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你出现 第2章 第 2 章

曾经的幸福仿佛触手可得，而始终悬在两人头上的不安会将相爱的人越推越远。

圣诞过后，很快就要迎来新的一年，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一天比一天少，汤小盈所在的班级也开始进入了冲刺的状态。她的同桌不再上课睡觉，下课也会拿着单词本记单词，眼药水风油精用了又用，醒神效果还不如在手机上跟喜欢的人说几句话。

这时候的便小猪与汤小盈似乎在一些选择上产生了分歧，好像真的做好老死不相往来的准备。便小猪东拼西凑逃课旷课终于凑出了一个不算长的假期，一路从遥远的北方，火车换乘，再地铁换大巴，最后搭上小摩托到了这座南方小城,到了她的学校。

她是没有心的，那一年的她担心很多事，却不担心他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是否会累和害怕。

十九岁的少年，从小就被护在父母的羽翼之下，鲜少吃苦，对未来与爱人有诸多美好的想象，却遇见了一个人，让他明白了生活似乎也不总是一帆风顺。她大概是他十九年生命里吃过的最大的苦，也是二十年中，最难平的意难平。

高三课业繁重，为了见他一面，她撒谎，请演员请假，然后才敢小心翼翼地去见他。他站在楼下接她，却是腼腆的不敢靠近她。她也不敢，她鲜少接近异性，也不喜欢跟谁靠得太近。而这些表现会让他误会，让他以为她不够喜欢他，她和前任在一起时，一定不会是这个样子。

说出来的话都是经过多重美化的事实，她不喜欢她的前任，也不喜欢之前生命中出现过的留下了一些浅浅印象的男人。她只喜欢他，但是她不说。就冷眼旁观他的痛苦，看他说自己会找到比他还好的人。可是会吗？她心里无比清楚，他那样纯粹的人本就是天上难有，地上难寻的。

回学校之后，他们如同往常一般。学习，恋爱与运动。她还在努力着，他也在努力着。

二零一九年初，知否热播，她熬了几天夜看了几集电视剧。最开始的齐衡好像便小猪那么好，一双眼睛似乎只能装下一个人，他们互相喜欢，拼尽全力想要在一起。

十八岁的礼物是两支口红，和一个花了他很多时间拼好的乐高。口红她很少用，乐高被她摆在了房间的书桌上。闲时看着乐高，猜测里面是否也藏有小惊喜。多年后，这个问题终于得到解答，她拆掉乐高，企图在里面找到他留下来的只言片语。其实那些话，他早在在一起时就说过千千万万遍。

十八岁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他为她订酒店，点外卖。订的酒店旁边有一个小开窗，房间与房间之间隔了一个小空间。小开窗的窗户关不上，隔壁房间能轻而易举地跨过窗户，再通过那个小隔间爬到她的房间。她害怕，带着哭腔打他的电话。他着急地想办法，服务员和稀泥的态度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反而让两个人更加担心。他整晚守着电话，害怕她会出意外。她因为他的存在感到安心，没有顾虑地进入梦乡。

十七岁，汤小盈洗澡崴到脚，最开始的那几天，脚疼到睡不着觉。便小猪也整晚整晚地睡不安心，害怕她半夜醒来找不到他人。

寒假里，他找到一个兼职，每天都辛苦地工作，企图赚一些钱给她买礼物。后来她收到礼物，一块镶金的玉吊坠，他买来好看结实的绳子给她戴上。她咧着嘴，许愿能一直一直跟便小猪在一起。

他想卖掉自己玩了很久很久的游戏账号，说要把钱存着，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

他跟父母说自己有女朋友，身边所有的朋友都知道她的存在。

恋爱的痕迹处处都是，甜蜜的双人头像，各自喜欢的歌里写下会永远爱彼此，所有的朋友都知道他们相爱，所有的朋友都羡慕他们相爱。

她说：“小猪小猪，高考毕业以后就去见家长，异地结束以后就同居，大学毕业就结婚，好不好？”

“好啊好啊。”

那一年冬天最冷的时候，她披着单薄的外套在寝室走廊与好友打电话。泡在蜜糖罐子里的两个女孩都有彼此喜欢的人，聊起天来无所顾忌，话里话外只此一人的信念格外坚定。

她说：“一直这么下去吧。我汤小盈对着这个天花板，对着这个床，对着这个地起誓，汤小盈要和便小猪在一起很久很久，要跟便小猪生娃娃，娃娃他生，孩子他养，我负责貌美如花。”

可是最后是谁先放了手呢？漫长寒冷的冬天终于过去，春天终于如期而至。一场大雨过后，地上的樱花看不出从前娇嫩的模样。

他开始沉默，互相冷战。反反复复的争吵过后，理性战胜了感性。

他看不到两个人的未来，而她抱怨他变了。

那就分手吧，也不必消耗彼此。

新生活开始。

还那么年轻，总该多遇见几个人，总该有更好的幸福。

那些诺言呢？承载的不过是少男少女对于未来的最美好想象，和谁实现又有什么关系呢。少不更事的年纪，没人能看到永远，也没人会信任永远。

归根结底，他们最爱的其实都是自己。

所以，分开吧。对彼此都好。

二零一九年六月八日，高考结束。她站在校门口等待同学集合，然后一起聚餐。

吵吵闹闹的饭店里，挤满了刚刚结束魔鬼高三的学生。班主任抱着话筒在台上唱歌，讲话，男同学们坐在一起喝酒划拳，女同学们则开始讨论毕业以后的生活。

她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些热闹，拍了一个又一个视频。

好想分享给谁，好像少了什么。

她打开手机，手机里早就没有那个人的影子。

她把视频发给兄长，兄长为她定下今后的人生规划。

好好学习吧，其实她也有很多理想。

聚会散场以后，她和同学们一起去了网吧。乖小孩第一次踏足这样的地方，鲜少接触过电脑的她，看着同学们玩着她不知道的竞技游戏，最终躺在椅子里，捂着眼睛看网吧昏暗的灯光。

她想起他说的，错过就是杳然一生。这好像也是一种默契。在分手以后，他们再也没有遇见过彼此，兰因絮果的宿命，天各一方的结局，他们都干脆利落地消失在彼此的生命里。

那一天，那座城市下起了细雨，她一个人去教室收东西，一个人回到寝室补觉，最后一个人收拾好心情，沉默地离开她呆了三年的校园，与自己最美好的时光说了再见。

读大学以后，她变了很多。生活重心开始转移，她喜欢上了学习，捡起了曾经的爱好，为了自己的未来努力，她已经不再需要谁的监督。而家人也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开始在她身上倾注大量的金钱与精力，只为了让她可以安心学习。

那一年的国庆节，她翻着手机，不断地看去往那座北方城市的车票，最终也没能狠下心买下来回的车票。

很多时候她都有做不完的事，生活忙碌到没空去想风花雪月，只是偶尔午夜梦回想起曾经的那段恋爱。

后悔吗？当然有的。最年少无知的年纪里，她有过一段最真挚的感情，被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喜欢过，而她也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

只是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曾经的幸福仿佛触手可得，而今似镜花水月。分开后的那些年，南京成为她的执念。她低谷时靠着曾经的那么一点零星回忆与我要去南京这个目标支撑，她可以拒绝一切没有前途的关系，不再将爱情当作人生的大事。她开始学习，脚踏实地一点一点让自己变好。她去了很多地方旅行，西藏，上海，苏州，南京，那些曾经憧憬过的，以为离自己很远很远的地方其实并不难抵达。

可是十七八岁的她不懂。

“曾经的我想借你的眼睛看世界，而今我用自己的双脚丈量过世界之大，仍旧怀恋那个说要带我看世界的你。十七至二十二，终于来到想念已久的南京，却是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遥远的你，亲爱的你，南京这座城市于我已经彻底是过去时了。但你应该知道，我永远是最希望你好的人。”

便小猪，上海并不漂亮。二三年的冬天，我吹着江风独自走在外滩边上，往前看就能看到被无数人夸赞过的上海繁华的夜景，往后看，是南京路步行街上密密麻麻不断流动的人群。这座城市似乎也没有比任何一座城市特别。永远拥挤的地铁，永远疲惫和永远向前走的人。曾经的我向往这里，是因为那时候的上海于我而言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而二十二岁的我比起十七岁的我有了更成熟的三观，也见到了更大更丰富的世界。

二零二二年暑期，汤小盈出了一场不大的车祸，她拖着胀痛的腿去寺庙烧香。

许下来的愿望是，希望便小猪能永远开心。

后来她又去了西藏，长途火车上聚满了数不清的有理想和足够热血的人。在晃晃荡荡的车厢里，她听着来自天南地北的朋友说起各自的故事。她忽然间想起了好多年前有那么一个人，曾经跨越千山万水，只为了来到她眼前，抚平她所有的不安。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后来，她听懂了很多歌词，也不再需要假装深沉。

只是过去的似乎总是过不去。

她没有跟谁说起过便小猪，理所当然这个人也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

多年以后，朋友与自己相爱多年的男友吵架分手，跟她说了很多很多他们相爱的细节，她沉默下来，只说了句：“珍惜眼前人吧。”

话一说出口的瞬间，泪水就盈满了眼眶。

自己种下的因，也只能收获这样的果。

二二年年初，湖南下了好大一场雪，陪伴了她三年之久的雨伞丢失。

同年四月，她通过便小猪更换的情侣头像推算出他有了新的生活。那一年的汤小盈于福州备考，自大学以后，她再也没有回过老家，也渐渐地与过去的朋友失去联络，渐渐地与他们的青春越来越远。

最后的最后，他们都成为了彼此年少时候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怪过吗？她也曾低下头挽留，可他铁了心要往前走。

她失落，绝望，不敢再朝他走一步。后来的那么多年里，她没有再发出过一个好友请求，只是默默祈求，别让她失去他的消息。

“如果你遇到一个特别喜欢你的女孩子，你一定要珍惜她。不要对她不好，不要嫌弃她，吵架了就好好沟通，不要用冷暴力。”

那一年看了不知道多少的恋爱宝典，也没能将理论转化成行动。

“你已经有我了，要是还孤独，那就是我的原因。”

可是恋爱就是孤独的起点。

离开了恋爱的滤镜，你我不过是花花世界里最普通最渺小的一粒。

可是十几岁的我们不懂。

我们对爱情的要求太高，眼里容不得一粒沙。

我们都曾轻狂，陷入爱情的情网，此后经年，总会有人频繁地回顾过去。

我们心气比天还高，总以为此刻即永恒，我们有能力把握自己的未来。

非黑即白的恋爱游戏里，最后用两个人的受伤，换来一个还算圆满的结局。

亲爱的小猪，你要过得很好，要顺心如意前途坦荡，娶到爱你的新娘，平平安安活到老。

亲爱的便小猪，你呢，就踏实地幸福着吧，别像我一样就好啦。

今天是二零二四年五月二十二日，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我们的故事也至此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