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囚禁在宫中,哪里也不能去。
她想过逃跑,可是没有他的庇佑,她能逃到哪去?
自栽对赵炎均没有任何威胁,他只需要一个巴掌就能把她掀倒,在无数个日夜里,她试过自残无数次,终究不了了之。
最严重的一次,是她放火烧了宫殿,从最高处跳了下去。
她明明是最怕高的。
赵炎均不顾火势巨大,直接冲上前去,生生接住了她。
被大火侵蚀的木式结构失去支撑,一根木板冲两人砸去。
据说在场的宫人们说,她被赵炎均死死地抱在怀里,毫发无损,赵炎均被木板砸中之后,忍着剧痛将她送回寝宫。
她心里一阵激灵。
她知道,这次赵炎均不会轻易放过她了。
“没用的。”
一次**过后,她握着簪子反朝他捅去。
他毫不费力地握住她的手腕,“咔嚓”一声就折了她的手腕。
赵炎均掐住她的下颚,逼她抬头:“想死?没那么容易。你是朕的人,朕让你活,你就活,朕让你死,你就要给朕陪葬。”
她轻笑一声,清丽的眉眼多了几分傲骨:“赵炎均,你永远也比不上他。”
太后娘娘总是心疼地看着她,却无可奈何。太后自己也是囚笼中人,庶子杀了她的儿子,她痛失亲生骨肉。
她渐渐不到太后宫里去了,她怕太后伤心,她的伤总是好了久的又来新的。
她甚至连窝在被子里哭泣都做不到。
她的孩子,夫君,亲人……一个也没有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整日抱着被褥发呆。
“娘娘。”
“不要叫我娘娘,我不是。”
孤芳在她面前跪下:“您糊涂了,陛下早就封您为美人,您怎么就不是娘娘了?”
“滚出去。”
孤芳是赵炎均派来监视她的婢女,她的一言一行都通过孤芳向赵炎均禀报。
她整日郁郁寡欢,饭也吃不下,一下子清瘦不少。
她每天都在不停地和赵炎均吵架——
“为什么你就不能多看我一眼?”
她冷笑:“你要我看什么?看你如何手刃宫人吗?”
“临安婉!朕已经处置皇后了,你还想怎样?!”
“处置?处置了她就能换回我孩儿的命了吗?赵炎均,你真可笑。”
“可笑什么,可笑朕区区一个庶子,却坐上了皇位?”赵炎均冷笑,“可笑你们从始至终都看不起朕。”
她看着赵炎均的眼睛说:“赵炎均,我们从来不是一路人。”
“我和景和哥哥眼瞎,轻易信了你,他死了,我活得不像个人。”
“裴上缙……他提醒过景和哥哥的——只是我们那时都把你当成了家人,景和哥哥没多想,我也没多想。”
“那个皇位,你就那么喜欢吗?喜欢到能用无数条人命来换。”
“临安婉,朕做什么还不用你来指点。”
“我乃先帝亲封的公主,纵使你废了我又如何?”
“临安婉,你非要与朕作对吗。”
赵炎均甚至剥夺了她的名字。
“乖乖做朕的尤素莹,从此之后,临安婉就死了。”赵炎均冷着脸看她,“裴上缙于战场上临阵脱逃,被敌军所害,裴夫人伤心欲绝,悬梁自尽。”
她听见这话,身子瞬间瘫软在地。
“赵炎均,你不得好死!”
她渐渐不爱说话了,每日都把自己关在琼华轩里,原本的宫殿重新修建,她郁郁寡欢,只能对着院子里那棵白梨发呆。
赵炎均被政事缠住,好几日不曾来过琼华轩。
孤芳不敢说些惹她的话,只能在背后默默伺候,苏年姑姑每天都给她梳妆,才不会显得那么憔悴。
自她失去孩子之后,她心里整日空荡荡的,身子也不如从前,太医把脉时说,她的身体亏空得厉害,怕是很难再生育了。
她知道,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
她弱得可笑,她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哪拥有再生育的资格?
而且她也不想怀上赵炎均的孩子,她爱的只有裴上缙,她不可能爱上杀害她夫君的人。
赵炎均看见她成天郁郁寡欢的模样,终于决定带她出城散心。
京郊外有上林苑,是皇家御林猎场。
赵炎均带上了她,还有孤芳和苏年姑姑随行,她被安排在一个偏僻的屋子里,距离赵炎均很远。
这个地方她并不陌生,父王在世时常常带着她和母妃跟随先帝狩猎,父王与先帝在上座攀谈,她就在下方吃葡萄,饮酒。
那时她管先帝叫皇伯父,皇伯父十分疼爱她,看见她对着一众皇子目不转睛,便问:“婉儿可有看上的?皇伯父的几个哥哥骑射都不错,有看上的记得跟皇伯父说,皇伯父给你做主。”
“皇伯父,”她无奈地对皇伯父说,“婉儿还小呢,婉儿才不想嫁人。”
皇伯父笑了笑:“好,好,皇伯父也舍不得你嫁人,婉儿要再多陪陪皇伯父。”
她笑着说好。
现在,物是人非。
那个满脸慈爱、满心呵护她的长辈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令她无比心寒的人。
赵炎均还不敢明目张胆地把她安置在身边,只能选择剥夺她的名字和身份,将她囚禁在宫中的这种方式,让她单方面妥协。
可她已经活不下去了。
她的心太累,早就支撑不起碎了一地。
赵炎均这几日都让苏年带她出去逛逛,她心里多了一个想法。
她想跑出去,去找裴上缙。
裴上缙的尸骨只有赵炎均知晓在何处,但天大地大,她只要能出去,她就会去找。
这天,她找借口打发了孤芳离开。
孤芳常常守着她,到哪里都要跟着,苏年姑姑倒是通透,总是给她留点空间让她自己消化情绪。
赵炎均一早就带着众人离开休息地,去往南边的猎场。
她回忆了一下猎场的布局,幼时的记忆虽然带着点模糊,但她大概知晓自己该怎么离开这片猎场。
她拔下自己的金银首饰,只留下一个玉镯子,她要去北边,北边是裴上缙以前的驻地,也是她父王旧部驻扎的所在地,只要到了北边,她不信她不能为裴上缙讨回公道。
说干就干,苏年姑姑很好打发,她故意说想请旁边的娘娘喝茶,自己在这里闷得慌,想找人陪陪。
苏年姑姑去了,她绕了一段小路,出了休息地,避开形形色色的奴仆,她的衣裳本就素净,沾点灰尘和弄乱发型,基本上就看不出来了。
大门还有人把守,她躲进小太监们运输的草料车里,偷偷出去了。
她趁小太监去放水的空隙,下了木车,来不及辨认方向,一路狂奔。
她没想到,这一路上很是艰难,刚出去没多久,天就黑了。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这是她自出生以来做出最大胆的事情。
她鼻子一酸,就忍不住想哭,有时她会偷偷想念父王和母妃,父王向来是无战不胜的将领,为什么偏偏在那时遭敌人暗算?母妃痛心疾首,悲伤至极竟随父王而去。
她被皇伯父封为临安公主,以彰显对父王母妃的悼念。
她那时才十二岁,无父无母,孤零零的一个人在世上。
皇伯母不止一次想要她到宫中居住,说什么也不想让她触景伤情。
她却不肯,只答应了他们到公主府去住,公主府修在离王府不远处的地方,她想常去看看父王与母妃,尽管他们已经成了两座冰冷的灵位。
那时的裴上缙再也不去花柳之地了,他怕她也随父王母妃而去,整天来到公主府叩门,拉她出去散心、买点心。
在他的帮助下,她终于重新露出了笑容。
只是这笑容还没持续多久,裴上缙要离开了。
这一次敌国来势汹汹,镇守北境的将领很快又倒下了,裴上缙只能上战场。
他是悄悄走的,走的时候只让人给她带了一句话:
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吧。
她哭的稀里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