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魔族都知道我是卧底 第14章 第十四章

自由。

她反反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穿越到古代的乡村的十多年，她快忘了自由是什么感觉。

曾经的她，无忧无虑的读书，放假了一张车票启程，想去哪就去哪，而今，每日上山采药养活一家人，为了柴米油盐辛劳，失去了大部分属于自己的时间。

现代十几岁的她，最大的烦恼是每天都要早起上课，父母兜底，她从来不需要做家务，而在古代，冬日给别人洗衣服没有热水，手指冻僵冻红，却得不到家人的体谅。

过去那个鲜活明亮的自己，仿佛是遥不可及的一场梦。

究竟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假，她有时候分不清，也许现代的自己，才是幻想出来的虚假，迷茫失望的她给自己建了一座童话城堡，盛大演出了一场关于幸福的梦境。

她经常陷入一种没有真实感的体验，看着自己的手指和躯体，却总是抽离出来，把她当成别人。

然而此时此刻，薄薄的一张房契，很轻很轻，却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将漂浮的灵魂压实，找到了一块可以落脚的地方。

祈念擦了擦眼角的泪，郁燃答应给她一个家，虽然他不在了，可是他的承诺仍在命运的安排下继续履行。

他祝愿她此生自由，从此，她便有了自由。

萧芷兰看她陷入思绪没有打扰，过了一会儿，才提醒道：“今天去办吧，越快越好，夜长梦多。”

她说了一长串的话，这些天她一直在睡觉，精力也不如以前了，光是和人讲话，就有些累，可有些话必须早点提醒，办理转户籍需要五日左右时间，拖的越久，被发现的可能性越大。

“郁燃，他……”走之前，祈念想告诉她，郁燃身上发生的一些事。

萧芷兰蓦地打断她的话，闭上眼睛：“你去了仙门一趟，回家一个月没来看我。我心里有分寸，不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至少我还有希望。”

祈念沉默了很长时间，真相有时候太过残忍，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面对，她轻轻嗯了声，掀起被褥的一角为兰姨盖上。

“再见了，兰姨。”

萧芷兰为她准备妥当，审理转户籍的证明交到县衙的户房，同时郁成当作保人，没过几日，转户籍办理妥当了，申请的路引也下来了。

这天，周富贵下田，周浩不知去哪里混吃混喝，平时在外给别人打扫补贴家用的王春燕，也去镇上找新的生意，整个小院空荡荡，他们今天不在家。

祈念提前从羲和山回来，扔下竹筐，直奔自己卧室。

床底偷偷放着她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她速度很快，没几分钟背上包裹，戴好草帽。

这幅打扮很常见，平时经常和她见面的人，也不一定认出她。

大白天村子人少，她绕了几条偏僻的路，索性运气好，没碰到出门的大人，只有几个在外面摸鸡逗狗的孩童。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急切。

感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碎石块铺成的小路渐渐变宽了，两边的房屋越发稀疏。

往前是一片广袤的羲和山脉，她的身后，是住了十多年的玉林村。

阳光洒在大地上，森林的绿意更加浓郁，等到周围人烟罕迹，她停住脚步，伫立在山腰，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村子。

没有比这一刻更让她感到轻松，经历了漫长的挣扎，被束缚的蝴蝶，终于破茧而出，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像是一场重生。

生命里过路的人，放电影似的。

对她好的人，对她恶劣的人，带着温暖笑容的人，带着冷漠面孔的人，从她的眼前掠过，无论是带来欢笑和泪水，都成了过去式。

她整理了一下草帽，继续往前。

-

荒跃城，是一个繁华的都市。

距离玄天宫一公里，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渐渐发展出四通八达的官路水路，以及攘来熙往的商市。城市规模大，居住人口多，黄金地带的房价居高不下，普通人耗尽一辈子的积蓄，才能买一座小房子。

郁燃给她留的这套小院子，位置不算中心，甚在环境清幽，面积足够两人居住，不必束手束脚生活。

走在繁华城市的路上，周围熙来攘往，她在心里默默说。

郁燃，你看到了吗？我来到荒跃城了。

这里和你讲的一样，人们的思想相对开放，少了很多人情世故，官府的巡逻紧密，安全感满满，即使是一个独居的姑娘，也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她会好好生活。

她会让自己更加的自由幸福。

祈念没有别的生存技能，思来想去，决定继续做采药女，每天朝九晚五出城，附近的天极山草药品种丰富，她采了一竹筐拿出去卖，赚六十文钱，一个人倒也活得滋润。

百花巷走到尽头，是她的小院。

她走出门往右，是荒跃城最热闹的天宝坊市。

搬来百花巷的一个月，她出门了。

琳琅满目的商铺，小贩们吆喝声不止，根据郁燃告诉她的记忆找了一圈，走走停停，直到路尽头看到一个叫做桂花坊的店铺，才停下脚步。

郁燃说，这家桂花坊做桂花糕的历史悠久，已经五十年了。

从掌柜的爷爷开始成立，一代接着一代传承下来，味道经典，是荒跃城最受欢迎的甜品铺，那些黄金地带的富人区常常跑来几个小厮，替他们家老爷夫人买糕点。

祈念买了一个桂花糕，甜润柔软，郁燃曾笑说她会喜欢。

嗯。

她真的很喜欢。

仔细品尝过后，感觉意犹未尽又买了十个，掌柜挺会做生意，见她买了两次，开口说：“下次再来，就是老客户了。每次购买满十个，老客户额外送一个。另有绿豆味，茶味等其他口味。”

祈念：“只要桂花味的。”

掌柜似乎不太理解，老客户来买甜品，通常每个口味都买几个，很少像她这样，挑食到只挑一个的程度。

她抿了抿唇笑了笑，桂花糕对她的意义，远大于口味。

别的糕点，好吃是好吃，可她说好要和郁燃一起吃桂花糕，只要买了桂花糕，她便像履行了曾经的约定，哪怕身边没有他，她也会不由自主生出他还在身边的错觉。

往回走的路上，人来人往，夜色渐深，白日做工的人都下工了，出来逛街买东西的人一下子多了不少。

大多是作伴的，她一个姑娘家，单独出来倒是少见。

现代一个人出门，稀疏平常，而古代的姑娘家极少抛头露面，一般跟家里人出来，即使是繁华的城市，街上很多路人都是男人。

她一个人惹来不少瞩目，刚搬家没多少时间，附近的街坊邻居不认识她，仔细打量她的脸，她走过去了，那些人还回头盯着她多看几眼。有些胆子大的，甚至上来攀谈，她热情难却，温声细语给自己套了一个人设，老家闹洪灾，一家人生死相隔，以前的房子被淹了，她一个人出来打工混日子。

邻居们纷纷露出同情的目光。

祈念摆脱了邻居们的八卦，继续往前走，路过一家花店，她的目光露出一些怀念，之后没过多久，竹筐里多了几朵茶靡花。

花放在背后的竹筐，丝丝缕缕的味道，钻到她的鼻间，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回到家，她拿出水壶，给花瓣喷了一点水，茶靡花们互相簇拥，朵朵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看上去更水润好看了。

空气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郁燃果然很了解她，十多年的相处，他摸透了她的脾性和爱好，他认为她会喜欢的东西，她发自内心感到喜爱。

时光匆匆而过。

在她为茶靡花浇水时，从花瓣的颤动中溜走，在她吃桂花糕的时候，从她的舌尖滑落。

一年时光就这么悄然而逝。

快过年了，最近天气变凉了不少，昔日的茶靡花过了盛放的季节，早已凋谢，她整理花瓶，放进封闭的柜子，等明天春天花开了，再拿到外面放花。

家里平时经常打扫，但有些狭小的角落成了漏网之鱼，正好趁过年进行大扫除。

乒铃乓啷的瓶瓶罐罐堆在一起，她站在凳子上，用羽毛掸子擦墙角的蜘蛛网，门口突然多了一个声音。

“小念？在家吗？”

是隔壁邻居周秀芳。

“进来吧。”祈念跳下凳子。

周秀芳推开门，手里拎着自己种的青菜：“喏，给你吃的。”

街坊邻居家里经常种青菜和橘子树，每回都给她送新鲜的食物，祈念深谙互相来往的道理，回赠家里晒的草药，譬如一些山参，放进炖鸡锅里一起煮对身体好，补气养血，能够增强人的免疫力。

周秀芳身体虚弱，吃了她给的山参体质好了不少，送东西来的愈发勤了，有时候，祈念有什么事自己一个人干不了，屋瓦漏雨，周秀芳便喊他丈夫替她修补。

今天她不止送东西，还说：“你来荒跃城才一年，应该不晓得咱们这过年有个习俗吧，到了除夕，天宝坊市再往东边走的一个广场，每年都放烟火，可漂亮了，我年年都去，今年一起？”

祈念的心忽然动了动，烟火秀……

曾经也有个人，给她放了一场烟火。

“上个月荒跃城举办了一年一度的烟火大秀，我和房东签完房子的买卖契约，走出门便看到整片夜空绽放的烟火，正如现在这一刻，但那时身边没有你，周围人来人往，我停在路边想，你现在在做什么呢？荒跃城的烟火盛大而美丽，这里的特产桂花糕，是你喜欢的甜食，茶靡花洁净似雪，戴在你的发顶会很漂亮，真希望立刻到你的身边，带你到荒跃城欣赏我看见的一切。”

眼前出现一片寂静的山林，一个高大清俊的少年，坐在破败的寺庙屋顶朝她笑，眼神明亮而纯粹，像夜晚月色下的粼粼湖水。

他在等待她的回应。

祈念眼眶泛起潮热，听到自己说：“好啊。”

像在答应周秀芳，也像在答应某个再也见不到的人。

小念会幸福，阿燃也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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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