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23号接警员,请讲。”
闷在口罩里的声音穿过了电流。
“长宁街科湖小区3单元0618。”
“发生了什么事吗?”
电话那边并没有回答发生了什么。
“记得带上你们的法医。”
“刘局,您找我?”
林璟毅刚到局里,就被刘局叫去了办公室。
“对,接到报案,长宁街科湖小区3单元0618发生了命案,现场已经封锁了,你现在带着人过去。”
“是。”
接到任务,林璟毅立即通知了队里的人带装备前往现场。
警笛声划破了长宁街清晨的宁静。林璟毅从警车上跳下来,抬头看了眼面前的高层住宅楼。科湖小区是市里数一数二的高档住宅区,能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
“林队,现场在六楼。”年轻警员小跑着过来汇报,“物业已经配合封锁了电梯和楼道。”
林璟毅点点头,快步走向电梯。他身后跟着法医组和技术科的同事,一行人沉默地上升。电梯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林璟毅注意到电梯内壁光可鉴人,连一个指纹都看不到。
0618室的门前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先到的派出所民警见到林璟毅,立刻迎上来:“林队长,我们接到指挥中心指令就立刻赶来了,门是虚掩着的,我们已经确认了里面有死者。”
“报案人信息查到了吗?”
林璟毅一边戴手套一边问。
“是个公用的电话,在小区对面便利店门口。监控拍到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人,但看不清脸。”
林璟毅皱了皱眉,示意技术科先进去取证。他自己跟在后面。
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防盗门。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某种清香扑面而来。
客厅整洁得近乎异常,茶几上连一个水杯都没有,沙发靠垫摆放得一丝不苟。如果不是卧室门口那一滩已经半干涸的血迹,这里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家。
“死者在这里。”
春夏的声音从主卧里传来。
林璟毅跨过血迹走进卧室,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一个中年男性仰面躺在双人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像是安详地睡着了。
如果不是他脖子上那道狰狞的切口和浸透了大半个床单的血迹,这场景几乎称得上平和。
“死亡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林璟毅问道。
春夏蹲在床边,小心地检查着尸体。
“初步判断8到10小时前,也就是昨晚11点到凌晨1点之间。具体要等尸检。”她轻轻抬起死者的右手:“林队,你看看这个。”
林璟毅凑近,看到死者手腕内侧有一个细小的针孔,周围有轻微淤青。
“注射的痕迹?”
“嗯,而且很专业,像是医疗从业人员的手法。”春夏又检查了另一只手腕,“这边也有。”
技术科的同事正在房间各处采集证据。
林璟毅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玻璃杯,杯底残留着少量透明液体。
“把这个带回去化验。”他对正在取证的萧然说,然后转向春夏:“死者这么平静,像是被麻醉后再割喉的?”
春夏点点头:“很有可能,一般割喉死者会因为剧烈疼痛而挣扎,但这位几乎没有任何防御伤,姿势也很规整。”
林璟毅环顾四周。
卧室同样异常整洁,衣柜里的衣服按颜色和季节排列,抽屉里的袜子都叠得一模一样。床头放着一本《神经科学前沿》,书签夹在了第六章。
“去查一下死者的身份。”
林璟毅对身后的警员说,然后走向书房。
书房比卧室更加一丝不苟,实木书桌上除了一盏台灯和一本日历外空无一物。
林璟毅拉开抽屉,发现里面整齐地放着各种票据和文件,他翻找了一下,很快在一个文件夹里发现了房产证。
“张鑫河,38岁,这房子的业主。”林璟毅念道。
他继续翻找,却没有找到任何身份证件。
一旁的萧然说道:“钱包、手机、电脑,全都不见了。”
“林队!”技术科实习的小陈在阳台喊道。
“阳台有发现!”
林璟毅快步走向阳台。这是一个封闭式阳台,摆放着几盆绿植和一把摇椅。小王指着角落的一个小铁桶:“里面有燃烧过的灰烬。”
林璟毅蹲下身,戴上手套小心翻查。
灰烬中有一角没烧完的硬纸片。他轻轻捏起来,发现是一张照片的边缘,上面还能看到几缕长发和一个女性下巴的轮廓。
“把灰烬全部带回实验室,看看能不能复原更多。”林璟毅小心地将那片残骸放入证物袋。
回到卧室,法医已经完成了初步检查。
“死者除了颈部致命伤和手腕针孔外,后脑勺还有一处钝器击打伤,但不足以致命。另外。”春夏指了指死者的脸。
“他的表情太平静了,像是被药物控制。”
林璟毅盯着死者平静的面容,突然注意到他的嘴唇微微发蓝。
“中毒迹象?”
“有可能,要等毒理检测。”
“林队!”又一个警员从卫生间探出头,“浴室下水道口发现几根头发,颜色和长度与死者不符!”
林璟毅走进卫生间。
这是一个干湿分离的豪华卫生间,淋浴间的地漏处确实卡着几根长发。
萧然正在小心提取。
“带回去化验一下DNA,同时让程斯港查一下张鑫河的婚姻状况。”林璟毅说。
他环视了一圈浴室,洗漱台上男士护肤品一应俱全,但毛巾架上却挂着两条毛巾,一条深蓝色,一条浅粉色。
取证工作持续了三个小时。
当林璟毅最后检查完厨房准备离开时,技术科的小陈匆匆走过来:“林队,死者的西装内袋有东西。”
林璟毅回到卧室,看到春夏正从挂在一旁的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皮夹。
皮夹里没有现金和银行卡,但在夹层里发现了一张被烧毁一半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半身像,只能看到她的下半张脸和肩膀。
她穿着白色连衣裙,背景似乎是个公园。
照片边缘焦黑卷曲,像是被人匆忙烧毁却没烧完。
“和阳台发现的残留物很可能是同一张照片。”林璟毅若有所思,“为什么凶手要特意烧毁照片?这个女的是谁?”
他让技术员把照片作为重要证物收好,然后走出公寓。
在走廊上,他遇到了正在询问邻居的警员。
“有目击者吗?”
“六楼就0618和对面0617两户。0617住的是一对老夫妇,他们说昨晚九点多就睡了,什么也没听见。”
警员汇报:“电梯监控显示昨晚11点45分有个戴帽子和口罩的人来过六楼,但看不清长相。”
林璟毅点点头,突然想起报案电话里那句“记得带上你们的法医。”
普通的报案人怎么会特意提醒这个?
除非他知道死者已经死亡的情况。
“去查一下张鑫河的背景,特别是职业和人际关系。重点查有没有医疗相关背景,或者近期是否就医。”林璟毅一边下楼一边布置任务,“还有,把小区所有监控都调出来,尤其是昨晚的,统统打包交给程斯港他们小组排查。报案人知道带法医,说明他了解死者的状况,很可能就是凶手本人,查查他的去向。”
“是。”
坐进警车前,林璟毅最后抬头看了眼六楼的窗户。
这个案子远比他想象的复杂,而那张被烧毁一半的照片,或许就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回到局里,林璟毅刚给所有人交代完任务,程斯港就过来和他说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秦铉的状况不太好。
“林队,刚刚医院来电话了,医生说秦雨初的儿子秦铉的情况不太好,秦铉要求见秦雨初一面。”
“啧,她现在已经被拘留了,我得沟通一下,你把医生电话给我,我打电话问问具体情况。”
“行,我发给你。”
林璟毅边往办公室走边挥手。
“知道了。”
“喂,哪位啊?找檀医生什么事啊?”
虽然林璟毅在打电话前希望是檀青山接电话,不过檀青山大概率还是会用医院的电话打过来。
“我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林璟毅,找檀医生了解一下秦铉的情况怎么样了?”
“哦,这样啊,他上手术了,估计还有半个多小时才回来,我待会叫他打给你吧。”
接电话的是谢屿,正巧在檀青山的休息室找零食吃。
“这是他的电话?”
“是啊,怎么了?”
“那你是?”
“朋友,行了,待会叫他打给你吧。”
要不是檀青山的手机一直响,怕突然来病人,谢屿才不会碰他的手机,他就是个单纯过来偷东西吃的。
被谢屿挂了电话的林璟毅还有点发愣,居然真是檀青山的电话,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于是林璟毅放下手机边查看案件资料边等电话。
四十分钟后,手机响起。
林璟毅一秒就接了起来。
“林队长,我是檀青山。”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清冷声音,“抱歉刚下手术,秦铉的情况确实不太乐观,心肺功能持续的恶化,已经没有时间再给他等心源了。”
林璟毅的笔尖在记事本上顿住:“这么严重?”
“嗯。”檀青山的声音里带着疲惫
“他今早突然出现了呼吸衰竭的症状,现在虽然情况已经稳定了,但还是不乐观,他之前也一直在问他母亲的事。”
林璟毅皱眉看向桌上秦雨初的案卷:“她现在涉嫌故意杀人罪,按规定……”
“我知道程序。”
檀青山打断他。
“但作为秦铉主治医生,我建议你们考虑一下特殊情况,他爷爷奶奶虽然也一直在劝。”
檀青山停顿了一下。
“尽快安排他们见一面吧。”
电话那头传来打印机规律的“滴滴”声,林璟毅仿佛能看到躺在ICU里苍白的少年。
“好,我会尽快申请。”他最终说道,"另外……药你收到了吗?”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几秒。
“收到了。”檀青山的声音忽然轻了几分,“这两天太忙了,一直没来得及和你说谢谢。”
“伤口恢复的还好吗?”
“好多了。”
林璟毅正想再说什么,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程斯港举着电脑冲进来:“林队!张鑫河的背景查到了!”
“先这样,申请结果出来了我联系你,我还有点事。”
“好,那你先忙。”
林璟毅匆匆挂断电话,转向程斯港:“有什么发现?”
“张鑫河是景大附属第一医院神经外科副主任医师!”程斯港激动地说。
林璟毅的瞳孔骤然收缩。
“景大附属第一医院?确定吗?”
程斯港点点头,迅速滑动鼠标:“根据医院人事记录,张鑫河确实是景大附属第一医院的医生。”
林璟毅的指尖在桌面上轻叩,脑海中闪过那张被烧毁一半的女性照片。“张鑫河的家庭情况怎么样?他有没有结婚或者有固定伴侣。”
“已经查过了。”程斯港从电脑上调出一份资料,“张鑫河父母两年前就已经去世,还没有孩子,三年前离异,前妻叫杨思思,和他是大学同学,之前是景大医学院的老师。有意思的是,离婚后张鑫河对外都说杨思思辞职去了国外,但是这三年从没回来过,至今下落不明。”
林璟毅的眼神骤然锐利:“把杨思思的照片调出来,和证物里那张被烧毁的照片做比对,随便去查一下杨思思这三年有没有出入境过。”他拿起外套大步往外走,“叫上兄弟们,我要亲自去一趟张鑫河的办公室,看看还有什么线索。”
走到门口时,林璟毅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说道:“另外,你联系一下拘留所,看看能不能让秦雨初和她儿子见一面。”
“好,我现在就打电话去申请。”
警车驶入景大附属第一医院时,林璟毅注意到急诊通道前停着一辆黑色奔驰,车窗贴着深色膜。
车子在他视线扫过时突然启动,快速驶离了医院。
“林队,怎么了?”萧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记下车牌号,查一下。”林璟毅收回视线,大步走向神经外科大楼。
“好。”
电梯里消毒水的气味让他想起了檀青山身上的味道,现在他或许在忙。
神经外科办公区出奇地安静。护士长听说他们要调查张鑫河,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张医生……死了?天啊……”
“他的办公室在哪里?”林璟毅出示搜查令。
“走廊尽头那间,但……”护士长说,“最近总有医生半夜进出他的办公室。”
“医生?”林璟毅发出疑问。“知道是谁吗?”
“没看清,他平常带的实习生也经常出入办公室,我们以为是来找病例的。”
林璟毅点点头。
“这两天不要让人再进办公室了,再有人要找资料不要让人一个人进去,有可疑的人员立刻联系我们。”
“好。”
办公室门的没锁,推门而入的瞬间,林璟毅就察觉到了异常——虽然表面整洁,但电脑主机箱侧盖有新鲜划痕,处处透露着不正常。
“有人先我们一步。”林璟毅戴上手套检查电脑,“硬盘被人拆走了。”
林璟毅的目光落在办公桌抽屉锁上——那里有一道新鲜的撬痕。他小心拉开抽屉,里面空空如也。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看到张医生的秘密。”林璟毅蹲下身,仔细检查办公桌底部,突然在夹缝中发现一张被揉皱的纸条。
萧然凑过来:“这是什么?”
林璟毅小心展开纸条,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1月18日23:00,老地方见,别带手机。——S”
“1月18日……”林璟毅瞳孔微缩,“就是昨晚案发时间。”
春夏突然从文件柜后喊道:“林队!这里有发现!”只见她从柜子与墙壁的缝隙中勾出一个U盘,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林璟毅立即将U盘装入证物袋,这时手机震动起来。是程斯港发来的消息:“林队,查到了!杨思思三年来没有任何出境记录,而且……她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科湖小区,进去之后再没出现过!”
林璟毅心头一震。
“萧然,立即调取科湖小区三年前的所有监控,联系一下杨思思的父母,杨思思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是!”
林璟毅的视线落到电脑旁的科室合照上,张鑫河站在第二排,脸上还带着微笑。
隐隐之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张鑫河身后还有一个巨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