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办法出去吗?”遍寻无果,水无心只得气垒。
偏就此时,烟北鸿从背后偷袭,双手环抱在她腰上。
水无心如飞鸟惊弓,双手推拒道:“你做什么!我警告你,你别乱来啊,否则我!”
“嘘~别出声,只有先安抚住他,我们才有机会出去。”烟北鸿伏在她身后低声劝道。
“当真?”水无心还有疑虑。
“嗯,为了能出去,你就委屈一下,放心,我对你真没非分之想。”烟北鸿把声音压得很低,为了那一丝微小的出逃之机。
水无心也只好假意屈从,烟北鸿随即将她转过身来,面向着自己,水无心比他要矮上半头,他只需微微低头,就能寻到水无心那涂抹着绛红胭脂的莹润双唇,但他自是不会当真如此做的。
之后也是极巧,在他刚要吻上水无心那时,屋中烛火尽熄,在屋子陷入完全黑暗之前,烟北鸿眼角闪过一丝精光,搂住水无心就往北面窗扉冲跳出去。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你这根本就是自杀!”水无心在毫无防备坠落的那一刻,只能紧紧揪住烟北鸿的肩膀,免得自己会坠落海中,被那滚滚浪潮吞噬进去。
“这你就不懂了,我时常听人说,若遇险境,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未尝不可一试!”耳旁破风呼啸,烟北鸿先时不能动弹,露下几分胆怯,这时倒显了几分男子气概,把水无心牢牢护在怀里,问她说:“喂!敢不敢信我一回?”
“你大爷的!姑奶奶今天就跟你赌了!”水无心双眼一闭,任他耳旁风快浪疾。
须臾,二人耳旁并没有破水之声传来,反到是烟北鸿停止坠落之后,察觉后背一声卡擦响动,顿时痛呼:“诶!麻烦你快些起开,小爷我骨头好像断了。”
“哦,哦!”手下触感软和,水无心这才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压在烟北鸿身上,忙起了身,也顺便扶了一把烟北鸿。
再看这周遭景况,水无心只觉好生眼熟,这再往身后一瞧,那抹端坐在侧的水莹身影,不是夜璃月又是谁!
“咦?我怎又回到这里了!”
“你来过?”烟北鸿还沉浸在骨头碎裂的苦楚下,久久不能回神。
“你当你从哪儿把我抬上花轿的呢?来,你瞧,就那儿,那座坟看见了没?我就是在那里面,被人从你二师兄手上带走的!只是……他怎么又在坟琢外头了?”
水无心低声嘟囔,烟北鸿却捕捉到了关键,顺眼望去,就见夜璃月端坐在那坟琢前动也不动,嘴角还溢出了血。
“二师兄!”烟北鸿也顾不得身上疼痛,忙跑过去,偿试着唤醒夜璃月。
但夜璃月对他们的到来,根本毫无察觉。
烟北鸿一直呼唤着:“二师兄,你醒醒!醒醒!”
夜璃月如佛坐禅,纹丝不动,紧合的眼眸时而微动,面上一会儿热汗直流,一会儿又浑身发冷。
水无心凑近一观,问道:“他好像……也入了梦魇。”
“不可能!若是魇梦,必是因人心有恐惧才会让其有机可乘!就如你,你此往岭南,本就是不愿应他人求亲,我亦是不愿早早成亲之人,所以梦魇才会让你我,历了这一场成婚戏码,而我二师兄一生坦荡,又从无亏心之举,这梦魇,又从何下手?”
“人又非神,岂能完美?只要是人就会有缺点,何况,你又不是他,怎会知他心中无愧或是无罪?”水无心还是气着夜璃月在坟琢里没能护好自己,使得自己经历了那样糟糕的事。
烟北鸿气不过,也赌气道:“你这人真是岂有此理!早知我就不救你了。”
“哼!你我同梦,我若不配合,你连自己都救不了,还怎谈如何救我?”水无心甩手去到一旁,但也不敢走得太远,怕又让人给掳了去,方才那样的事,她可不想重复再来一次。
烟北鸿自知讲不过理,便闭口不言,忍着痛楚,小心摇了摇夜璃月肩头:“二师兄,你快醒醒,不管你现在在经历什么,那都是魇梦,不是真的!”
怎奈夜璃月身陷魇境,无法答他。
要说来,夜璃月本不该受到这种困境,但是,也不知那魇境是如何形成的,竟是将夜璃月心底里早已被尘封的记忆破了一道口子。
入眼是血,猩红又恶,转身是冰寒,刺目又冷,他的梦境就在冰与火的交织下,不断变换!
“嘻嘻,哥哥,哥哥,你看!娘亲予我做的这纸鸢,好看不好看?”
“小妹~”又是那样甜糯的小女娃声音,夜璃月缓缓张开双臂,好想抱抱她啊~
但忽然,业火连天,染红了半边苍穹!
“烨儿,你不该回来的!”
“烨儿,护好你妹妹,今后的路,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好像,是那个绿罗裙的女子在哭泣、悲伤?
烨儿?是谁?
夜璃月随即又感觉自己被扔进了一座冰棺,浑身寒意刺骨而来,使得他口中溢出一声低语:“冷~”
“冷?”烟北鸿急道:“二师兄!你能感觉到的是不是?你听见我叫你了吗?”
“你傻不傻?他都被魇住了,能听见你喊他才是有鬼呢!”水无心这话虽是有三分无情之意,但她还是把身上披风取了下来,扔给了烟北鸿:“他在喊冷,你把这个给他披上,至于他要想从梦魇里脱身,只能靠他自己,毕竟以我俩的灵力修为,什么也做不了的,只有等着。”
“你~”烟北鸿你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抿了抿唇把披风给夜璃月披上,才抬头去看水无心。
不消说,水无心那身红嫁裳,还真像是予她定制的,先前有披风挡着了些,没仔细瞧过,这回她脱了披风,盈盈细腰被腰封束紧,不管是肉眼相观还是手上所感,皆不过堪堪一握罢了。
而这处荒凉地,又有阴风阵阵,烟北鸿便问:“你穿这样少,不会冷么?”
“你话怎那样多!我家住在天沐山中,天沐山知道吗?那里终年飞雪,冰川万年不化,可比这儿要冷得多。”水无心说起家乡,面色柔和了许多,眉眼又向下微微弯了一点,笑得微甜,就如寻常孩子,在诉说家乡美好一样。
“我们寒山,从不沐雪。”烟北鸿不自觉的有些痴了,但他自己却不知道,笑着接了一句:“寒山虽有寒字,山上时感霜寒,却又是春色更浓之地,否则,也不会有那问道楼前的凤凰花木,时时斗艳。”
“唔~”在这之后,水无心却是不知要说什么了。
但一想到家乡,也就不免会想到雪无情,她忽然落寞起来:“兄长~你怎么还不来找我呀~”
“别担心,我们要相信他们,我二师兄一定会战胜魇梦,你兄长他们,也一定会找到我们的。”烟北鸿一面守着夜璃月,一面安慰着水无心。
他其实也不喜此地,奈何夜璃月被困魇境,他一时也找不到其他出路,自也不敢带上夜璃月一路糊涂颠簸。
“但愿吧。”水无心在二人旁边,找了处稍微不那么脏的奇石坐下,双手捧脸陷入了沉思。
而他们更没想到的是,因他二人看破幻境,也让候在山中的雨千秋,跌进了另一处虚空。
雨千秋捏紧手中折扇,四顾环视,心道:“怎又换了处境?”
“或者,你该问问,他们为何要破坏那样的良辰美景!”一声轻笑自他身后传来,他循声而望,便见一人迎面走来。
或许,梦中见物不甚稀奇,但若是见得一人,与自己生得一模一样,那这就有些奇了。
然而,雨千秋却似司空见惯,淡然道来一句:“是你。”
“呵~我的好弟弟,久见了,愚兄竟不知,你还能记得我。”
那人手中亦是执了一把折扇,与雨千秋那把相比,无论材质纹路,都完全一致,包括衣着发饰都是一模一样的!
唯一不同的,便是一左一右,像是镜中复刻而来。
“你是我兄长,我岂会不记得你。”再见故人,雨千秋有诸多话想说,但他却先问:“是不是你将我们困于此地?”
“非也~非也~我也不过是故梦一场,来见见故人。”对方答曰:“也是来心疼你,被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舍弃至此。”
那人折扇轻摇,风流之气也比雨千秋更盛,就是说话不太得人意,雨千秋不听他挑拨,反说:“既然无心他们已经破了障,那我想,是不是只要我再杀你一次,也就能出去了?”
“呵~好弟弟啊~多年不见,你依旧这般天真~你扪心自问,当年若不是有雪无情从中作梗,那最后活下来的人,到底会不会是你?”那人摇首又叹:“不过,他今日恐也是无暇他顾了。”
“但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你转身看看,那方炼狱如火,就算你亲自走了进去,你也不会死,你只会感受到,全身皮肤被烈火一层层烧灼皲裂,全身血液被蒸发干净,濒死之际又如梦初醒,但又循环再去的煎熬罢了!”那人折扇一挥,激起满地烟尘。
雨千秋抬袖掩面遮尘之时,已叫那人钻了空子一掌袭来,直将雨千秋逼退着掉进了那烈火炼狱之中!
那人得手之后,恨至极时竟已是目眦尽裂:“你要牢牢记住,我曾经说过,你生来便是为罪孽,我要你好好活着,一辈子都活在愧疚的折磨里,我要你终年生不如死,求死无路!”
落入烈火炼狱那一刻,雨千秋其实是释然的,最起码,自己不必再背负那些陈年旧忆!
只恨是:“人人都道,我生来便是罪孽,这一生都要我去赎罪,可我从始至终,都不知我所犯何罪!?难道一个人想要活着,也算是错吗?”
再说至雪无情这边,被那人强拖入了魇境,曾经那些戮杀之景,如滚滚浪潮在他脑海里一次次去又还回,他痛苦地按住脑袋,不想让自己沉浸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