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未晚（逍芙） 第19章 第十九章

夜色降临，天幕上缀着两三星辰。星光稀疏，弯月昏暗，清冷辽阔的高空似望不见底的深渊，将整个太湖吞噬。

纪晓芙躺在床榻上难以入眠，今日事情太过奇怪，她不得不多加思索。耳边忽然传来刀剑争鸣之声，纪晓芙下意识翻身坐起，细细辨认。

那声音虽不大，但仔细听来，该是在客栈后院。纪晓芙往窗边走去，借着朦胧月色一探究竟。两道人影缠斗在一起，身形飘逸，衣袂飞扬，自庭院中跃上屋顶。月色下其中一人腰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是一块儿玉佩。

纪晓芙定眼去看，那玉佩的模样有些眼熟。再要细看时，那两人已自屋顶跃走。纪晓芙思索片刻，翻窗而出跟了上去。那二人几个起落间已越过好几个屋顶，她踏瓦踩砖，紧跟其后。

纪晓芙跟至一林间，树木茂密繁盛。那两人在此处堪堪停下，又扭打在一处。纪晓芙隐在树后，观这二人招式，只觉得其中一人十分熟悉，却又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另一人的招式，她却是见也未曾见过。忽闻其中一人闷哼一声，似忍着刀剑入肉的疼痛。

受伤那人往后退上几步，另一人长剑高举，应是要痛下杀手。纪晓芙再顾不得许多，随手折下一根树枝，闪身而去，挡开那人。

那人猝不及防被纪晓芙震得往后退了两步，怒视纪晓芙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救他？”

纪晓芙突的反应过来，也不知为何只觉得受伤那人有些熟悉，便出手救下，现下倒是有些鲁莽了。她抿了抿唇：“这位侠士与他有何恩怨，非要痛下杀手？”

那人冷哼道：“技不如人，死也活该。”

这话好生猖狂。纪晓芙心中却猛地一跳，月余来的思念喷涌而出，在心底翻涌成浪。那个人也是这般，冷傲猖狂。却不如这般讨厌。

纪晓芙的唇抿的更紧，眉间神色缓和下来：“得饶人处且饶人。”

“饶？”那人好像听到什么笑话般，大笑起来：“生死有命，要我饶他，且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说着长剑一挑，朝纪晓芙刺来。纪晓芙侧身避开，反手以树枝做剑，刺往那人腹部。那人躬身收腹，急急收剑格挡。纪晓芙瞬时朝上一划，眼看树枝就要刺向那人面门，足下却横扫其下盘。那人仰面避开，双手撑地往后一跳，长剑挽花，纵身回往，朝纪晓芙腰侧攻去，接连几刺，密而不绝。纪晓芙旋身躲避，树枝下挽，与剑刃纠缠在一处。树枝本十分脆弱，但在纪晓芙手中却似上好的兵刃，与剑刃交锋几次也未见断裂之迹。

纪晓芙见其全力攻向自己面门，胸口处全然袒露无疑。她假意抬剑格挡，剑锋至面前时，屈腰仰面，足下滑向那人，旋身抬臂，树枝堪堪在那人胸口处停下。

“承让了。”纪晓芙收了树枝，抱拳一礼。那人望向纪晓芙，嘴角缓扬，眼底滑过阴险神色，抬手一撒，毒粉直朝纪晓芙袭来。纪晓芙未曾料到有此一招，慌忙用衣袖掩住口鼻，但为时已晚，只觉体内真气乱窜。

“你！”纪晓芙惊怒的望着那人。

这人哈哈大笑：“兵不厌诈，小姑娘没学过吗？不过没关系，以后你也见不到了。”目光骤然阴狠，长剑直往纪晓芙胸口刺去。

纪晓芙缓缓闭上眼睛，引颈待戮。如此也好，总是一死而已，只是不能替师父寻回倚天剑了。

只听噗的一声，意料中的疼痛并未传来，纪晓芙睁开眼睛，却见眼前这人胸前突出一段剑刃，口中有鲜血流下。这人缓缓回头，想要言语一二，那剑刃往后一抽这人已经软了下去。纪晓芙定眼一看：“沈若。”

沈若点了点头，连忙上前来扶住纪晓芙：“纪姑娘，你如何了？”

纪晓芙全身绵软无力，只能依靠在沈若肩头：“中了毒，全身无力。”

沈若皱了皱眉头，抬手自怀里摸出一个白瓷瓶来，从中倒出两颗药丸给纪晓芙喂下：“这药能暂缓毒性，我再运功帮你逼毒。”

纪晓芙吞下药丸后沈若便扶着她坐下，于她身后运功帮其逼毒。摸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沈若敛气收手，长舒一口气。

将毒逼出后纪晓芙已好了不少，她站起身来，对沈若道谢：“多谢姑娘。”

沈若摇了摇头，神色凝重：“我也是听到异动才赶来的。”

“什么？”纪晓芙不觉蹙眉，眼中带了丝惊讶：“你是说，你是被人引来的？”

“嗯。”沈若望了望纪晓芙身后之人，不再言语。纪晓芙回过头去看他，他捂着伤口走上前来：“多谢两位女侠相救。”

这人实在是太过面熟，可纪晓芙思索了半响，也没想起来自己何时见过他。林中昏暗，月色这会儿才勉强从云后透出，照在林间。

那人借着月色看着纪晓芙，眼中闪过惊讶之色，敛着眉头不语。纪晓芙察觉出异样来，问道：“你……认识我？”

这人又将纪晓芙细细打量了一会儿，低叹一口气：“不认识，只是姑娘与一位故人容貌相似。”

纪晓芙心中一跳，脱口便问：“你是明教中人？”

沈若的眉头更紧了些，只等着这人的回答。这人显然有些错愕，接着摇了摇头：“不是。但却与明教有些渊源。”

纪晓芙松下一口气，与沈若对望一眼，复又开口问道：“你为何会与这人打斗起来？”

这人正要回答，却觉肩头一痛，面色霎时白了几分，当即自衣袍处撕下一块将伤口包扎好。纪晓芙欲上前去，又觉得不便：“你的伤？”

“无碍。”这人沉吟片刻后道：“此地不太平，两位姑娘还是尽早离开。”

沈若柳眉一展，反倒笑起来：“自我入城以来，人人都告诉我这里不太平，要我早些走，却又无一人告诉我此地到底发生了何事。”

纪晓芙蹙眉不语，她也是如此，自进城以来发生的事情无一不透露着古怪，偏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人沉默着，心中万分纠结，也不知该不该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知面前这二人。沈若窥其神色，稍加思索道：“此事可是有些危险？”

纪晓芙见那人仍旧不肯言语，温声相劝：“这倒是无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辈应做之事。况且今晚这一遭怕也不简单，我与沈姑娘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沈若亦赞成：“既然是有人引我前来，定是早已盯上了我，此事不能解决，我走到哪里也是无用。”

那人沉吟片刻，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就只能据实已告了。只是我也并不知晓实情，只能告诉你们发生了何事。”

纪晓芙与沈若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与凝重。这事，绝非小事。

“你有伤在身，我们回客栈再说。”沈若看着那人的肩头，开口道。

那人点头，跟着纪晓芙与沈若二人往客栈去。纪晓芙抿了抿唇，侧过头对沈若道：“沈姑娘，无论如何，今日还是多谢你搭救。”

沈若扬眉：“纪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叫我若儿就好。我年方十六，姑娘呢？”

“十七。”纪晓芙见她面色柔和，心下不由亲切起来：“比你年长一岁，你若是不介意，唤我一声姐姐就是。”

沈若闻得此言眼角上扬，清眸流盼，出水芙蓉般的容颜上添了几分亮丽：“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