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映琉缓缓睁大了双眼,他与栖迟对视一眼,不敢去想话里的意思,很快将头低下去了。
栖迟目光扫过明映琉的头顶,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态度太严厉,他语气软和下来:“你既说了这是件小事,那就不必多管了,下去吧。”
明映琉没走,他抿了抿唇,闷声道:“可是师弟他基础薄弱,我怕师尊不习惯。”
栖迟:“所以你想教他?”
明映琉点点头。
“不行。”栖迟无情拒绝,他伸出手想揉揉眼前的头,当最后去选择轻轻拍了拍明映琉的肩,“为师能感觉到,近日来你的灵气不太稳。”
明映琉顾不上捏他肩的大手了,他瞳孔微微一缩,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了。
栖迟问:“可是修行上有什么问题,为何不问为师?”
“不是什么大问题。”明映琉被问得头皮发麻,他用尽全力保持镇定道,“只是看着宗内师弟师妹们天赋好又勤奋好学,心中不免生了几分焦躁不安而已,弟子已经调理好了,有劳师尊挂心了。”
听着明映琉的话,栖迟眉微皱。
满打满算,出关到今日也不到两天的时间。
除了收徒和今早去食肆,大徒弟不是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么,何时还跑出去逛了。
不过大徒弟素来细心温柔洞察力一绝,随意一眼能瞧出这些也很是正常。
“他们天赋虽好,却远不及你。”栖迟语气淡淡给出评价,“何况你也非惫懒之徒,将自己逼得太紧反倒易生执念,放轻松些。”
明映琉胡乱点头。
按住自己肩膀的手收了回去,徒留一缕冷气擦过脸颊。
栖迟道:“这几日他由我照顾着,你先稳定自己的灵气。”
明映琉无话可说,应了声就拿着衣服出了紫金殿。
虽然栖迟说了萧楮叶交给他照看,可临近下午,明映琉还是从入定中醒神。
栖迟白日都在紫金殿中,是以明映琉开门毫不犹豫,直接御剑径直往半山下去了。
很快,明映琉就看见了苦哈哈爬台阶的萧楮叶。
霞明剑贴着树梢往下坠,临到地面悄然化为一缕霞光,钻进了明映琉的衣袖里。
久违的冷气扑面而来,萧楮叶不觉得可怕,只觉得自己解脱了。
终于,师尊终于记起了他还没有灵气这件事了吗!
萧楮叶在心里感动得泪流满面,他赶忙抬起头,然后愣住了。
小孩的脸红扑扑的,带着一层薄汗。看向明映琉时,亮得如宝石。
“大师兄!”萧楮叶惊喜道,“你好新啊!”
明映琉动作一顿,他轻轻嗯了声,伸手给萧楮叶贴了个净尘诀,然后问:“怎么在这里爬楼梯?”
峰内一直遍布着师父的灵识,断不会让毫无灵气的萧楮叶爬台阶才是。
虽然明映琉心中疑惑,可眼下并不是说话的时机。
以后再问。
明映琉看着欲言又止的萧楮叶,伸手将人一抓,“我先带你去紫金殿。”
自明映琉抓起自己的刹那,萧楮叶就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他不理,自顾自抓住了明映琉的衣角。可眼前的衣服波纹潋滟,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萧楮叶怕自己抓坏了,便悄悄放松了力道虚虚扯着。
当明映琉把萧楮叶带到殿前时,栖迟早已候在了廊外。
阳光将情绪冷淡的眸底照亮,显出几分刻板的暖意。
师父居然亲自出门等么?
明映琉眉峰几不可微动了动,他飞快敛下异样的眼神,领着萧楮叶走到栖迟面前:“师尊。”
栖迟冰冷的目光先落到明映琉身上,然后又看着扯着衣角的那只爪子。
萧楮叶总觉得,落在自己手上的目光跟针扎似的,他畏惧栖迟表现出来的冷漠,自觉松手乖乖站好:“师尊好。”
栖迟不冷不热挤出一声嗯,看着明映琉随口问:“不是叫你安心修炼,怎么又和他待在一块?”
萧楮叶都能品出栖迟语气中的不同寻常,他唯恐明映琉被怪罪,立刻出声道:“师尊,是我没有灵气启动峰玉,又不知道联系师尊的办法。师兄估计猜到了这个情况,才带我来这里的。”
萧楮叶鼓起勇气,仰起头眼巴巴望着栖迟:“师兄绝对没有任何的懈怠情况,还望师尊不要生气责罚师兄。”
他说完觉得刺目,立刻又低下头。
栖迟罕见的哽了一下。
还以为……
栖迟悄悄觑了眼明映琉,然后语气变得温和了些:“为师忘了。”
说着,他伸手:“拿来。”
萧楮叶一愣:“什么?”
栖迟:“峰玉。”
萧楮叶一抖,难以置信。
师尊是觉得他又笨又麻烦,所以要收回峰玉,把他赶出去了么?
他好不容易才拥有一个吃饭睡觉的地方,还有关心他的师兄。
萧楮叶看着栖迟,眼眶一下红了,圆润的眼睛包了一大包的眼泪。
栖迟:“?”
他不解皱皱眉,他不过要个峰玉,这家伙怎么突然就要哭了?
好麻烦,没有他大徒弟一点点的可爱。
赶在栖迟耐心告罄前,围观的明映琉忍不住了。
他安抚地摸摸萧楮叶的脑袋,放缓了语气解释:“师尊要峰玉不是赶你走。”
萧楮叶回头仰望明映琉,哽咽了一下:“真,真的吗?”
明映琉唇角勾起淡淡笑:“嗯。”
萧楮叶很少见明映琉真的笑。
乍一看见这抹笑意,他连伤心都忘了。
萧楮叶心想,这世间怎么会有笑起来这么好看的人。
再次看见兄友弟恭的场面,栖迟搁在腰前的手掐紧了。
他眯了眯眼,面无表情问萧楮叶:“看够了么?”
求生的**霎时占领上风,萧楮叶马上回首低头,双手奉上自己的峰玉:“弟子失礼了!”
耳边响起一声似有若无的冷哼,栖迟把峰玉拿走了。
萧楮叶缩回手,紧紧握了握。好可怕,光是不小心被师尊的指尖碰了,碰到的那块区域都散发着恐怖的寒意。
栖迟用莫名的情绪打量着峰玉,又在蓦然间抬眼看向明映琉:“你去修炼。”
明映琉点点头,朝萧楮叶的方向看了看才慢慢转身离去。
看上去很是不舍得。
这次不是幻觉,萧楮叶分明听见栖迟冷哼一声。
他只觉自己小命休矣,更加不敢说话了。
指腹擦过峰玉表面,待玉坠表面闪过一层光后,栖迟将其还给了萧楮叶。
“此后只需按下峰玉,便会激活里面的阵法。”栖迟冷冷解释,“你大师兄很忙,不要去烦他。”
萧楮叶点头如捣蒜:“遵命。”
栖迟转身,萧楮叶便跟着进了空旷安静的殿里。
“这几日会让你尝试引气入体。”
甫一落座,栖迟挥手,往萧楮叶桌前放了一本书:“这本书内容浅显易懂,你先看,遇见不明白的随时问我。”
萧楮叶看着栖迟,态度严肃点点头。
“正常情况,这本书今日就能看完并且尝试第一次引气。”栖迟见萧楮叶局促低下头,语气中的冷意稍减,“但你情况特殊,今日能看完一半便不错了,不必太强求。”
萧楮叶坚定道:“好!”
栖迟淡淡嗯了声,不再说话。
萧楮叶也没有主动搭话的胆量,他目光放在了书封上。
虽然他不曾修炼过,但师尊说了这本书浅显易懂,那他一定没问题!
他要相信自己的师尊!
萧楮叶想着,深呼吸了一下,斗志昂扬翻开了书的第一页。
萧楮叶:“……”
哈哈,忘了他的师尊是仙君啦。
萧楮叶从志得意满到如临大敌,只用了翻开一篇书页的距离。
字是一个个蹦进脑子的,读音是几乎对不上号的,更不要说它们组成的句子了。
萧楮叶眉头紧紧拧着,他看了看冷眉肃目的栖迟,最后还是没有勇气上前去问。
小孩连蒙带猜半个钟头,最终哭丧着脸蹭到了栖迟面前。
他扒着桌沿,努力把自己的脸仰得高高的。
栖迟听到动静,把手里的竹简搁下。
适才他便知道这小孩坐不住了,没想到挨了这么久才来问他。
钻研精神倒是很好,不错。
栖迟还是满意的。
他低下头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书:“什么口诀不明白?”
萧楮叶艰难说:“不是口诀。”
栖迟瞧着萧楮叶:“那是什么?”
“师,师尊。”萧楮叶咽咽口水,鼓足勇气结结巴巴说,“我不识字。”
栖迟:“?”
他看了萧楮叶半晌,想到收徒时的场景,叹口气问:“也罢。你哪个字不认识?”
萧楮叶缩缩脖子:“大部分的字,弟子都不认识……”
栖迟将眉一皱。
他见小孩一脸愧疚和无地自容,沉默下说:“无碍,为师教你。”
……
日落西山,满山的枫树桕木都染上了朦胧的橙红。
掩藏在树影中的大殿中,传来了诡异的对话。
一道冰冷平静的语气响起,只平静略略崩散。
他问:“这句话我说了三遍,你还不理解?”
紧接着,一道稚气未脱的语音信心满满的响起:“我理解的师尊!这句话就是说炼气是如何成功的。”
“……”
“那为师问你。”栖迟指着书上的句子,阴森森看着萧楮叶,“炼体和炼气的法门有何不同?”
萧楮叶大惊失色,他也顾不上什么害怕了,而是抓狂道:“什么!居然还有炼体吗!!!”
那他岂不是前面全部白看?!
栖迟:“……”
天下第一的仙君,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师尊看徒弟:细心温柔洞察力一绝
徒弟看师尊:温柔和善非常好说话
横批:八百米滤镜
师弟:哇!师兄好新好新![可怜]
任何人辅导孩子功课都会疯,包括仙君[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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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没他大弟子一点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