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音难抵 第4章 情音

话音刚落，那些围着她问个不停的同学便都进了教室，向各自的家长走去。

悠然没敢进，她下意识先看向低头玩手机的人。

他在听到班主任的话后，也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的烦闷和不耐呼之欲出。

……好凶。

悠然有些无辜地看着他起了身，应该是要甩手走人了。

“悠然哥哥，你这是？”讲台上的班主任刘老师见他要走，面露不解。

悠然怕他顶撞老师再露馅，连忙跑进去，抢在他开口之前捂着肚子朝老师鞠了一躬。

她打算借口肚子痛，让老师免了他们这组的测试。

邵烨见状，却是挑了挑眉，他轻笑出声，“半天不见妹妹进来，这不去催一下。”

嗓音低沉，语调轻快，声音极是好听，却假得很。

刘老师则听不出来，“行，那你们回座位，测试马上开始了。”

悠然朝老师点点头，脑袋懵懵的。

他刚刚明显是想甩手走人，怎么……突然又愿意配合了呢……

在她发怔的几秒钟，邵烨已经重新回到座位大咧咧地坐下，并且没再玩手机，而是颇俱兴致地看着她。

他五官冷冽，眉眼狭长而深邃，用这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打量人时，极具压迫感。

悠然被他看的很不自在，主动走过去，她小心翼翼拿过自己桌上的纸笔，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大哥哥，谢谢你今天来给我开家长会。】

邵烨抱着胸，视线落在面前有些眼熟的字迹上，不知怎的，他原本讽刺的语调变得没了情绪，“别自作多情。”

悠然当然知道，肯定是陈叔嘴漏告诉了邵叔叔，她急于表态，弯腰就在他面前的纸上写起来，“邵叔叔要是下次还逼你，我帮你拒绝——”

她穿着和班上所有同学一样的蓝白校服，味道却甜甜的，还有点腻人。

邵烨眉头微蹙，不由分说打断，“能拒绝用你说。”

悠然于是不再写了，她轻轻放下笔，在他身后站好，尽量保持了最大的距离。

很快，班委给每位家长和学生都发了一张小卡，卡上写的是要回答的几个问题。

“写完我来收你们的答案。”刘老师说，“现在开始做。”

悠然看了眼自己卡上的问题——

1、自己的目标院校。

2、对家长最深的印象是什么？平时沟通怎么样？打算以后怎么改进？

她猜测了下，家长拿到的问题大概就是——

1、学生的目标院校。

2、对学生最深的印象是什么？平时沟通怎么样？打算以后怎么改进？

一贯的套路和形式。

悠然悄悄看了眼前面的人，他提笔不知道写了什么，很快就扔一边了。

她抿了抿唇，开始认真写上自己的答案。

刘老师一组一组看过来，在看到他们组的时候皱了下眉。

“悠然哥哥，家长会结束后，带上悠然，我们到办公室再详细聊聊吧。”

*

家长会结束，两人跟着刘老师往办公室走。

悠然跟在后面，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听他不时应两句身旁絮絮叨叨的老师，突然想，她之前想多了。

邵烨根本不会顶撞老师，他虽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却很有礼貌和教养。

他只是不给她好脸色而已。

三人先后进了办公室。

这个时间点都在上课，办公室没有其他人。

“悠然哥哥，坐。”刘老师拉了把椅子。

邵烨也不客套，就势坐下，“谢老师。”

悠然一直在偷偷观察他的脸色，但一点也看不懂他此刻的心情，她拘谨地站着，见老师要倒水，便主动接过。

小心翼翼地也在他面前放了一杯。

邵烨顺着纤细葱白的手指往上看，少女对他露出一个乖巧讨好的笑容，眼睛圆而大，清澈灵动，像只小鹿。

不知是不是有老师在的原因，他没再像之前一样嗤笑讽刺，而是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悠然轻轻收回手，暗自吐出口气，然后像在班级时一样站到他右后边。

刘老师笑呵呵道：“看你家悠然多懂事。”

邵烨瞥了眼面前的水杯，敷衍一笑，不置可否。

“行，悠然哥哥，那我们就进入正题吧。”刘老师拿着保温杯，时不时喝一口，讲了很多高三的情况，最后道，“悠然这样的情况，能挤进冲刺班，已经很厉害了。这孩子乖巧又懂事，哪里都好，就是性格太孤僻了，不跟同学玩，也不爱跟老师亲近。”

邵烨听着侧头看了她一眼。

悠然知道自己孤僻，也习惯了，但被他这么突然一看，瞬间紧张起来。

老师和同学们好像都不太喜欢自己的性格，而他本来就厌恶自己，这下，肯定更讨厌了。

她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但不能不在意他的看法。

因为她寄人篱下。

“学生性格的造成，大多跟环境有关，其中家庭环境占比最大。”刘老师说着顿了下，“悠然哥哥，你知道悠然写了什么吗？”

邵烨长腿交叠，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托着脸，显然不太感冒，“老师想说什么？”

刘老师叹了口气，拿出了他们的小卡，“学生和家长的沟通是家庭教育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希望能引起重视，这也是此次家长会的目的之一。”

悠然一看，心更加砰砰跳了，不是老师收回去就行么，怎么还要把写有她答案的小卡给他看……

邵烨明显感觉到身后的女孩紧张了，他突然来了兴致，抽出了她的卡。

目标院校——北京航空航天大学。

对家长的第一印象——好看。

沟通怎么样？——大哥哥不喜欢和我说话。

打算怎么改进？——我希望大哥哥少讨厌我一点。

*

出了办公室，悠然亦步亦趋跟着他，脸红红的。

她说他好看，被他看到了。

有点害羞，有点丢人。

邵烨回头，有些狐疑，“你跟着我干什么？”

悠然在记事本上写出三个字：“……我送你。”

邵烨看了眼，又看看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秒后，他开口，“用不着。”

然后转身就走。

悠然还是跟着他。

“你到底想干嘛？”邵烨大少爷脾气说来就来，“小哑巴，别以为我今天给你开个家长会就真是你哥了，在京城，想认我邵烨当哥，你还排不上号。”

悠然脸上的红晕消散了一半，“我知道。”

邵烨：“那你还不滚？”

悠然听着他不耐讽刺的声音，脸色瞬间惨白，眼泪直打转，却还是忍着继续写，“大哥哥，我没有要跟老师告状的意思，我不知道她会找你谈话。”

这是在解释了。

因为她的答案情真意切，而他就只有“不知道，没想法”六个字，老师一度认为他这个“哥哥”不称职，后面又委婉地教育了一顿。

走廊对面慕名来看她这位帅“哥哥”的同学越来越多，很快，有好些个同学直接假装若无其事地过来，试图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邵烨看她一副要哭的节奏，心底涌上来一股烦躁，“不是告状？那现在呢？不是在告诉来来往往的人，你被我欺负哭了？”

女孩闻言立即憋回眼泪，脸蛋憋得通红。

邵烨看着，脑海中莫名浮现一句话——

希望大哥哥少讨厌我一点。

他很烦被一群小屁孩围堵，抓起她手腕就走。

很突然，力度不小。

悠然踉踉跄跄地跟着走，手腕被他抓得生疼。

出了教学楼，那群学生终于没再跟过来。

邵烨松开她，动作有些僵硬。

悠然悄悄揉着自己的手腕，不解地看他。

大哥哥这是生气了？还有他刚刚不是不让她送么……

邵烨看了眼自己掌心，也不明白自己莫名其妙拽她下来干嘛，“……送完了，你走吧。”

原来是这个意思。

悠然笑了笑，眼睛圆圆的，“大哥哥，谢谢你。”

谢谢你刚刚下意识拉我一起走，而不是把我丢在乌泱泱的人群里。

邵烨觉得这小哑巴莫名其妙的，他接起响个不停的电话，“催命啊！”

助理在那边叫苦连天，“邵总，市一中门口不让停车，罚单贴好几张了。”

“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就见女孩还是一脸感动样的盯着自己。

邵烨：“……”

刚刚莫名其妙说谢谢，现在还这副样，怕不是真把他当哥了？

还有，这黏糊糊、穷追不舍的劲，哪里看出孤僻了？

她难道不记得自己之前说过厌恶她的话了？

疑问接二连三蹦出，邵烨觉得这小哑巴真是麻烦，而且还是跟想象中不太一样的麻烦。

打不得，骂不跑，一说还要哭鼻子，有种棉花上使拳头的无力感。

他原本可以直接走的，但此时却莫名说了句，“小哑巴，没人有耐心去拆你那个幼儿园玩的东西。”

悠然怔了会儿，待反应过来，一脸不可置信。

他……这是在解释之前扔她折纸五角星的事情么？

邵烨说完也觉得自己有病，他转身就走。

悠然没走，她看着他的背影，耳尖泛红，手腕上的触感记忆犹新。

邵烨他……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凶了。

而且，在办公室时，她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害怕他当场怒斥她的“告状”行为，可是没有。

他盯着小卡看了会儿，却是挑眉笑了，老师不解，他便扬唇说了句，“抱负不错。”

“是的。女孩子能有航天志向的不多，悠然哥哥，你们作为家长应该了解，要尽可能支持。”

在悠然的心跳声中，他笑着自然地应了声，“嗯，是要支持的，就是怕她学起来太苦。”

悠然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尽职，她开始好奇邵叔叔用什么威胁他来的了。

但不管是什么，这一切足以证明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凶神恶煞。

悠然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她视线往上，感受太阳的温度。

烈日当空，可她却觉得正正好，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