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青想做个实验,确认疯人不会攻击他,黄昏时,天气没那么热的时候,林砚青和姜颂年一起出了门,他感知不到冷热,故而穿了件冲锋衣,方便在口袋里装东西。
众人已经习惯夜里九点多太阳才下山,日长夜短,天气炎热,空气却比往日清新,天空像一块油画幕布,晕染着美妙的橘色。
小区里有个别居民在游荡,尤其是置放垃圾的东区,垃圾被居民们翻过一遍又一遍,那里还堆积着无数的骨骸。
经过广场凉亭的时候,里面坐着一位干瘦的老人,脚边放着一个网兜,她捡了很多塑料瓶,还有硬挺的纸板,她大概很早就出门,在日头鼎盛分外炎热的时候。
林砚青不由驻足,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老人还要捡这些。
姜颂年搂住他的肩膀,轻声说:“走吧,一会儿该天黑了。”
林砚青跟着他往前走,两只手从外套口袋里抽出来,掉出来两块饼干与几颗小熊软糖。
老人在亭子里坐了很久,直到两人走远,她缓缓走上前,蹲在地上将饼干与糖捡起来,踌躇半晌,珍惜地将食物放进口袋里。
“你的小零食掉了。”走远之后,姜颂年提醒他。
林砚青睨他一眼,“我没带零食出门。”
“自己舍不得吃,随随便便送给陌生人。”两人已经走到正门口,姜颂年停下脚步,似笑非笑,“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穷大方。”
“九点一刻。”林砚青将绳子系在腰上,仰头冲姜颂年挑眉一笑,笑得眉飞色舞甚是活泼。
姜颂年心动不已,弯腰啄吻他的嘴唇。
林砚青呼吸发烫,摸了摸被撞到的鼻尖,转身去爬石柱。
那根柱子作为装饰物竖在铁门一侧,石柱晒得滚烫,林砚青猝不及防被烫了一下,幸好他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摸出一双手套。
准确地来说,他并非感知不到冷热,而是身体发生了某种异变,会自发调节体温,比如天气炎热的时候,他自我感觉良好,但别人摸他的手却是冰凉的。
凡事皆有两面性,好处是他不再畏惧烈日,坏处是他的皮肤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受伤,他最近经常被热水壶烫到,他感知不到烫,但掌心已经烫得发红。
林砚青爬到高处,俯视着街道,城市从来不曾如此安静,从前的夜热闹喧哗,如今却如死城一般,游荡的疯人如行尸走肉,损毁的车辆拦住了道路,城市的远处正在冒浓烟,那里或许正在经历着一场刀山火海。
林砚青总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这个世界能够恢复秩序,可这幅场景映入眼帘之际,他不敢再奢望,残存的希冀正在一点点崩溃。
姜颂年爬上柱子,贴在他身后,一条胳膊搂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指向远方冒烟的地方,一本正经地问:“那里是在烧烤吗?”
林砚青愣了愣,噗得就笑了出来,觉得他过于稀奇古怪了。
姜颂年站上来之后,游荡的疯人逐渐聚拢,盲目地拍打着门板,发出噼里啪啦的哄闹声。
姜颂年说:“像不像在开演唱会?我是宇宙大明星。”
林砚青忍着笑,扭头看向他,“你怎么能这么乐观?”
姜颂年歪头勾着唇笑,端详着心上人含笑的眉眼,愉悦地说:“你从头到脚完好无缺,我整个人都放松了,为什么不能乐观?”
疯人们在嘶吼,城市在动荡,天边泛起诡谲弧光,姜颂年俯首吻住林砚青的唇,轻柔地说:“每一天都是最好的一天。”
*
林砚青清空了家里最大的两个背包,放进了一大壶水,与少量急救物资,换了轻便的运动服与球鞋,清晨起来给盆栽浇了水,郑重其事地托付给夏黎。
他昨天已经试过,从柱子上跳下去,离开了小区,疯人们不仅没有攻击他,甚至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他打算今天和姜颂年一起出趟门,搜集一点物资,顺便查探消息。
其实林砚青独自出门更方便,但也怕遇到意外,还是有人照应比较好,姜颂年也不放心他一个人走远。
林砚青试了一下对讲机,最后核对了一遍物资清单,确定无误后准备出门。
“阿青,要是察觉危险,你就早点回来,别走太远了。”贺远山叮嘱道。
“放心,贺叔,我们尽快回来,有事对讲机联系。”林砚青伸长手臂揉了揉庄家希的脑袋,“好好听爷爷的话,哥哥去超市给你买零食。”
庄家希双眼放光,兴奋地说:“我也一起去!我给哥哥提袋子!”
夏黎在旁撇了撇嘴,扯了一下林砚青的衣摆,烦躁地说:“哥,我以后不吃饭了啦,你还是别去了,我可以减肥啊。”
林砚青哈哈笑,抱着他摇了摇他的身体,“但是我想你吃饱一点,多读一点书,你还在长身体。”
“还要读书哦......”
“当然了,最近不拍视频又不去学校,你不读书准备造反?在家好好背单词,我回来给你默写。”
夏黎:“......”飞机火车都停了,这辈子都见不到老外了,学外语干什么哦,以后中文统治世界了!
姜颂年背上双肩包,勾起林砚青的脖子,“该走了,待会儿太阳出来,车子都晒化了。”
“你乌鸦嘴!”林砚青笑瞪他一眼,“走了!”
贺昀川拧着眉,望着两人拉拉扯扯离去的背影,喃喃道:“这两个家伙肯定不对劲!”
“肯定啊,这种时候还要出门,肯定不对劲啊!”夏黎说。
贺昀川耸了耸肩,把门反锁,郑重宣布:“今天不抽乌龟,斗地主,一局一颗糖。”
*
电梯门关闭时,姜颂年牵起林砚青的手,亲昵地说:“去约会。”
“你别得意,万一遇到危险,我不会救你的。”林砚青忍着笑说。
“那你记得跑快一点,免得被我缠上跑不掉。”
林砚青笑得见眉不见眼,电梯门打开,传来哐哐当当的声音。
“什么声音?”林砚青走出电梯,见到几个逃跑的背影,他走进停车场,才发现所有车辆都被撬了,不是被砸了玻璃,就是被翘了后备箱。
林砚青本打算开贺昀川那辆奔驰G63,走过去一看已经被砸得稀巴烂,后备箱里所有东西都被掏空了,连车载香薰和抽纸都被拿走了。
“玻璃碎了,这车不能开了。”林砚青走向自己那辆车,也是相同的待遇,车窗碎玻璃上还沾了一点血迹,大概是钻车窗的时候划伤了。
小区没了巡逻队,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巡逻队没有好处领,谁也不愿意挺身而出,哪怕有志愿者,好心也有被磨光的一日,连周医生这样的人都心灰意冷了。
“我听昀川说过,东区外面有辆越野车,要不要过去看看?”林砚青问。
他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喇叭声,他循着声音转身看去,一辆改装过的黑色悍马驶向他,林砚青印象中没在小区里见过这辆车。
车子在他身旁停下,车窗里映出吴柯面无表情的侧脸,车窗放下,吴柯转回头,望向林砚青,问:“你们是不是出去?”
林砚青疑惑:“你怎么知道?”
“昨天看见你们去了正门,我猜你们物资应该也不多了。”吴柯说,“可以坐我的车去,物资各拿各的。”
姜颂年走前一步,俯下腰手肘搭在窗台上,视线往里扫了一眼,不是新车,但车里很干净,没有五花八门的装饰品与杂物,像是刚拿到手的车,汽车改装方案硬核,加装了防护网,姜颂年敲了敲车前玻璃,手感竟然是防弹玻璃。
“兄弟,车不错啊,那些小混混没弄你车?”姜颂年笑问。
“我这几天都住在车里。”吴柯带了点不耐烦,“上车吧。”
姜颂年冲林砚青使了个眼色。
林砚青没看懂,茫然拉开后座门。
姜颂年坐上副驾,斜觑了一眼油量,几乎是满的,他随口问道:“这车改得不错,花了多少?”
“朋友帮忙改的,还没来得及算钱。”吴柯发动汽车往前开。
林砚青问道:“周医生那里怎么样?”
“马马虎虎。”吴柯话很少,他向来如此。
林砚青没有再问,拧开水壶喝了口水,又把清单拿出来看了一遍,他们需要食物、药品、生活用品,除此之外,他还想挑几件衣服给庄家希,这孩子长得太高了,穿姜颂年的裤子就像穿了条七分裤,上衣也紧紧裹在身上,姜颂年为数不多的衣服既要分给贺远山,还要分给庄家希,没想到有朝一日连衣服都不够穿。
林砚青趴在副驾椅背上,侧着脸笑说:“之前忘记告诉你,我把你的衣服分给贺叔叔了,你发现了吗?”
姜颂年笑说:“我说这老头怎么那么时髦,原来是我的衣服。”
林砚青埋着脸噗噗直笑。
吴柯一个急刹车,冷淡地说:“到了。”
正门的钥匙只有姜颂年和陈舷有,他把钥匙扔给林砚青,林砚青下车开门,打开第一道门之后,汽车往前开了几米,停留在第一道门与第二道门之间。
林砚青把门锁上,举步向前走,铁门外徘徊的疯人寥寥无几,他将锁链打开,拔出插销,将沉重的铁门往外推,汽车飞快驶了出去,在疯人涌进来之前,林砚青将稍许生锈的大门往回拉,重新锁上门,随后踩着摞在墙角的纸箱往上爬,翻墙跳出去。
汽车停在不远处,几个疯人闻着味道围着汽车团团转。
林砚青不想动粗浪费体力,也不想浪费血清,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等味道消散,疯人们走远,他走回车旁,飞快拉开门窜了进去。
仅仅就这一瞬间,无数疯人奔向汽车,巨大的冲力几乎将车子掀翻。
林砚青心有余悸地想,还好没开自己的车,不然当场就要报废了。
车子晃了三五分钟,直到疯人们散开,吴柯淡定地发动引擎向前开,问:“先去哪儿?”
“家必达离得最近,前面左转。”林砚青说。
“往南那条路堵住了,右转走育人街,我们过来的时候清过路。”姜颂年说。
林砚青凝视着街道的两边,城市的破坏情况比他想象中更加严酷,那些没有及时封禁的小区,眼下不知是什么光景。
汽车行驶的速度缓慢,途中经过一个不深的小巷子,连接着小区的侧门,侧门被上了锁,巷子里似乎没有疯人。
“好像有个药店。”林砚青放下望远镜说。
吴柯将车开了过去,横在道路中央,药店的玻璃门已经被砸开了,店里一团狼藉,但却如林砚青所说,似乎没有疯人在游走。
“我进去看看。”林砚青说。
姜颂年把掏空的背包递给他,“小心一点。”
林砚青推门下车,踩到了一堆碎玻璃,热浪一**来袭,光线似乎都扭曲了,林砚青被晒得睁不开眼,他挤了挤眼睛,拔步往里走。
药店已经被抄了个底朝天,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躺在门口,散发出腐烂的味道,林砚青跨过二人,在药店走了一圈,捡到两盒被踩扁的咽喉糖,他掸了掸碎玻璃片,把药盒放进包里,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见到玻璃柜后躺着一具尸体,身上盖着一件染血的白色羽绒服。
“羽绒服?”林砚青感到匪夷所思,门外喇叭滴了两下,他连忙跑回车里,砰一声将门带上。
他低着头掏了掏包,“没什么东西,只拿到两盒润喉糖,你们谁喉咙痛?”
吴柯从后视镜里看他,忍不住问:“你头发怎么了?”
林砚青抬起头,晃了下脑袋,丝滑柔顺的银白发丝左右摇摆,眉开眼笑地说:“我也很时髦。”
姜颂年从后视镜里望着他笑。
吴柯倒车出去,淡漠地说:“时髦这个词,本身就很老土。”
“九点一刻。”
现在有个问题,那就是,我写到一半的时候,临时决定去考张证,于是停顿了2个月没写小说,考完试第二天打开电脑,发现记忆被清空了。
我完全忘记这个九点一刻是怎么回事了......我绞尽脑汁想了很多天,依旧没有想起来,本来想删掉算了,但是转念一想,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林林和姜颂年好像知道是什么意思,要不就留着吧,当成他俩的小秘密。
服了我自己了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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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孤城(三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