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腥风血雨地抵达邺州城,倾掣的车驾并未在邺州知州的府衙前停留,而是径直驶入了城西的官驿。不等驿令惶恐地迎出来,栾之炆已率一队镇魂军迅速接管了各处防务。鸣翠指挥着仆役,将那只代表皇权的旌节,稳稳地立在了官驿大门之外。
不过片刻,这座平日里迎来送往的驿站,便在肃杀之气中,变成了靖安节度使的临时行辕。邺州上下所有官员,若想拜见,都需来此通传。
倾掣刚安顿下来,便得到了更详细的信息,她没有急着查看。
先唤来栾之炆,让他命人去张贴告示,悬赏土匪首领首级。
又请却烛和鹤停岚陪同当地医州院中,在百姓间算是德高望重的医士,去安抚周边百姓。
在他们之后,命无妄带一队影衣行军和一队镇魂军传倾掣教令,要求百姓不得向土匪提供粮草,若有通风报信者斩立决。
最后,倾掣卸下满头珠翠,素面单衣,亲自去了设立好的匿名举报处。很快,这里便围满了百姓。
人群发现外侧有两名镇魂军兵压着一人,叽叽喳喳地让出一条道,镇魂军兵压着人来到倾掣近前。
另有两人上前,人群看到二人手中抬着的东西纷纷后退。二人把倾掣的巨斧递来,迎着众人的目光和议论,倾掣单手抓住斧柄,轻松拿起,猛地将巨斧树立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人群霎时安静下来。
倾掣蕴含深厚内力的声音清楚地传入在场所有人耳中:“诸位,我是当朝公主栾钦掣,想必诸位皆已知晓我此行目的。我邺州城,苦匪寇久矣。今日,我栾钦掣在此立誓,必将那匪寇头目首级,悬于我邺州要道!除此之外,若有涉事官员、不肖兵卒,同罪论处!”
身旁一人递给倾掣一张麻纸。
倾掣接过纸张,一字不落地念诵一遍,“诸位,我身旁这信箱中,有民举告,度房书令(类户房书令,在这里对应“度支司”。)勾结匪寇,经核查,字字属实。且据我所查,此人,贪没民脂民膏,欺男霸女,今,数罪并罚,枭首示众,以慰民愤!”
瘫坐在地的度房书令浑身颤抖,身下已湿了一片。倾掣挥斧,一道长影划过,人头落地。
“我平栾百姓们!这匿名举报处,乃本宫所设,从今往后,本宫的镇魂军,影衣行军,医州院,皆是诸位的倚仗!此地,本宫命有专人把守,诸位以笔墨投之,或口述给此处带笔,经核查,若属实,涉事者,本宫严惩不怠!”
“此外,”倾掣环视一圈,“若有,掠卖妇女儿童,逼良为娼者,亦可检举。若经核查属实,本宫绝不姑息!”
“诸位,本宫,来迟了。今日脱簪待罪,恳请诸位,准允本宫,将功补过。若,十日内,未达目的,无需上奏父皇,本宫,任由诸位处置!”
话音落下,倾掣在震天的喧嚣声中,暗自勾唇。
远远地,鹤停岚深深凝望着那道单薄的身影,心中酸涩。栾钦掣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这番话,不仅是为了安抚百姓、博得民心、离间民匪。现在抓到了官匪或军匪勾结的苗头,她这么大的阵仗,还搞出民意箱这个东西,是在此地所有心怀鬼胎的地方官面前立了一个靶子,甚至不停地催着他们往靶心上撞。
且,这个靶子,怕不止针对地方官。她最后那段言论,几乎是把身傍官职便自认高人一等的所有人的脸面狠狠扔在地上。栾钦掣这是疯狂地把自己摆在了生死擂上,等着所有人上去挑战。似乎既然当朝已经有许多人觉得她疯了,她便更肆无忌惮地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