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宁府到了。”透过毡帘,婢女的声音淡淡传来,本就在假寐的陈怀柔,信手撩开帘子,窸窸窣窣的雨从早下到晚,浸的屋檐油亮,石板乌青。
下车后陈怀柔接过婢女的伞,提步便往府门走去。
她们昨日才从齐州赶到京城,修整了一夜,仍是风尘仆仆,倦色难掩。
小厮开门看见陈怀柔,惊得睁大了眼睛,似不相信一般,搓了搓眼睛复又睁开,立时激动的热泪盈眶。
“别哭了,糟心。”
陈怀柔绕过他,径直往前走,小厮连忙躬身引路,好歹脸上有了笑意,“陈小姐你何时到的京城,怎的一点动静也没有,要是公子知道了,肯定高兴...”
得,提到宁永贞,小厮的眼圈又红了。
陈怀柔吁了口气,跨过月门,迎面走来几个人,前头正是身穿绛色华服的宁夫人宋岚,她也看到了来人,似难以置信一般,脚步停滞,眯起眼睛远远地观望。
待陈怀柔走近,宁夫人看清后,面上一喜,颤着身子握住她的手,一时间竟然语噎,耳畔只剩下唰唰的下雨声。
“数年未见,夫人安好。”
“好,我很好。好孩子,你怎么来了,你爹娘也过来了吗?”宁夫人往她身后看了眼,陈怀柔挎着她的手臂,两人并行,往抄手游廊走去。
“国公府都搬到了京城,此事日后再细说。夫人,宁永贞在哪?”陈怀柔话音刚落,便见宁夫人兀的红了眼眶。
在齐州听到宁永贞腿残的一刹,陈怀柔还以为听错了。
她跟宁永贞青梅竹马,从小见惯了他的意气风发,英姿勃勃,那样一个俊朗健壮的少年,又怎会跟残疾扯上关系。
东院的门窗紧闭,檐下站着手足无措的婢女,看见陈怀柔和宁夫人,便急急福了福身,面露难色。
宁夫人知道,定是宁永贞不肯叫人进去伺候。
自从摔断腿恢复无望后,他就变得性情暴躁,乖戾恣睢,别说婢女,便是她和宁父,也无法靠近内室,眼看儿子一天天的堕落沉沦,宁夫人心如刀绞,恨不能替他受断腿之苦。
陈怀柔摇了摇头,宁夫人便与其她人一起离了院子。
她把手放在门上,甫一推开,便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迎面飞来,陈怀柔连忙偏开头,那东西擦着她的鬓角飞过,撞到廊柱咣当一声碎了。
“滚!都给我滚!”紧接着又是一阵叮铃咣当,宁永贞胡乱将床边的矮几一抹,茶盏汤碗立时坠地,碎片四处澎溅。
陈怀柔倒吸了口气,压下怒火冲他喊道,“你是要砸死我吗,宁永贞!”
她把大门猛地推开,提起裙袍站进屋内。
宁永贞的脊背兀的僵住,他攥着被角,心跳戛然而止,原本狂躁烦闷的情绪瞬间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抬起头,目光注视着门口。
许久未见,她还是同以前那样鲜亮耀眼,就像一颗明珠,总能在芸芸众生间,叫人一眼望见。
宁永贞的手越攥越紧,眼中热意凝成团雾,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牙齿狠狠咬着嘴唇,忽然一掀薄衾,将自己裹进里面,藏得密不透风。
“你走。”
声音发闷,带着强忍悲痛的腔调。
“凭什么?”陈怀柔走进去,才觉出屋内简直要发霉了一样,臭烘烘的伴随着污血腥气,顶的她腹内一阵恶心。
她撑开支摘窗,又扭头跟包的严严实实的宁永贞说,“既来了京城,我肯定不会走了。宁永贞,你这屋还能住人吗,怕是连猪也不肯进门。”
宁永贞神思一顿,当年宁家升迁移居京城,临别时他再三跟陈怀柔絮叨,务必等他。他知道沛国公一家终老不会进京,又怕陈怀柔许了别人,只想着日后早早有所建树,再去齐州风光迎娶陈怀柔。
没等到那一天,爹娘便给自己定了一门亲事,他大闹无果后,纵马驰骋,把自己折腾成了瘸子。
“谁让你进来的,你的意思自己连猪也不如...”他瓮声瓮气,想到当年的情景,她明艳动人,他年少气盛,从没想过再度重逢,他会自卑到连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
身强体健的时候,她尚且看不上自己,更别说沦落成一个残废,这辈子都别想了。
“都说你好几日没吃饭了,我瞧着你还有力气讥讽我,多饿几天也没关系。”陈怀柔开窗后扇了扇浊气,又避着碎瓷片走到床前。
她弯腰,从尾端掀开薄衾一角,正对上宁永贞那双通红的眼睛。
就像小兽,倔强而固执的瞪着,沉积了哀怨与痛苦的一双眼,在看见陈怀柔的刹那,陡然失了神色,灰扑扑的垂下眼皮。
“看够了就滚..”滚字说的毫无底气,毕竟从小到大宁永贞从来没有跟陈怀柔说过重话,他捧着哄着宠着,只把她当星星当月亮一样爱着。
“能耐了啊,重逢后头一次见面就骂我。”陈怀柔笑笑,接着用力把被子扯到地上,一股腐肉气扑鼻而来。
宁永贞的左膝被鲜血染透,旧的结痂,新的又涌了出来,整条腿被浸在血水里,画面十分刺激。
他情绪激动,想找东西来遮掩,浑看竖看最后认命的把眼一闭,哆嗦着嘴唇冷声道,“满意了?看我可怜是不是要像他们一样安慰几句,大可不必,我就算残废了,也用不着你来同情,我...”
“闭嘴吧,不想听这些难道想听刻薄你的?”陈怀柔从震惊中抽离出来,就着床沿坐下,顺手去扒他的裤腿。
宁永贞惊呆,一把按住她的手,怒道,“陈怀柔,你到底想干嘛!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动不动去扒别人裤子,传出去你还嫁不嫁人了!”
陈怀柔抬起眼皮,没好气道,“我貌若天仙,又是高门贵女,提亲的媒人能把门槛踏破,用不着你操心。”
说罢,她拍开宁永贞的手,把裤腿往上一卷,露出被马践踏的左膝。
“拿药进来。”陈怀柔朝门口吩咐,立时便有婢女应声,托着药匣进门。
“别动我。”宁永贞本想挣扎,看见陈怀柔的眉眼,力道不觉消减下去。
她没想到宁永贞竟能忍住疼痛,一声不吭。只是剥离腐肉的时候,下嘴唇被咬的鲜血淋漓,后面上药,能听到隐隐的吸气声。
陈怀柔拿帕子边擦手,边打量他的脸,宁永贞有些烦闷,红着耳根暴躁道,“你可以走了。”
要走的人非但没走,还得寸进尺的解了宁永贞本就蓬乱的头发,在他毫无抵抗力的挣扎中,三两下缠上丝绦,露出那张原本俊朗的脸来。
显然,他好几日没有洗漱,胡子拉碴不说,还有一股馊味。
“宁永贞,我走了。”
她拍了拍宁永贞的肩膀,然后就径直利落的朝门口走去。
就像破了一角的冰层,眼看春意融融,却又忽然间急速降温,宁永贞胸中一滞,张着嘴却不敢出声,微微融化的角落,顷刻间开始大雪冰封。
“你等着,明日我还来看你。”陈怀柔回头,冲他挑了挑眉,继而快步消失在光影之中。
宁永贞浑身一松,窗外的雨仿佛窸窸窣窣淋进心里,清透的泥土味代替了屋内的浑浊,他低头,嘴角紧紧抿起。
“三郎,快去看看你姐姐。”孟氏正在指挥下人搬运箱匣,收拾院子,远远看见下了马车的陈怀柔,便冲陈睢使了个眼色,陈睢立刻站直身子,三两步跑了过去。
陈怀柔从宁府出来后,便一直觉得如鲠在喉。
当着宁永贞的面,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稀松寻常,可一旦离开,心里到底难受,这一股气憋到了国公府,肝肠郁结,愤懑难平。
“姐,永贞哥怎么样?”陈睢从她不悦的神色中,已经猜了个大概,遂也不敢出声惹她,只是闭紧了嘴巴跟在她后头。
陈怀柔停住脚步,转身往厅堂打量,父亲陈承弼正在待客,看身影,很是眼熟。
陈睢立刻挡了上去,嘿嘿一笑,“姐,你的房间整理好了,娘给你选的最大的一间,又宽敞又明亮,院子里还种了几棵海棠...”
陈怀柔一巴掌盖在他脸上,往旁侧推开。
厅堂里的那人穿着素色锦衣,身姿颀长,好似觉察到有人注视,他慢慢转过身来,双目交接,陈怀柔心里登时万匹骏马奔涌而过。
这个给脸不要脸的,来国公府作甚?!
陈睢没拦住,眼睁睁看着陈怀柔大马金刀,飒爽豪气的进了前厅。
陈承弼一拍脑门,深谙大事不妙。
果然,还没等他开口,陈怀柔便一掌拍在桌上,虎视眈眈的瞪着江元白,用淬了毒的眼神凌迟了他一遍又一遍。
江元白神情淡然,见她发怒亦不作气,只声色如常的回道,“多年不见,陈小姐一切都好。”
好个屁!
陈怀柔扬手一指,怒道,“谁让你来我家的,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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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如下:
城破之前,赵荣华是赵家的指望,
大伯升官,二伯经商,人脉钱财,靠的都是赵荣华那张国色天香的脸蛋,
祖母将她待价而沽,精心斡旋,勉力撑起败落的赵家门楣,
就连她遇到了知心人,也被祖母从中作梗,强行拆散,
所有人都觉得,赵荣华就该为赵家牺牲一切,
她想什么,无关紧要。
城破之后,赵家人对她避如蛇蝎,
因为新帝的兄弟,死在赵荣华的裙下,
新帝自幼孤僻阴鸷,只那一位有着过命交情的朋友,
他一定会手刃赵荣华,血祭姚鸿。
新帝起始也是这般想的。
只是,日复一日,他竟慢慢活成自己最厌恶的样子,每夜非要拥着赵荣华方能入睡,
新帝倨傲,不愿再做第二个姚鸿,于是斥她:别自作多情,孤不会喜欢你这种爱慕虚荣的女人。
后来,传说中已经死透的赵荣华的白月光回来,
新帝大慌,连夜奔到赵荣华床前,拽着她的衣袖,语气卑微,近乎恳求:不准走!孤把天下都给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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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