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风!”严世蕃将手里的折扇死死握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去,给我把人请到京郊别苑,派人好好照顾着。”
严风应声便转身离去,却听身后传来一声,“以后再这么吞吞吐吐,误了事,直接把你刮了喂鱼!”那声音宛如夜间的鬼差,闻之只觉全身自上而下一阵颤栗,寒意灌满全身。公子动怒了,严风心里想着,步子迈得飞快,只盼着快点去完成公子的交代,平息怒火。
这边严世蕃心里是万般焦急,那边陆坚为着林菱的病情也是绞尽脑汁。要说身体的疾病,他的医书虽不如林菱却也能诊治的,可这哀大漠于心死,如今这林菱自己一点都没有求生的意向,着实难办。
而且,不知为何,这几日官府的人日日来街边巡逻盘查,街边客栈都是喧闹不已,也不利于静养。陆坚盘算着,不然就明日一早,他去找个牙郎,看看能不能找处院子,再雇个妈子,暂时安置一下,等林菱病好再做打算。
正想着,房门忽然被人扣响,陆坚上前,打开门却发现是他们在临安结识的严世蕃的仆人严风,心里有些奇怪,问道,“严风?你是来找我们的?”
“正是,公子知道二位来了京城,林姑娘又生着病,安排我带二位去京郊的别苑休养。”严风抱着剑,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说道。
“啥?”陆坚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要说这严东楼知恩图报是好事,可这人怎么就这么神通广大什么都知道呢?
“这林姑娘生病,男女有别,想必陆大夫也多有不便,别苑丫鬟婆子齐全,定能把林姑娘照顾好。”严风接着说道。
陆坚想了想,严风这提议确实也是提到点子上了,他正愁着接下来去哪里找一处院子供林菱休养,只是……这样一来,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
看陆坚犹豫,严风接着说道,“林姑娘是我们公子的救命恩人,不过是借二位一处别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陆大夫也不必挂心。”
严风顿了顿,接着道,“这客栈人来人往的,也不适合林姑娘养病不是?况且,别苑的丫鬟都是严府的家生子,陆大夫若是找其他人照顾林姑娘可有他们跟叫人放心?”
终是对林菱的关心大过了一切,带着林菱上了严风的马车,在严家的别苑安顿下来。
而对于这一切,昏迷的林菱是全然不知的。此刻,她正陷在自己的梦里。梦里,光怪陆离全是枉死的亲人们。七年了,自打她去了药王谷就鲜少与他们见面,没想到再相见竟然是阴阳两隔。
梦里,林菱抱着双亲,哭得撕心裂肺。梦外,她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外流,嘴里不停地唤着“爹娘”。
一只指节修长的手轻轻抚上她满是泪痕的脸,替她将泪水一一拭去。脸上满是疼惜不舍的模样。
“爹娘,”林菱哭喊的声音更大了些,呜呜咽咽地,听得人更加心疼。忽然她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看到床前坐着一人,顿时吓了一跳。
“别怕,是我。”来人见她醒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将桌上的烛灯燃起。
屋子亮了起来,林菱这才看清来人的模样,“东楼?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师兄呢?”
严世蕃帮她掖了掖被子,“此间是我京郊的别苑,严风看到你和陆坚来了京城,又得知你卧病在床,便叫严风将你们带到别苑休养。”
“太麻烦了,”大概是昏迷了许久,林菱一开口,声音嘶哑。
严世蕃听到她声音,急忙转身去桌上的茶壶到了一杯温茶,“来,”伸手将她慢慢扶着坐起,又给她身后垫了一个迎枕,小心翼翼地将茶杯递到林菱嘴边,慢慢喂她喝了一杯水,又用帕子将她唇边沾着的水渍擦掉。一系列动作下来,虽是简单却对于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细致温柔。
“你的事情,陆兄已经说了,我已经派人南下去查了,一定能将凶手找到的。”
一听凶手一事,林菱脑海又浮现出倒在血泊的亲人,眼泪顿时又在眼眶打转。
严世蕃伸手搭在她的肩上,力度不轻不重,“想哭就哭出了吧!”
夜已深,这屋内却传来阵阵哭声,声声泣血椎心,叫人怜惜。
几日后,严世蕃带来好消息,查到了杀害她父母的凶手,因着林菱身体还没有恢复,陆坚自告奋勇,决意南下去替她将凶手抓回来。林菱便留在别苑休养。
找到凶手,林菱阴云笼罩的心,总算有了一丝光亮。再见严世蕃时,也能露出些许笑容来,虽看得出这笑背后的勉强,却也叫严世蕃多少有些放心。
这日,严世蕃又来别苑看望林菱,就见她站在一副挂在墙上的长卷北宋风俗画前面,目不转睛地盯着画。
“菱儿怎么会盯着一副画出神呢?”
正出神的林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回头见是严世蕃,脸上微微露出些笑容,“东楼没发现吗?这是副张泽瑞大家的《清明上河图》的摹本,想当初张大家所绘的《清明上河图》画面长而不冗,繁而不乱,严密紧凑,如一气呵成。画中所摄取的景物,大至寂静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耸的城郭;小到舟车里的人物,摊贩上的陈设货物,市招上的文字,丝毫不失。画面中,穿插着各种情节,组织得有错落有致,同时又具有情趣。实在是绝世佳作。”
严世蕃见她一副严肃却充满崇拜的模样总结出这《清明上河图》的优点,心里忍不住为之博学而感到骄傲。正要开口赞扬,就见她忽然再次失落。
“这《清明上河图》是我父亲生前神往已久的,可惜他一辈子都没能寻得真正张大家绘制的。”
严世蕃上前,双手握住她的两臂,微微用力,双眸紧紧望着她,眼神温柔,安慰道,“放心,既是伯父的心愿,我定会寻得,替他替你圆了这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