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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离开后追妻火葬场了吗? 第14章 第 14 章

作者:北方无要事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7-06 17:03:59 来源:文学城

1

我跟李大力成亲前,我就知道他爱慕宫里的沈娘娘。

京城上下都传遍了,段将军年轻的时候帮沈娘子猎白狐皮,雪夜奔袭千里。

只为了让沈娘子在中秋宴席上大放光彩。

沈娘子喜欢钓鱼,他就跑到水下往饵上挂鱼。

沈娘子喜欢骑马,他就千金买马骨,以保证能为她求得世间最好的马。

沈娘子喜欢苏绣,他就跑到苏州去站在人家绣娘绣楼底下等,好立刻成品带回京。

沈娘子还喜欢桃花酥杏仁酪,他连祖传玉佩都舍得送给买了零食的小姑娘,好换这些甜点。

沈娘子喜欢皇上,他……

这没什么法子了,沈娘子真喜欢皇上。

中秋宴席上,沈娘子穿着苏绣一舞动京城。

然后沈娘子就成了沈娘娘。

不过李大力也不是什么用都没有,沈娘娘嫁进宫里的时候。

嫁妆里就有一条白狐皮。

2

「你还是笨了点,嚼嚼嚼。」我一边嚼桃花酥一边对他说。

中秋宴席,我爹是护国大将军,我全家都能去。

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宴席前一个月。

我二姐把我大姐推下了水,我三哥把我二姐养的那只波斯猫拔了毛。

我大姐病了,二姐被罚了,三哥回去数猫毛了。

我爹觉得孩子丢脸,也气病了。

我家只有我一个人去了。

还害怕我丢人,我爹亲自把我交给了李大力。

「段小将军,有劳了!」

我爹说着叹着气就走了。

我就跟他一块进宫了,我还看到他心上人被皇上拉小手手了。

这是我和李大力第一次正式单独见面,其实我心里准备了好多想跟他说的话。

可我觉得他现在应该有些难过,所以我忍着心痛打算帮他出出主意。

可能是我这边嚼东西动静太大了,皇上拉着沈娘娘的手,还往这看了一眼。

李大力心里一定特别难受。

但他很讲义气,怕我失礼,还挪了挪自己把我挡在了他的阴影下。

我吃得更肆无忌惮了。

「你看你,献殷勤不是这样的。」

「你看,你去水下挂鱼,皇上直接让太妃约沈姐姐出来钓鱼,俩人偶遇。」

「你千金买马骨,千里马还没送来,皇上就赐了沈姐姐一个皇家马场,二人策马扬鞭。」

「你去苏州买苏绣,皇上直接让人把贡品往沈姐姐家抬了十匹。」

「你用玉佩买桃花酥……」

「玉佩和桃花酥都落在你手里了。」

李大力沉寂地盯着我,墨色的双眼里还能看到我还在嚼嚼嚼。

我瞬间捏紧了挂在腰间的玉佩。

「嚼嚼嚼,给了就别想要回去了,我又没逼着你跟我买!」

我气得眼睛都泛红了。

约莫是声音有点大,皇上又看过来了。

李大力气得蹭的一声站起来,拉着我就走了。

我回头看沈娘娘,沈娘娘正坐在皇上的大腿上,看着我笑得慈祥极了。

娘娘真是好看。

皇上想探头往我们这看,沈娘娘一把把他的脑袋拨回去了。

娘娘也真是霸道……

3

我回家后才知道,皇上那天本来打算纳两位妃子。

沈姐姐是一位。

另一位打算从我家里出。

我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怪不得我大姐一向能把二姐训得服服帖帖的,我二姐能把我三哥训得服服帖帖的。

这俩人敢倒反天罡。

后来没纳成,据说是因为我家一个人都没到。

……

我保证我真的去了。

我爹有点着急。

李大力好像是因为觉得皇上有了沈姐姐还非要再纳新人也有点生气。

他今天来找我爹商议事情了。

我就听到我爹说了一句:「怎么……没成?」

李大力丧气地「嗯」了一声。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断不能再等了。我阿姐说宫里太后催得紧……」

后面我什么也没听到。

4

我爹给了我两条路:

要么进宫,要么嫁给李大力。

我半夜爬墙到了段家,李大力刚洗完澡,还穿着白的发光的里衣,头发擦了一半,一出香水厅就看到我。

吓了一趔趄。

他气急败坏地质问我:「我刚说话你听到了?」

我连忙摇摇头,心想他肯定又偷偷想沈姐姐了,说不准刚才还哭了。

我墨迹半天,才开口说:「段小将军,虽然我知道这样特别为难你,但是,能不能求求你让我嫁给你?」

李大力嘴巴都合不拢了。

「你——」

我泪眼汪汪地:「我不想嫁到宫里,宫里不好玩,没什么吃的,苏绣又不能当饭吃。我知道你有心上人,但是你娶了我我保证不说你和沈姐姐的八卦。」

我眨眨眼,觉得太难为他了。

人家刚刚没了心上人。

「我以后都让着你,我会管家,我也不去你卧房打扰你,我的月银分给你一半,我还可以给你找七八房跟沈姐姐长得很像的美人给你当妾。」

一定是我最后这句话起作用了。

李大力嘴角都压不住了。

「那玉佩你还还给我……」

他「吗」字没出口就被我拒绝了。

「别的都行,玉佩不给。」

笑话,我就出生就没见过这么好的玉。

他像是无语地笑了。

然后整整衣襟,端端正正地进门了。

我暗道好歹我现在是客人,你就把我晾在这?

我还想偷偷往里看看,一抬头却看见李大力倚在门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他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再不走,今晚就不让你走了。」

我捂住脸:「不用不用,娶我就行,再让你陪我睡觉也太难为人了。」

我看见李大力用拳头抵在嘴边,似乎憋笑憋得很辛苦。

5

新婚前半月,李大力突然来到了我家里。

我爹爹把他留在了书房,他们聊了很久,出来时我看到他们二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今日表舅舅家的表哥林伯予来府上了,表哥是今科二甲进士,二姐说他长得不错,可惜书读太多,人都读傲慢了。

可他对我一直不错。

「若早知你是为了躲进宫才嫁人,你该嫁我。」表哥对我说。

二姐看不惯他,捏起一颗松子来剥成两瓣。

「表哥说哪里话?表哥三年前就娶妻了,表嫂进门一年表哥又娶了平妻,你房里哪里还有息息的落脚地。」

表哥昂首挺胸,将手背在身后,脸色有些虚,嘴却硬。

「我和息息多年感情,当妾也不会辜负她。」

表哥这话还没说完,我就看到李大力和爹爹来到了前厅。

他们也听到了这话。

我有些着急,生怕李大力觉得我有归处不肯娶我了。

谁知他和我爹对视了一眼,我听到他说:「大将军,婚事不推迟了,就如期吧。」

我看着李大力,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过来和爹爹说要推迟婚期吗?

可为什么又不肯了呢?

谁知道李大力走过来,把他的披风一侧递给我。

「拉着我,我带你去骑马。」

我心情又好了,果然蹦蹦跳跳跟他出门了。

洞房那晚,李大力掀开了我的盖头,我脸红得像是红薯。

他微微笑,摘下我的凤冠,想去摸我的发髻。

我却抓住他的手:「你需要为沈姐姐守身吗?我虽然喜欢你,但是可以不霸占你。」

李大力嘴都歪了,他单手把我压在床上,另一只手拉下了床帐。

男人果然负心,嘴上说着最喜欢这个女子,却可以心安理得地和另一个女子同床。

虽然就是,到底好处都是给了我罢了。

龙凤烛彻夜燃烧,段小将军果然身体极好。

成婚没多久,李大力日日都来我这。

但我瞧他脸色总是不好看,我回娘家的时候听我爹说如今边境不宁,他可能要出征。

李大力总是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问他怎么了,他总是对我说:「是娶你的时机不对,委屈你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我不觉得有什么委屈。

可他心事好重,好像在心里藏了一片沼泽。

「没什么关系,你若出征,我就在家里等你。」

他看着我很久,才揽着我的腰问我:「娘子,你愿不愿意随我一同出征?」

枫叶往下落了,我摇了摇头:「不要吧。」

他遗憾地松了手,摸着我的脑袋说:「也对,京城安全,也热闹,你喜欢的吃食也多。」

我很想告诉他不是的,将在外家眷不可离京。

我要走了,皇帝要是不信任他怎么办。

可我刚想告诉他,他手下的军师就找来了。

他们商量了好久,我知道或许边境的问题很大。

没几日,他出征之前,沈娘娘竟然亲自来送他了,城外黄沙肆虐,他们二人远离大军,凑在一块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看到李大力的眼神朝我这里来了,沈娘娘也跟着他看我,然后我看到沈娘娘笑了,她拍了拍李大力的头。

好亲昵的举动,成亲之前,李大力顶多让我拉着他的披风,成亲之后,他也只是牵着我的手。

他从来没让我拍过他的头。

他们的感情真好,哪怕沈娘娘进宫了,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我手里拿着食盒,里面装着我亲手做的果子。

我本来打算他们说完话我就跑过去交给李大力,可是我现在不想去了。

我心眼小得不行,我怕李大力把果子分给沈娘娘吃,她吃惯了宫里的好果子,万一笑话我的果子做得不漂亮,李大力未必会帮我说话。

沈娘娘上了马车,李大力骑马朝我走来,他坐在马上真是英武。

「夫人给我带了果子吗?」

我还没有说话,同样要跟着李大力出征的表哥却笑着走了出来。

「息息自小就爱做果子给我吃,想必是给我的,段将军,林某却之不恭了。」

说罢,他就要伸手去拿我的食盒。

6

我看着这二人,我既不想把果子给李大力,更不想给林表哥。

他当我不知道,他小时候总在背后说我手艺差,做的果子难吃。

我把食盒往后藏了藏,认真地说:「带回家喂小兔子的。」

可惜回家的路上,那盒果子就丢了。

李大力走后,日子开始变得漫长起来,我恹恹地一日懒似一日,于是索性称病回了娘家。

家里人最近都好怪,大姐不去演武场了,整日拉着我研究舆图。

「西去最远,但是倒也没有远到什么地步,不过是翻七座山,走千里路,息息,你不怕的对吧?息息、息息,你听到了吗?」

我趴在贵妃椅上,手指划过一条条路,李大力走到哪了呢?

许是看的太投入,大姐什么时候扔下棍子走了我都不知道。

下午照例是二姐的主场,大约是年关刚过,家里没什么事情,二姐竟然有闲心教我如何打野兔子。

「息息自小就聪明,什么兵器到手就能用,但说起打兔子,还是石子会好用,做鱼的话内脏要掏干净,不然鱼必然发腥……」

我迷迷瞪瞪看着二姐绣花,想起有一夜李大力突然笑着对我说:

「息息这样喜欢桃花啊,哪里都绣上,倒是栩栩如生。」

他的手掐着我腰的两侧,人贴在我耳边说:「就按照这个图样,给我绣个香囊吧。」

我当时脸红得像是烧起来一样:「李大力你好不知羞!」

我回过神来,红着脸去看我二姐,倒让我二姐吃了一惊:

「这怎么说起挑野果子给息息挑脸红了?」

……

如此恹恹地过了小半个月,我收到了李大力的第一封家书。

彼时我正在家中吃饭,二姐给我炖了最好吃的火腿煨鹌鹑,边给我盛,边细细跟我说这菜的做法。

恰逢今日大姐也在家,随手给了我一把上好的青霜剑。

二位姐姐盯着三哥,三哥好似觉得自己脑袋疼,护住了脑袋扔下一堆银票。

下人突然过来说,段将军的家书到了。

我好似一下子又活了过来,忙着带侍女回了房。

又像是做贼一般,等四下无人,才拿出那封信,细细研读。

说到底李大力也没说什么,只是跟我提及行军已远。

我幼时和我爹在军营待过几年,知道行军路上最忌讳家书中透露大军所经地点及景物,就是怕让敌人猜出大军行踪。

李大力在这方面做的极为谨慎。

他不说他瞧见了什么,只告诉我,他梦见了什么。

【昨日梦到江南好景,你我同游,晨起日光大盛,两三束金乌落在娘子床头,照得娘子的脸粉嫩如桃花,想亲。

后醒来,只觉枕边空空,心中落寞,好在有娘子行前送的果子一盒,娘子做了十七块,已用大半,想吃。

又想起幼时同师姐一起拜在师父门下,吾自小失怙失恃,是师姐将我养大,如今娶妻,又将卿托付与师姐,故卿勿念,闲暇可入宫散心。

息息,我想你了。】

7

我本以为见到家书能心情好上一些,只是除了脸色更红之外,心也跳得更厉害了。

外面淅淅沥沥下了小雨。

我回到厅上,二姐刚刚吃了一口羊肉,凑过来笑着问我:「写什么了,藏得这么严实?」

我佯装无意地说:「没什么,李大力说我送他那天丢的果子是他偷的。」

我从他们三人脸上看出了许多疑问。

又过了半个月,沈娘娘召我进宫,说想与我闲话。

我心提了起来,因为知道李大力喜欢她,所以每每见到她,我好似比李大力都要紧张似的。

「息息近来可好?」

我干笑着:「是好的娘娘。」

「吃的好?」

「好。」

「睡的好?」

「好。」

「……」

沈娘娘也没什么话说了,半晌又笑着说:

「那我赏你些什么吧,息息不用客气,你瞧着宫里有没有你喜欢的东西,喜欢就拿走。」

沈娘娘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一只手不断地摆弄着手里的鎏金的腰牌。

我认识那块腰牌,大约是皇上赏的,我爹爹这两日跟我说了好几次,说有哪块腰牌,想去哪都可以。

瞧着沈娘娘大约是极受皇上喜欢的,不然皇上也不会赏了她这个。

那她大约是想让我放心罢。

放心她和皇上感情一向都好,她不会和我抢李大力。

沈娘娘真是个好美人。

我不能常看着美人发呆,不然会想什么就说什么。

于是我脱口而出:「沈娘娘最好,娘娘可以跟我回家吗?」

……

……

……

殿内突然倒了一个屏风,沈娘娘急地朝我干笑了两声就冲了过去。

远远地,我只听到一个男人在说话:「……她想要朕的金牌也就罢了,她还想要朕的女人?」

然后我听到沈娘娘说:「好了陛下,少说两句,不然太皇太后都能听到我是你的女人了。」

8

春日桃花盛开的时候,爹爹对我说,西北战况愈发险恶了。

我开始成日里把自己关在院子里练习射箭。

十日后,沈娘娘再次召见我。

我们相对坐了很久,沈娘娘说,李大力受伤了。

我吓得手里的茶杯都拿不稳。

沈娘娘定定地看着我:「他不肯自己告诉我,也不许旁人说,大约是知道若我知道了一定会告诉你。息息,你……」

她欲言又止。

我为难半晌才开口:「娘娘,说起来,我们府上有个管家,跟了李大力许多年了……」

沈娘娘盯着我:「然后呢?」

「那他算李大力的亲眷吗?」

我看到沈娘娘一张美人面呆愣了许久,忽然便如桃花盛开一样低眉笑了。

「你想去见阿宸吗?」

我看着沈娘娘,点点头。

哪怕知道李大力最想见的,大约是她,我去了,他未必能多欢喜。

可我想去,无论如何都想去。

9

我捏着那块腰牌晕晕乎乎地出了宫。

沈娘娘的嬷嬷动作好快,我回到苏府的时候,马匹行李都备好,身后还跟了一小队苏家亲兵。

大姐立在一侧:「剑和舆图都在马上,息息,旁人家大约是不敢让一个女子独行千里的,但是咱们家无碍,你自小武艺高强又懂兵书,我们都放心你,也愿意让你去寻你自己的出路。

「这些年,因了我们几个风头太盛,所以你时时压抑着自己,大姐知道委屈你了,此去山高路远,你自行珍重。」

二姐则苦着脸给我塞吃的:「你爱吃的那些菜都教给你了,回来若瘦了不要进家门。」

三哥不语,依旧是满身搜银票往我手里塞。

两位姐姐叹息道:「堂堂苏小将军,除了塞钱什么都不会。」

「浪得虚名。」

「沽名钓誉。」

大姐终于词穷:「非常一般。」

我瞧着眼前这一切,豁然开朗。

从前顾虑好多,成婚之前日日盘算着,我爹已经身居高位了,家里几个兄姐又名声在外,若我还要拔尖,将军府太过招人眼了。

成婚之后,更是谨小慎微地守着自己。

我知道李大力娶我不是因为喜爱我,我亦知道他和我爹早就有来往,更知道皇上想通过他这条线收拢我家。

皇上新登基不久,太皇太后把持朝政,偏又心疼小儿子,惹得良王已经居高位握兵权占据南方一隅却依旧不安分。

太后皇上母子势弱,朝中武将多是太皇太后和良王党。

太后和皇上急欲收拢我父亲,便想通过姻亲把眼光打在了我家的几个兄弟姐妹身上。

可我大姐好武,不愿被规矩束缚,日后八成是要接我爹的衣钵的。

二姐已有婚约,只待小将军归来完婚。

三哥……

三哥不太方便,因为皇上既没有亲生的公主,也没有适龄的妹妹。

所以这桩婚事就落在了我头上。

彼时摆在我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嫁到宫里,直接让我爹名正言顺地成为皇上一党,要么嫁给李大力,也算是让皇上手中两位悍将强强联合。

皇上起初想的是让我入宫,后来是因为有了沈姐姐,这份心思才略淡了。

没有谁生来就是自由的。

也不会有人如此幸运,你去求你心爱之人娶你,他便刚好愿意应你。

也不会有这恰巧之事,他的玉佩,就正正落在手拿着点心的我手里。

我和李大力都知道,这只是一个范围很窄的选择而已。

我的运气好过他,我的选择里,有我喜爱的人。

而他,大约是想成全沈娘娘的心意,不想让我进宫与沈娘娘争夺皇上的宠爱,所以应下了与我的婚事。

所以成婚近半年,哪怕我与他在人前如何正常。

我也依旧守拙保持本心。

那日他问我想不想与他一同上战场。

我自然是想的,我如何不想,我是将门之女,我自小生在军营,那才是我的舒心所在。

但我怕得太多了。

皇上会不会顾忌他?

他想带我走,是因为想见我,还是只是想留我在身边,好让父亲有个忌惮?

这半年来,我夜不能寐,日日消耗着自己。

终于在今日宫中得到了结果——

有何可怕,为了大局也好,为了兵权也好,我踏出这一步,总比日日困在宅内担惊受怕的好。

我是苏家幺女。

苏家没有优柔寡断的子女,没有拿得起放不下的后辈。

我便是喜欢李大力,他如今看不见我,我就去追他。

10

西北的风裹着砂砾打在脸上,我咬着发带将长发束成男子式样。

腰牌在阳光下泛着金芒,远处地平线腾起的烟尘里,隐约传来战鼓闷响。

"小姐,前方三十里就是落鹰峡。"亲兵老周递来水囊,眼底压着忧色,"探子来报,段将军的先锋营被困三日了。"

我抹了把糊住眼睛的黄沙,风刮在人脸上,像是冰刃。

「小姐,现在不去救吗?」

「如何去,」我看着我们一行十几人,「直接去送死吗?」

爹爹曾教过我,这世间任何时候都可以讲感情,唯独在战场上,惜的是人命。

身为主将,必须谨记,若没有兵马、没有奇招,所有人,包括我们自己,当弃则弃。

我们没有人马,大营远在百里之外,我没有虎符,没有印信,就算派人回营,也是等不得,救不了。

我咬紧牙:「现在立刻,去附近镇上,寻一样东西回来。」

风声愈紧,此时当没有人比我更忧心李大力的安危。

也没有人比我更需要冷静。

李大力,我尚未追到你,你要坚持住。

我突然想起临行前沈娘娘往我掌心塞的锦囊。

金线绣的并蒂莲绽开时,掉出一张泛黄信笺:

【息息,你愿意为了阿宸去西北,我便知你心中有他,许多话,也不必再瞒你。

当时整个京城都说阿宸心悦我,实则是我为了引皇上上钩刻意同师弟演的一出戏。

阿宸自小只心悦过一人,他说那小丫头像糯米团子,平日里闷声吃喝,十二岁那年却在猎场上,无人之时,一弓三箭,皆中靶心。

为了大计必须拉拢苏家是真,他对你也是真。

当时皇上执意要你入宫,是阿宸在宫外跪了三日,求了你们的姻缘。

当日出征,他临行前曾对我说,吾妻息息,非笼中之鸟,若她决意翱翔九天,请师姐助她,便如助我。

息息,良弓既要开,当挽满月。

我在京都,等你二人凯旋。】

我捂着心口,竟是如此……

我想起李大力往日同我厮混与一处,竟不是做戏,是有真情。

想起新婚前半月,他忽然来到府上同父亲商议婚事推迟,原不是他不愿,是担心这场战事逼近,他自己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所以不想累我终身。

马蹄突然惊起,远处山隘腾起狼烟。

我反手抽出鞍侧长弓,三支鸣镝破空尖啸,惊起漫天昏鸦。

"换旗!"

玄色苏字旗猎猎展开时,峡谷中的血战正到紧要处。

李大力银甲浴血,长剑劈开迎面而来的弯刀,身后亲卫突然大喊:「将军!东侧有援军!」

他抹了把溅到眼睫的血,抬头望见山巅飘动的旗帜,瞳孔骤缩——墨色旌旗上,金线苏字在落日下灼灼如焰。

"不可能..."他斩落敌首的动作却突然凌厉,"是苏家亲兵!随我突围!"

此刻我正伏在岩壁后,看着谷底如蚁群般的北狄军。

老周带着七八个人去了西侧,马尾绑着树枝,几人在林中狂奔,惊起阵阵灰尘,远远看去,确实像有大军压境的模样。

箭囊硌着胸口生疼,掌心却滚烫——李大力的白马实在太显眼,马背上那人甲胄残破,腰间一抹红色却扎眼。

这似乎是当日他让我绣的香囊,我因绣出来的桃花难看至极,随手便藏在了妆奁内。

「小姐,要放火油吗?"

"不急。"我搭箭拉弓,铁矢穿透百步外敌将咽喉,"老周他们在西侧佯攻,东侧留口。等他们往东边溃逃……」

我指着着脚下那七八只大桶:「把这份大礼撒进风口。」

李大力的将士在见到苏字旗后已经有了斗志,北狄军亦开始疯狂东撤。

待人马潮水般涌向东侧隘口时,李大力正斩断缠住马蹄的锁链。

忽然鼻尖飘来呛人气味,还没反应过来,整片山谷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喷嚏声。

"阿嚏!"

「这什么妖术!阿嚏——」

我趁乱策马冲下山坡,红缨枪挑飞扑向李大力的敌兵。

他反手格挡的剑锋在看清我面容时猛地顿住:「息息?」

"夫君这模样..."我枪尖横扫,打落他发间草屑,"可比洞房那夜狼狈多了。"

李大力突然笑出声,染血的脸庞绽开星辰般的光彩。

他像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我,却也像是等了许久这样的我。

再不是京都人嘴中那个憨直平庸的苏家幺女,那个常将自己缩在角落中,见人便憨笑的小女子。

亦不是宫门口小心翼翼拉着他披风行走都谨慎胆怯的小丫头,更不是困在后宅面容戚戚的少女。

是他见过的,那个十二岁挽弓射箭,锋芒毕露的我。

长剑挽出剑花与我背靠而立:「夫人这手辣椒粉,倒是比为夫的兵法更毒辣。」

"李大力,多日不见,送你的见面礼。"我偏头躲过流箭,顺手把他往岩石后一拽,"小心你那宝贝香囊。"

他突然扣住我手腕,掌心温度透过护甲传来:「我护住这一个,回去息息给我绣十个。」

喊杀声吞没了我的回答。

他没有听到我极其认真用情至深地说了一句:「想都别想!」

风声渐弱,他剑光如虹护住我侧翼,我长枪如龙为他开道。

夕阳将我俩的影子投在血色沙场,像是从未分开过。

11

军帐内飘着艾草苦香,我缩着脖子听王副将拍桌子:「胡闹!当年你爹带我们打南蛮子都没你这么疯!辣椒粉?你怎么不撒胡椒面!」

"王叔当年不是用泔水浇过攻城梯?"我扒拉着甲胄上干涸的血痂,"兵法有云,以奇胜——哎别揪耳朵!"

帐帘突然被掀开,李大力的亲卫探头进来:「各位将军,该换药了。」

我如蒙大赦跳起来就跑,却在主帐前刹住脚步。

染血的绷带散在榻上,药碗还冒着热气,唯独不见那人踪影。

「李大力!」我转身就往马厩跑,却在拐角撞进滚烫的怀抱。

松木混着铁锈的气息笼罩下来,他带着薄茧的手掌托住我后脑:「投怀送抱这般熟练,在京城练过?」

我挣开他怀抱,目光扫过他渗血的腰腹:「伤成这样还敢乱跑?」

「夫人若早来半月,还能看见为夫肠子——」

"李大力!"

他低笑着把我抵在粮草垛上,暮色顺着眉骨淌进眼底:「为什么来?」

尾音落在耳畔,惊起一片战栗。

我盯着他滚动的喉结,突然踮脚咬上去:「听说有人偷吃我做的毒果子,特来灭口。」

「那为何灭的是...」未尽的话淹没在唇齿间,他指尖插进我束紧的长发,玉冠硌得掌心发红。

远处操练声渐息,我听见他心跳快过更鼓。

"息息,"他喘着气抵住我额头,"星夜兼程八百里,就为亲这一下?"

我摸到他后背狰狞的箭伤,新痂还翘着边:「我来追债。」

指尖戳他心口,「有人偷走我攒了多年的喜欢,总得讨个说法。」

李大力突然闷笑,震得伤口又渗出血珠。

他捉住我手指按在唇边:"娘子当日冲到我府上提亲时,怎么不说喜欢?"

我猛地抬头,却见他眸中映着潋滟春色。

暮色突然沸腾,我张嘴咬在他喉结:「李大力!沈娘娘说当时你我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你故意等我求亲!」

「嘘——」他笑着吻住我所有呜咽,「毕竟有人说过,要给我纳七八房美妾……把美人往主帅榻上送,苏将军,扰乱军心该受罚。

未尽的话被马蹄声踏碎,亲卫惊慌的喊声传来:

「将军!林参军非要给夫人送青梅酒!」

李大力瞬间黑脸,打横把我抱回军帐:「苏息息,你当年给那书呆子做过多少毒果子?」

我揪着他散开的衣襟笑倒在榻上,帐外飘来王副将中气十足的怒吼:「哪个兔崽子往辣椒粉里掺痒痒草!」

12

林伯予抱着酒坛闯进主帐时,我正在给李大力腰间的刀伤换药。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映得某人后槽牙寒光森森。

「青梅酒配炙羊肉最是相宜。」表哥解大氅的动作行云流水,「当年息息总给我留……

李大力突然握住我缠绷带的手往怀里带:「夫人昨日咬的牙印还没消,轻些。"

我手一抖,药瓶骨碌碌滚到林伯予脚边。

他弯腰去捡,李大力的剑鞘已抵住他咽喉:「林参军可知,西北大营第八条军规?」

帐外呼啸的风声里,表哥的喉结在剑鞘下滚动:「不得私藏酒水。」

"错。"李大力勾着我腰间玉佩穗子把玩,"是主将帐中——"

他猛地将我拽到膝上,「禁止闲杂人等献殷勤。」

林伯予摔帘而去时,我掐着李大力大腿嗔道:「幼时他笑我箭术差,我才往他青梅酒里掺黄莲,竟让他觉得我喜欢这酒。」

掺得好。」李大力就着我的手吞下药丸,「下次用巴豆。

更鼓敲到三更时,探子着急来报,言说北狄大军突然撤军。

李大力捏着密报与我对视一眼,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望着突然空了的北狄大营皱眉:

"围城三月突然撤兵,除非...他们本来就意不在此。"

"报——!"

亲卫满身寒风扑了进来:

"八百里加急!良王控制了禁军,苏府被围,沈娘娘用金簪刺伤良王右眼,现下..."

李大力捏碎的瓷片扎进掌心,我抢过染血的绢帛。

正是我离家前给二姐绣的帕子,如今沾着歪歪扭扭的血字:

【家中生变,速归。】

"声东击西。"李大力突然抓起我的手按在沙盘上,"早些时候我们就探得良王和北狄勾结,本以为会是来明的,却是良王想攻陷京都。"

他指尖沿着山脉划向京城,"前些日子师姐来信说太皇太后头风发作,诸王进京侍疾,我就该想到..."

帐外突然传来马匹嘶鸣,我反手甩出袖箭,穿透帐帘的刺客轰然倒地。

李大力剑光扫落三支毒镖,将我塞进兵器架后的暗格:「息息,你走之前,师姐有没有给你旁的东西?」

我摸出早已褪色的香囊,一把扯开,棉花团子里掉出半枚虎符。

13

「师姐是边城沈家后裔,当年沈家全家被良王所屠。」

我点点头,我知道那件事,是新帝刚刚登基之时,彼时新帝年幼,先帝病重,立储之争闹得皇城不安。

无人留意到边城莫名其妙被良王灭了门的沈将军一家。

事后新帝欲提此事,却被垂帘的太皇太后轻轻放下。

沈家被按上了大不敬的罪名,此后销声匿迹。

「不是说是因为先帝病重,良王要沈家出幼童为先帝入药,沈家不肯,良王才屠了沈家。」

「不是,是为了兵符,」李大力看着我,「我和师姐护了十年,先帝三万暗军的兵符。当时良王为了封锁消息,放火烧了城,而我家,就在城内。」

我望向他,从前只知道李大力少年将军意气风发,沈娘娘貌美名扬天下,却不知,这二人身后,竟有这样的故事。

我顿了良久:「李大力,日后,你还有我。」

他摸摸我的发:「息息,我总怕我家世单薄配不上你,好在你从不嫌弃。」

我舔舔嘴唇,很想说,嫌弃什么啊,就这张脸我就不能嫌弃。

只是想想这样说的后果,还是作罢了。

晨光熹微之际,我和李大力已经清点了轻骑。

西北的战事不可松懈,大军依旧驻扎在地。

14

宫门铜钉上凝着干枯的血渍,李大力一剑劈断最后一道铁索。

血流成河,禁军纵然人数众多,但见李大力人马气势如此之盛,也不自觉地连连后退。

「本王在此!谁敢退!」良王立于城楼之上,「杀出去!」

李大力的剑锋在汉白玉阶拖出蜿蜒的火痕。

沈娘娘的金簪穿透第三个刺客的眼窝时,突然笑吟吟转头:「阿宸猜猜,息息来之前,你我谁杀的人多些?」

"师姐这时候..."李大力旋身斩断偷袭的弩箭,"...还要设赌局?"

他笑着踢起染血的刀扔向沈娘娘:「那师姐可莫说我胜之不武。」

"轰——"

东南角楼突然炸开,我苏家子女从天而降。

我大姐一杆长枪专戳马的眼睛,二姐手中的刀砍得都要卷刃了。

三哥...三哥在漫天银票里喊:"降者赏千金!"

「就凭你们几人……」

丹陛下传来沙哑笑声,金丝蟒袍的男人把玩着先帝玉佩,眉眼间皆是阴鸷疯癫:

「总是要流血的,先拿你们的人头为朕登位祭旗吧。」

良王说得没错,没人能以一敌百。

但如果,我们是那个百呢。

刀就要砍向沈娘娘后肩,持刀人却被我一枝箭射穿了后心。

「津门暗军,救驾勤王!」

「津门暗军,救驾勤王!」

「津门暗军,救驾勤王!」

随着地动山摇的呼喊,人马冲到殿前。

禁军溃不成军。

李大力一脚踢开了护着良王的守卫。

刀,架在了良王脖子上。

他却依旧阴笑:「段家小子,当年你父替我引路带我去找到沈家时,大约没想到日后你竟会成材吧。只可惜,他们都看不见了。」

"王爷错了,"李大力冷着脸,"待王爷到了泉下,我父自会知道,是段家后人护住了明君,又为全城百姓报仇了。"

良王突然暴起:「明君?"

他指着台阶之上的小皇帝大笑,「这黄口小儿三岁尿床五岁怕雷,也配——」

话音戛然而止。

沈娘娘的刀贯穿了他的胸膛,从他心口刺出,金步摇在血腥中叮当作响:

「皇叔可记得承平十七年?您说先帝重病需要药引时,倒不嫌我兄长年幼。」

良王突然癫狂大笑,蟒袍撕裂露出内里明黄龙纹:

"本王等了二十年!父皇传位长兄,皇兄又传稚子!"他猛地扯断先帝玉佩,"这天下本该——"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长刀抽出,血溅三尺。

后事料理起来极为麻烦。

先是太皇太后在宫中服毒了,太后哭灵的时候没忍住笑出了声。

后来说起来十分难堪,只得借口说自己被上了身,宫里又乌泱泱办了几场法事。

再是据说皇上和沈姐姐生了大气。

非要沈姐姐说明白,入宫当妃子到底是为了复仇多,还是图他这个人多。

沈姐姐解释得厌烦极了,一个头两个大,最后好歹答应了先平了沈家冤案。

然后先封贵妃再封皇后,皇上才把这事作罢。

至于我和李大力,论功行赏之后,我和长姐如今都有了军职。

二姐又开始忙了,她的心上人就要回来了。

至于我三哥?苏小将军因为打仗的时候扔钱太多了,被我爹赶去大姐帐下牵马了。

自己的债必定是要自己还的。

李大力赏无可赏,只求了一点,日后征战,苏四将军须在他帐下。

此后生活开始无聊起来。

除了入夜之后,常能听到他在我房外大呼:「今日就让第三房美妾来我房里吧。」

我认命地应下了。

转头穿上了胡装,第三房美妾姓甚名谁来着,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大概记得是个胡人?还会什么来着?

夜深露重,李大力摁住我的双手,动作不停:

「瞧着夫人是不肯好好记了,自己给夫君纳的妾都忘了名讳,既如此,明日该让第七房美妾进门了,第七房美妾的身份就是个农家姑娘吧,在街上被恶霸调戏,被为夫所救,然后入夜潜入府中,投怀送抱、以身相许——」

我立刻捂住李大力的嘴,他的故事除了必定要有入夜潜入府中的桥段之外,其余千奇百怪,根本记不完。

「就这些吧,再多了,我真演不了了。」

李大力俯身亲吻我的耳尖:「加不加,还是要看夫人明日投怀送抱的热烈不热烈了……」

窗外桃花盛放,又是好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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