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扬又道:“天色已是很晚了,民女母子在府衙叨扰多时,很是不便,既然华儿的病现下稳住了,那民女先行告退,民女再次谢过大人高义!”
索河玛略思忖了一刻道:“也好!在这府衙中终是不便,杨娘子先带着小公子回府吧,待梅夫子到了,我让人直接送去府上!”
转头对李郎中和石唢吩咐:“你二人跟着杨娘子去照看小公子!”
索河玛目送几人离去,这才回了府衙。
戌时二刻,府衙的沈师爷带了梅夫子匆匆赶来。
梅夫子仔仔细细望闻问切一番,又问了杨清扬一些关于杨聿祎的过往病史及诊疗过程及服药情况,还和李郎中参详会诊了一会儿。
走出杨聿祎房间,梅夫子坐在正堂开了药方递给杨清扬,沈师爷表示他要亲自去抓药,杨清扬心里过意不去,辞谢道:“怎么敢劳动沈先生?”说完就把药方给了伍氏叮嘱她速去让抓药。
梅夫子淡淡说了句:“此时夜已深了,大多药铺都关门歇业了,有几味药寻常药铺未必配得上,府衙内药库应该能够寻到。其他人去了恐不济事!”
杨清扬听后只得作罢,沈师爷拿着药方匆匆而去了。
梅夫子对杨清扬说:“除了服用汤药,患儿每天需要行针两次。”说完就进屋去用针了。
约摸亥时二刻末沈师爷总算配齐了药回来了,胡婆子接过药赶紧去煎了,杨清扬封了谢仪相送,沈师爷推辞一番,接过自去。
杨清扬考虑到梅夫子每日在她家和郊外梅花坞间往返很是辛苦,想留他在自家住上一阵子,毕竟来回四五十里路的路程。但她家除了杨聿祎都是女人,即便梅夫子已经须髯皆白,世人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岁数了,但那也是要避嫌的。
杨清扬颇有些犯难。
石唢既受索河玛指派,自然也就有了便宜行事之权,得知梅夫子每日要替杨聿祎行针,心想断没有让老神仙每日往返四五十里路的道理,想想也只能他陪着梅夫子住在杨清扬家中了,梅夫子倒也没有异议。
这边胡婆子帮着杨清扬将梅夫子和石唢收拾住处,石唢得了空儿悄悄去了一趟府衙。
三年前杨清扬家那个奶母子将杨聿祎偷走那次,石唢就跟在索河玛身边,还是他将杨聿祎从那个买了他的老男人怀里抢回来的。这段日子来,他看得明白:杨清扬在自己上官心中的地位那可是不一般的!他估摸索河玛在没等到杨聿祎脱离危险前应该还会等在府衙,进了府衙,果不其然书房的灯还亮着。
索河玛详细询问了了梅夫子看诊的情况,得知杨聿祎已由高烧转为低热,悬了半天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石唢又将梅夫子每日要为杨聿祎行针,需得他陪着梅夫子暂居杨清扬家里之事顺便回禀了,索河玛点头应许,便把照顾梅夫子起居的差事一并交与石唢了。
自此,石唢和梅夫子就安心住在杨清扬家中了。
这段日子,梅夫子天天给华儿治病,她对这个老头也算是有了些了解:老头脾气古怪且很是随性,还是个自然主义者——故而隐居在梅花坞这种山水秀丽的清净之处自得其乐。
虽医术高明,却难得出诊。
能否请动他,要看他的心情和能否达成他开出的古怪条件——其实也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金银财宝不一定打动他,但一只战无不胜的“斗蛐蛐”或一枚锈迹斑斑的前代古钱币却有可能打动他,而且,即便后一位求医者拿着好不容易从前一位求医者那里打听来的同一类稀罕物,梅夫子兴趣却又变了,依然有可能被他拒之门外。
人们摸不清他到底喜好什么?所以很难请动他,但这些事落在众人眼里,显得他更加神秘荒诞,却也让他更加声名大噪!故而,有许多人干脆称他为“老神仙”,也有些嫉恨他的人称他为“老妖怪”!
这次索河玛请到他,原也不因他位高权重,只是之前索河玛帮过他一个大忙,因此上性格迥异、年龄相差近五十岁,而且不同族群的两个人竟成了“忘年之交”!因着这样的渊源杨聿祎才有这个幸运得他诊疗!
接触时间越多,杨清扬对梅夫子的了解越是具象——这老头儿其实就是一个心思纯粹、率性而为之人!最能打动他的其实就几样——罕见的疑难杂症、美食,还有就是和他的交情,偶尔也会有一些罕见的物什什么的。
杨清扬怀着杨聿祎时,因山河飘零令作为孕妇的她时时处于惊惧抑郁状态,所以杨聿祎生来就先天不足,出生仅仅两月,又随着她颠沛流离,数次患病都因就医环境所限,只是暂且压住病症保命了事,病灶其实一直都深藏在身体脏器之中无法及时祛除。
梅夫子初见杨聿祎,一番望闻问切心中已是了然——若不及时疗治,此子怕是天命不永啊!
他暗暗心惊——没料到这孩子的病情如此凶险,能活到这么大也算是奇迹了!彻底治愈他就算对他来说也是个挑战!他得好好研究一番了,若能将此子治愈,他那本《五脏经杂赋》之《肾经》可就又添了新的医案了!
夫子表面装作漫不经心,但心里却巴不得杨清扬能主动邀请他留宿在她家里,以便对杨聿祎的病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
待石唢将他会陪着梅夫子一同留在杨清扬家中的提议告诉杨清扬后,杨清扬立马就向梅夫子发起了热情邀请。
梅夫子留在杨清扬家的次日,就打发石唢去了梅花坞帮他拿了半马车古旧的医学典籍过来。
他细心观察患儿临床表征,不停地查看杨聿祎全身的各个经络穴位,从脸部、腹部、胸腔、舌苔、手指、脚趾乃至指甲,还时不时敲击患儿的某些身体部位,一边敲一边仔细听着敲击后的声音,查完后要么翻阅医典,要么独坐沉思,两天后,他给杨聿祎灌下一大碗黑乎乎的汤药,一刻钟后杨聿祎就完全陷入了沉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