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焰嚣张 第5章 第 5 章

穆艾不甘心，想挽救，想拖延时间。

“都看过了？可能是我记错了，不是第27层，是26，或者28……上下三层都去了？”

“那也许是那人听到动静取消计划，可能等你们走后……”

“能麻烦你们跟出警的同志说说，从消防通道走，也许能发现些什么？”

“……好的，我明天中午之前会到派出所说明情况。”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挂掉电话，穆艾的心沉甸甸的。

她的猜测没有一个是对的，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爆炸实实在在发生过，她亲身经历，还是两次。

实话实说，只会被送去精神病院。她可以去，但孩子怎么办？

18点19分，便衣警察接到上面收队的通知准备原地解散，伪装成燃气公司员工的女警犹豫了。

同伴疑惑：“不走？”

女警说：“我上去一趟，然后从通道走，小王，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小王往前迈了两步，在她身旁站稳：“行。”

同伴：“那就去看看，等你们十分钟。”

女警笑：“好。”

两人来到电梯前厅，小王抬手刚按下28，女警说：“31是避难层，从30层开始吧。”小王觉得没问题，改按到30。

乘坐电梯，两人很快来到第30层，通过消防通道下去。

才下一层楼梯，女警就看到堆放在消防通道的快递盒，还有不远处的几个烟头，有一个甚至还能看见些许火星。她皱了皱眉，拍下照片和视频，顺脚踩熄烟头，准备回去后给兄弟单位提个醒，检查一下这个小区的消防安全。

下了两层楼梯，她又觉得哪里不对，抬头看向一侧的监控，果然工作指示灯没有亮。

小王顺着视线看过去，知道很多小区物业是面子工程，东西坏了拖着不修或者纯粹就是想在各方面节省成本，但不管什么理由，不能当没看到，也在心里记了一笔。

18点24分，两人来到18层，小王已经笃定这次没有收获，刚想开口，突然看到女警做出手势，立马警醒，顺着视线看向电梯前厅，一个外卖员在那儿自言自语：“奇怪，明明听到电话铃声，难道是在蹲厕所？”

同一时间，崔老师带着还剩一口气的金老师爬到一楼。她手脚发软，小心放下几个孩子，六个，完完整整，一个不少，就是有点废老师。

金老师发誓此生不会爬第二遍，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崔，崔老师，你，你这是图啥啊？！”

几个小朋友挤眉弄眼，示意金老师输了。

崔老师中途也差点以为信错了人，但在看到小区路边的警车，一下子有一种众人皆醉她独醒的隐秘愉悦，对穆艾的工作也有多番猜测。但不管内心多么激荡，此刻也没有力气多说话。她摆摆手，歇息了几秒，就让孩子们手牵手，朝小区外的书店走去，同时给穆艾发送了约好的暗号，数字1。

穆艾一直紧握手机，屏幕亮起第一时间就注意到。看到回复后，下意识计算出她们下楼花费的时间——13分钟。

可在算完以后，穆艾忍不住自嘲，又做无用功。

艾宝安全了，她马上要出事了。

一辈子没有犯过法的人，没想到有朝一日可能会被拘留。

也不知道要蹲几天，罚多少款，该找谁帮忙带孩子？那人最好嘴严一些，不要告诉艾宝她的妈妈去了哪里。没有她在，那人会对孩子好吗，会在看不到的地方欺负她吗？

可除了报警的理由是现编的，她错哪儿了？煤气没有泄露，也没有歹人，那会是什么原因？还会出现爆炸，引发火灾吗？

明天去了派出所该说什么，里面是什么样子的，会有小黑屋吗？他们会不会像对待犯人一样的审问她？明天的社会新闻会不会发她蹲看守所的照片？……她不想坐牢。

全程听完穆艾几个电话的追星女孩见她周身乌云密布，歇了继续吃瓜的心思，和同伴刷手机的刷手机，聊偶像的聊偶像。

18点28分，地铁准点到站。

穆艾顺着人流慢慢移动，一路希望时间能慢点，再慢点，可是还是很快来到闸机口。

18点30分，扫码出来后，她脑子一片空白，盯着前面一个学生背后摇晃的书包出神。

一分钟后，穆艾来到崔老师所说的书店，接到艾宝，没有注意到崔老师有些异常兴奋的神情。

艾宝的连环画还没看完，她等了一小会儿，等她看完后刚准备告别，崔老师轻咳两声：“那个，艾宝妈妈……”

穆艾勉强提起精神：“什么事？”

崔老师不太好意思：“你说的那个事情，有结果了吗？我在想，什么时候回去会比较好。”

穆艾反应慢半拍：“结果……结果已经出来了，大概明天你就能看到。”能看到她报假警被拘留的消息。

崔老师满脑子问号。这歹徒这么厉害的吗，还留着过夜？可怎么这么安静呢？业主群里也没个消息。

她转念又想，是了，大事都是静悄悄的发生，等广为人知的时候，事情早已过去。

“那个，孩子们太小，一直呆在外面也不是个事，原本晚饭都做好了……我在附近也没有亲友，想着能不能暂时去你家……”

“不行。”穆艾下意识一口否定。

崔老师站在一旁尴尬笑笑。

看来酒店的钱是省不下来的，破财消灾安全第一，等定了房再通知其他家长换地方接孩子吧。

崔老师：“抱歉，这次还要谢谢你，也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影响，放心，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

穆艾一脸出神：“啊……”

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知道对话好像要结束了，点点头，牵着艾宝过马路往小区走。人到门禁时，保安站在一旁，前面的人刚刚刷卡进门，门还没关，她带着孩子顺势进去。

经过3号楼的时候，穆艾心里发憷，却忍不住侧头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又出了意外。

只见楼栋里走出一男一女，押着一个头戴牛皮纸套、上身针织衫、脚穿蓝色鞋套的男人朝外走，一直走出小区，走到路边的警车。

看到他们将人塞进后座，然后一左一右坐进车里，将人夹在中间，穆艾瞪大双眼。

那是？！那就是？！抓他的一定是便衣警察！

目送警车驶离小区，穆艾精神焕发，无病自愈。

不是报假警，她的噩梦也要结束了。

也许很快会等来新的回访电话，他们会告诉穆艾，她是一位热心好市民，也许还会有一笔意外的奖金。她也不用再担心明天中午去了以后会怎样，一定是微笑加鼓掌，艾宝还会甜甜的对她说，“妈妈是最棒的！”

她要记住这个值得纪念的时间点，18点34分。

更正一下，分钟数字刚刚跳动，变成了35。

艾宝不明白之前无端低落的妈妈为什么突然又开心起来，但只要妈妈开心，她就开心。

艾宝刚咧起嘴要笑，一股大力从后面袭来，她感觉自己飞了起来，落地的时候轻飘飘的，最后一眼，是同样后脑勺着地的妈妈。

穆艾重重摔在地上，鲜红的液体从脑后蔓延，她张了张嘴，亲眼看到女儿闭上眼，发不出一点声音。

离她们不远处，一辆电瓶车横卧在地，外卖员脸扑在地上，没有动静。

路人哗然，围上去查看。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不要随意挪动！”“大家散开点，留出呼吸的空间！”……

穆艾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由清晰渐渐变得模糊，瞳孔慢慢散开，心底有很多话要问，但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轰——

围聚的人群散开，穆艾仰卧的视野重新变得开阔，四周乱糟糟的尖叫将她即将消散的意识短暂拉回人间。

火舌、黑烟从高空的楼栋窜出，无数亮晶晶的碎片如雨落下。

穆艾的瞳孔倒映着越来越近的高空抛物，荒谬之感刚刚升起，聚在胸口的最后一口生气就地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