，逮到要被扣分的。”

许江年没作声，睡得比尸体沉。

“后面的，别交头接耳。”

张安冲后排喊了声，吓得宋璟尧急忙把头调回去。

又过了十几秒，许大爷总算醒了。

他“唉”的长叹一口气，两条手臂向上伸直，然后跟孔雀开屏似的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的两颗眼球布满血丝。脖颈处轻轻扭动一下，发出“咔”的一声脆响，坐直身体后，把手放在后颈上揉了揉。

起个床步骤还挺多。

“我靠大哥，你昨天夜里到底干啥去了，能累成这样？”宋璟尧按耐不住好奇心问。

“医院。”

许江年没有说话的**，眉宇间写满了“困”字。

他习惯性地挠挠眉，目光随意地往别处瞥，注意力落在自己的新同桌身上，小姑娘正双手托着腮，扎着上次来店里扎的高马尾，喉咙里轻声哼着儿歌，有节奏的摇头晃脑。

许江年冷眼望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总给这姑娘幻视成植物大战僵尸里那摇头晃脑的向日葵，结局还唱歌来着。

“欸，”他上下扫视着鹿星桃，而后慢条斯理道，“学妹。”

“学什么妹，谁是你学妹啊？”

鹿星桃充耳不闻，把脑袋歪向一侧，想到刚刚某些人自诩学长还嘲笑她的事情，更加不想理睬，小声嘟囔：“没事装什么学长，不要脸。”

“得，新同桌，行了吧？”许大爷摇摇头，自嘲地笑了下，“你叫什么名儿？”

一。

二。

三。

四。

五。

鹿星桃只记得。

当时自己认认真真把名字报给许江年后，他只是垂着眼皮，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

足足盯了他有五秒，他才想到介绍起自己来。

紧接着，许江年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脸忽地往鹿星桃面前凑了凑，眼神多了几分认真，紧紧地盯着她看。

少年的瞳色像是一片黑白分明的海域，黯痕与昼编交织。

许大爷突然整这么一出戏，闹得鹿星桃不止一点点懵，傻愣愣地瞪着一双浑圆的眼睛。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甚至都能清楚地听到彼此之间沉闷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鹿星桃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停了半拍。

时间似乎静止了。

小姑娘缓了好一会儿才木讷道：“怎么了？”

“看看你还有呼吸没。”

他顿了顿，直勾勾地看了鹿星桃一会儿，才似笑非笑地接下文，“说明那盆龟背竹没给你房间抽成真空。今儿早看到你还真以为你阴魂不散缠上我了。”

鹿星桃：“……”

你病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