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彩灯突然卡在红光阶段,将纪珩冷白的下颌线染成暖橘色。
他垂眸盯着迟渐撞完自己嘴角后,还在无意识抿唇的动作,那人唇瓣被酒精洇得发亮,像被咬开的车厘子,眼尾被酒劲激的泛红,梗着脖子硬要装严肃。
“纪珩”迟渐突然伸手戳他喉结,指尖顺着衬衫纽扣往下滑,“你喉结动了,是不是想亲我?”
周遭的喧闹瞬间被这句不算低的叫唤声打断。
他看着迟渐瞳孔里自己模糊的倒影,忽然极不明显的低笑一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是想帮你醒醒酒”
迟渐起身想站起来,结果被纪珩攥住手腕往怀里一带,整个人跌进对方膝盖间,鼻尖正撞上纪珩锁骨处的衬衫纽扣。
这姿势过于暧昧,连隔壁桌划拳的蒋隅都看傻眼了,手里的啤酒瓶“哐当”一下砸在桌上:“我操!你俩……”
“他喝多了”纪珩面不改色地替迟渐理好歪掉的衣领,指尖擦过对方后颈那颗发烫的痣,“闹够了就回家”
他说话时,窗外恰好炸开一道烟花,震得KTV的玻璃嗡嗡作响,迟渐趁机把脸埋进纪珩肩窝,耍小孩子气一般闷声闷气地回:“不回,你亲我一下我就回”
纪珩闭上眼深呼吸,捏着他后颈把人提溜起来,收拾好东西随口甩了句“走了,玩好”就提着迟渐扬长而去。
陆晓和蒋隅默契的转头对视一眼。
陆晓表情复杂,面露难色:“小鱼儿啊,我兄弟屁股还保得住吗?”
蒋隅面色沉重,郑重其事:“看命”
彼时已近十一点,外面的雪已经停了,街道两旁树坑对着扫起的积雪,像树的新衣。
纪珩一手在手机上叫车,一手拽着迟渐手腕往路边停车带拖,手上的人却人突然甩开他的手踉跄着扑向长椅。
湿冷的木质椅面还沾着未化的雪水,迟渐跟没知觉似的蜷着长腿往下躺,羽绒服拉链没拉,宽大的毛衣领遮不严实,露出的脖颈在路灯下泛着酒后的潮红。
“起来”纪珩皱了下眉,压着火气去拽他胳膊,指尖刚触到袖口就被迟渐甩开。
“不坐车”迟渐把脸埋进臂弯,声音闷得像塞了棉花,“我睡了”
冬夜的风卷起地上的雪粒子往人领口里钻,纪珩蹲下身去掰他肩膀,触到的地方烫得惊人。
迟渐却突然翻了个身,仰着脸望他,睫毛上凝着的水汽在灯光下像亮片一般亮闪闪的。
“同桌”迟渐叫他。
纪珩看过去。
“你亲我一下,我就起来”
纪珩额角青筋跳了跳。
他单膝跪在结了薄冰的地砖上,弯腰去拽迟渐的腰,却被对方突然伸出的手勾住了脖子。
迟渐的指尖蹭过他耳垂,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他喉结上,声线带着黏腻,声调像被打了一样到处飞:“亲↗亲↘我~”
那声音软得像团棉花糖,纪珩忍了又忍,终于攥住他后颈把人提起来半寸。
路灯的光晕在迟渐瞳孔里晃成碎金,他盯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突然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烧了起来。
“怎么总想亲我?”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指尖捏着迟渐后颈的力道却莫名松了些。
从之前第一次近随身空间时迟渐就跟醉了一样喊着要亲他,这次真醉了行为更甚。
迟渐像是没听懂这个问题般蹙眉,感觉下一秒就要来一句“你哪来的资格质问我”,冷风刮过,他打了个哆嗦,却突然咧嘴笑起来:“因为我喜欢你呀”
纪珩的手指猛地一僵。
空气好像突然凝固了。
远处传来模糊的烟花绽放的响声,迟渐的笑容在夜色里晃得他眼花。
他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像是要撞破肋骨蹦出来。
“喜欢我?”他语气不自觉放柔了些,指腹在对方下颌骨处摩挲。
迟渐胡乱晃了几下脑袋,让人看不出是点头还是摇头,只是面上有不爽之色,头发蹭着椅背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伸出手,指尖在他脖颈处胡乱划拉,酒精作用下,下手没轻没重,脖子上显现出几道红痕,还有两处见了血。
纪珩没动手去阻止,只是盯着他泛着水光的唇瓣,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那和我谈个恋爱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迟渐的动作顿住了,胡乱在纪珩脸上瞎扯,然后松开手保持着搂着纪珩脖子的动作不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皮慢慢合上,脑袋一歪,靠在纪珩肩膀上就那么睡着了。
纪珩僵在原地,怀里的人呼吸均匀,带着浓重的酒气。
他低头看着迟渐安静的睡颜,他真是喝多了,能问出那样的话。
冷风再次刮过,纪珩打了个寒噤,他小心翼翼地拽下环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把迟渐打横抱起,往陈叔停车位的方向走。
怀里的人动了动,把脸埋进他颈窝,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皮肤上。
纪珩低头看了一眼,路灯的光落在迟渐微蹙的眉眼间,犹如一幅勾人的画卷。
陈叔一路上看了两人好几眼,问起迟渐家在哪的时候纪珩随口回了句:“他醉了,家里没人,不回去”
一直到临下车他才听到陈叔语气沉重的叮嘱:“小珩啊,你也成年了,做事要顾全大局,懂分寸”
纪珩只是淡淡应了声,没做过多解释,捞起身旁的人下了车。
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灯光撒在两人身上。
迟渐的羽绒服沾了雪水,半湿的布料蹭在纪珩衬衫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人,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唇瓣依旧红得像沾了酒的樱桃,呼吸间的酒气混着冷冽的雪味,竟奇异地不觉得难闻。
纪珩换鞋时动作放得极轻,客厅的落地灯开着,光线柔和地漫过黑色的沙发,地毯边缘绣着的暗纹在光线下若隐若现。
空气里的寂静像是蔓延到了地下,长出了根,连墙上挂钟的滴答声都被放大了数倍。
他把迟渐放在沙发上时,对方哼唧了一声,像只被惊动的猫,睫毛颤了颤却没醒。
纪珩松了口气,转身去浴室拧热毛巾。
镜子里映出他自己的脸,下颌线依旧冷硬,只是耳根泛着不易察觉的红,这一路上迟渐的呼吸总往他颈窝里钻。
热毛巾敷在迟渐脸上时,他像被打了一样猛地瑟缩了一下,眼尾泛起水光,看着像哭了。
纪珩微微蹙眉,放缓了动作,指腹捏着毛巾边缘,轻轻擦过他的眼角。
这人鼻梁高挺,鼻尖却因为醉酒泛着粉,与平日里拽拽的样子完全对立。
“操……”迟渐的眉头皱了起来,头往沙发深处埋了埋,伸手想拍开脸上的东西。
纪珩抓住他的手腕按在沙发上,另一只手加快了速度,擦完脸颊又擦脖颈,指尖触到后颈那颗痣时,明显感觉到底下的皮肤还在发烫。
刚把毛巾放回浴室,就听见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纪珩走出去,正看见迟渐半眯着眼坐起来,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几缕软发搭在额前,被灯光染成浅棕色。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视线聚焦了好一会儿才落在纪珩身上,眼神湿漉漉的,像只刚睡醒的幼犬。
“你谁?”迟渐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还有浓重的鼻音。
纪珩没好气:“纪珩”
“纪珩”迟渐默念一遍才慢吞吞点头,像是在消化这个名字,几秒钟后突然拉长尾音叫了一声:“同桌——”
这声“同桌”喊得像在喊什么亲密昵称,纪珩心头莫名一跳,转身去厨房:“坐着别动,给你泡了蜂蜜水”
厨房的橱柜是冷调的黑白色,和纪珩的人一样透着疏离感。
一个印着小熊图案的马克杯突兀在摆在橱柜中,这是去年蒋隅硬塞给他的,说他活得像个苦行僧。
温水冲开琥珀色的蜂蜜,甜香很快弥漫开来。
纪珩端着杯子走出去,脚步顿住了。
迟渐不知什么时候从沙发上滑了下来,整个人跟无赖一样呈“大”字躺在地毯上。
宽大的毛衣下摆垂到大腿根,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脚踝处还有颗小小的红痣,随着他来回滚的动作轻轻晃动。
“同桌”迟渐看到他,向他指房顶:“主任怎么在这儿?”
纪珩跟着去看,房顶飘着一个纪小鱼上次留在这儿的大马猴气球。
纪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把蜂蜜水放在茶几上,走过去想把人扶回沙发,却被迟渐一把抱住了脖子。
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口蹭来蹭去,带着洗发水的清香,混着酒气和雪的味道,冲击着他的感官。
“不喝”迟渐闷闷地说,声音从毛衣里传出来,瓮声瓮气的,“苦”
“蜂蜜水不苦”纪珩试图掰开他的手,指尖触到他后颈的皮肤,烫得惊人,“喝了舒服点”
迟渐没再说话,只是仰头看他,眼睛亮得像含着星星,鼻尖因为刚才的动作蹭得发红,“你亲我一下”
又是这句话。
纪珩闭了闭眼退开半步,再睁开时眼底带着几分无奈。
他低头,这人眼尾有细碎的光在闪,细一看是蓄在眸中的泪。
纪珩皱眉,“哭什么?”
这一句问话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迟渐瞬间不忍了,松开手却站不稳,“为什么你也躲我”
“没躲你”纪珩微不可察叹了口气,护着他坐回沙发上:“怎么了?”
“没有”迟渐垂下头去扣皮质沙发。
纪珩握住他的手低声开口:“我想知道”
迟渐动作止住几秒,忽然侧头凑在纪珩耳畔用气音说:“所有人都躲着我,他们有事是、骗人的”
纪珩对上那双发红的眼眶,示意他继续说。
“林芩躲着我才带我爸走的”
眼角有泪划过,像雨夜中芸芸众生之一的雨滴。
见对方沉默,迟渐忽然瞪他:“你敢笑我你就完蛋了”
纪珩指腹捻过他眼角那滴泪,似是想要从中感受他的喜怒哀乐。
“我没笑你”纪珩握住眼前人脆弱的脖颈,缓慢凑近在迟渐脸颊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轻如鸿毛,却也重如泰山,“我心疼你”
迟渐被抓着脖子感觉很不舒服却并未挣扎,一只手抓住脖子上那只手,一只手勾住纪珩的衣领往前拽,迫使他低下头。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呼吸交缠在一起,迟渐能清晰地闻到纪珩身上清冽的依兰香,混杂着淡淡的雪松气息,很好闻。
他有些笨拙的向纪珩唇上扑去,要不是被躲了一下,两人可能已经破相了。
迟渐对于对方躲他的举动很不爽:“你别躲”
温热的呼吸拂在纪珩的唇上,带着蜂蜜水的甜香和酒气。
“迟渐”他的喉结滚了一下,却还是压抑着想要拽下拉着自己衣领的手,“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知道”
看到手腕处传来一阵温热触感,他垂眸,是迟渐的眼泪。
纪珩“啧”了声,手上力道收紧了些,两人距离瞬间缩短为几厘米,他嗓子哑的很:“怎么这么爱占我便宜?”
迟渐耍无赖似的不理他。
纪珩拿过蜂蜜水微微扬眉:“喝了就亲”
像是对这个回答相当满意,迟渐很快顺从的一饮而尽,然后拉着纪珩衣领把对方拽在自己眼前。
这次他没再躲,只是垂眸看着迟渐微微张开的唇。
下一秒,他的唇落了下来。
不像迟渐那种带着蛮力的冲撞,纪珩的吻轻得像雾,先在他唇角碾了碾,带着一种近乎慵懒的试探。
蜂蜜水的甜腻气息在两人唇齿之间快速弥漫,像生了根的树般四处蔓延。
迟渐刚想张口加深,他却稍稍退开半分,温热的气息扫过唇瓣,像狐狸晃着尾巴在眼前转了个圈,明明没做什么,却勾得人心头发痒。
等迟渐忍不住想要往前凑时,纪珩才又低下去,这次吻得稍重了些,却依旧只是点到为止。
他的唇瓣柔软,带着清冽的气息,在迟渐唇上一下又一下,不疾不徐,每一下都像落在心尖上,酥麻感顺着脊椎往四肢百骸窜。
迟渐被吻得呼吸乱了节拍,手不自觉地收紧,把纪珩拽得更紧。
他想撬开那层温柔的壁垒,想往更深的地方去,纪珩却总能在恰到好处时退后半寸,用鼻尖蹭蹭他的鼻尖。
“逗狗呢?”迟渐闷声哼了句。
这吻始终没进一步表示,却比任何深吻都更折磨人。
迟渐觉得自己像被钓在钩上的鱼,明明看得见饵,却总差那么一点够不着,急得舌尖都发颤,只能哑着嗓子蹙眉,以此表达不满。
纪珩终于轻笑一声,吻落在他发烫的耳垂上,用气音说:“你会后悔的”
话音未落,又低头含住他的唇,这一次带了点不容拒绝的意味,却依旧浅,像羽毛反复扫过手腕,勾得人骨头痒。
但那点痒意找不到源头,怎么也挠不到,但他心甘情愿,欲罢不能。
一吻落幕,纪珩轻轻松开他,垂眼看他泛肿的唇和被泪水沾湿根根分明的睫毛,潮红漫上脸颊,他闭眼抱了眼前人几秒,蓦地松开手去洗杯子。
周遭属于纪珩身上的气息一下变淡,迟渐有些不适应,鞋都没穿就扶着墙晕晕乎乎跟了过去,见对方在洗杯子,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倚在门口盯着看。
纪珩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长得这么好看”迟渐突然说,语气一本正经,眼神却带着醉酒后的迷离,“不如我包养你吧?”
纪珩动作一顿。
迟渐还在自顾自地说,一边说一边点头,像是觉得自己的主意棒极了:“我有钱,很多很多钱,你不用上学,不用工作,每天在家陪我玩就行,想吃什么我给你买,想买什么我给你买,怎么样?”
他说得认真,满面的红晕还未来得及褪去,衬得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
厨房的冷光灯打在他身上,显得面上的红润更甚。
纪珩看着他,突然低笑出声,这笑声很轻,却在寂静的房子中格外清晰。
迟渐被他笑得一愣,皱起眉像走过去结果整个人晕了一下,只得重新靠回门框:“你笑什么?我是认真的!”
“嗯”纪珩走过去,伸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指尖触到温热的发丝,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放好杯子,转身双手抱臂靠在橱柜上看着迟渐眯眼看他的样子,眼底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那你打算怎么包养我?”
“就就给你卡,随便刷!”迟渐想了想,又补充道,“还可以给你买大房子,买跑车,买所有你想要的东西!”
“那我要是想要你呢?”纪珩抿唇,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
迟渐没听清,凑过去就要抱他,“你说什么?”
纪珩叹了口气,没回答,只是推开他牵着对方的手把人带出去。
“我说你包不起”纪珩带着他往楼上走。
“我能”迟渐突然止住脚步,僵持着非要一个肯定答复。
纪珩转头看他,冷色的灯光落在他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侧脸的线条柔和,平日里的桀骜不驯都被醉酒后的温顺取代。
纪珩静静地看着他,几秒后似是认输了般点点头:“好,你能”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纪珩这声回答很突兀的传到迟渐耳中,他瞬间笑了:“同桌”
纪珩:“在”
迟渐:“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纪珩牵着他一步一步上楼,闻言只是随口应道:“你都叫我同桌了”
迟渐醉酒后很啰嗦,清晨的鸟雀般叽叽喳喳个不停:“纪珩”
纪珩依旧好脾气的应着:“嗯”
“我要洗澡”
“……”
纪珩有些头大,他平日里总喜欢用各种规矩束缚自己,今晚他不知道破了多少例,不该说是今晚,自从迟渐横行霸道的闯入他的世界之后,他就开始不停为了迟渐破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