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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多少马甲是我不知道的! 第7章 第 7 章

作者:素薇 分类:宫斗宅斗 更新时间:2025-10-30 00:48:23 来源:文学城

沈迦澜没从宋韵然口中问出什么,一无所获地回到王府,在暖阁中盯着牡丹插瓶发呆。

陈妈妈见没伺候的,就去主管院子找陈箐。

陈箐问沈迦澜去宋府做了什么。

陈妈妈比当事人还要苦恼:“咱们都不知道郡主何时看上慕小姐的,她刚刚气势汹汹跑去宋府,就为了质问宋韵然,她怀疑外头的传言是宋韵然说出去的,郡主还说她自己无妨,只担心狱中的慕小姐会被刁难。”

陈箐听后,皱着眉好半天。

“这么看,郡主真对慕小姐上了心。”

陈妈妈抱怨道:“何止啊,若慕家没罪,她恐怕早与人结亲了。”

沈迦澜哪怕对宋韵然这帮酒肉朋友也都是疏离的,此番对慕蘅太不同。

好在慕家犯了罪,王府总不至于多个主子出来,不然陈妈妈就要黯然了。

陈箐叫她来只问了这些,很快又忙镇国公主生辰礼的事去了。

***

接下来几日,府中气氛低迷,因沈穆去爬金丞山不回,沈迦澜一人在家中养着牡丹插瓶,也无客人来。

流萤照旧往诏狱送吃穿,另外帮安王和郡主做来两套参加镇国公主生辰宴的衣裳。

捻指间时光过去,玉都初雪全部消融。

镇国公主生辰这日,公主府金碧交辉,鼓乐喧天,热闹非凡。

沈迦澜和沈穆带着礼物和帖子过去时,客人们到了大半,请的歌舞班子还在前院开腔,排场极大。

沈穆被乔临曦拉走,去了前宴和几位官员说话,侍女将沈迦澜领至花园。开宴前,贵女们都在这边歇息。

沈迦澜远远看到宋韵然,穿过廊道寻去。

宋韵然等人正在射箭,一帮人围在一处,走近后,沈迦澜才发现这群人起了口角。

她停下步子,坐在小亭里看。

那边还在争执。

说是争执,其实是好几个人责怪中间一位穿浅碧水纹缂丝衣裙的女子。

沈迦澜细听。

“公主生辰,大家都欢乐,射箭只是一时兴起,不为争高低,姜少君会不会太认真了?”

这是宋韵然在说话。

而宋韵然身侧,站了一个身穿沉香色遍地锦罗裙的女子,头饰华丽,长发垂顺,一双黑亮的眼睛里全是恼怒,死死盯着那位浅碧衣裙的女子。

那女子正是被称为姜少君的姜骊珠,现无官职,是玉都府尹梁筝的家君。

沈迦澜与她一同上过玉闻书院,算是同窗,不过自前年开始,两人来往不多了。

姜骊珠与梁府尹结亲,沈迦澜则是与宋韵然等人到处玩乐,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姜骊珠是靖王之女,诗书上颇有天赋,策论写的更是让当今圣上赞不绝口,只是靖王病逝后,她消沉很久,后来与梁筝结亲,碍于圣上对朋党的猜忌,算是自断仕途。

她毕竟是圣上的孙女,虽说靖王不受宠,但到底是皇家血脉,若与高官结亲,再入仕途,圣上恐怕要派人盯死她。

沈迦澜听了一会儿,捋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群人来的早,闲着无聊就开始比射箭,正是宋韵然身边那个女子硬拉着姜骊珠一起,姜骊珠赢了太多,她反而不愿意,认为姜骊珠故意坑害她。

众人知晓姜骊珠在皇家早就没了名姓,梁府尹也疏远她,少君的名头都快没了,所以不惧她,纷纷与她对立。

姜骊珠神色淡漠,不接宋韵然的话,只对着那名身穿沉香色遍地锦罗裙的女子说:“我的彩头,拿来。”

她伸出手。

那女子不给,倒是讥讽起来,“我随手要来的东西,你费尽全力拿回去,有何意思?”

姜骊珠眼神坚定:“有没有意思不是你说了算。”

那边又开始争吵。

沈迦澜问流萤:“那个人你认识吗?”

流萤就等着她问,流利地说:“那是孙宛芸,城外酒庄就是她家的,她有个远亲是甘南道行军总管,所以在都指挥使下面得了个参赞的差事,训兵时去军营坐坐而已。”

沈迦澜明白过来。

难怪身边乌泱泱围着一群人,宋韵然前些日子还要特意去酒庄捧场,恐怕都是看甘南道行军总管的面子。

她不解道:“孙宛芸这种身份,也敢刁难骊珠了?”

流萤知道她近来忙着慕蘅的事,没有听到外面的传闻,一五一十解释给她听:“梁府尹与姜少君这一年疏远很多,听闻梁大人时常与孙宛芸来往,起先都是谣传,也无实证,可半月前,吏部尚书做寿,孙宛芸以舞写了个寿字,满堂喝彩,在场的大人们都送了礼,梁大人便也送了一串佛珠,可那佛珠是她与姜少君的定情之物。”

姜骊珠知晓后,立即去孙家要。

孙宛芸没给。

谁想今日又让她们二人对上了。

沈迦澜不知梁筝与姜骊珠的情分已到此地步。

在她记忆中,这两人年少恩爱,互相扶持,不曾想也有渐行渐远的一天。

她陷入深思,忽然听到那边传来孙宛芸的痛呼声,还以为姜骊珠把人打了,连忙展眼去看。

却见一个竹蜻蜓斜插进孙宛芸的发髻中,弄得她不知所措,痛呼出声。

她左右看了看,恼道:“是谁?!”

自假山后探出一个小脑袋,小姑娘盘着两个小髻,额间贴着花钿,一身织金月莲裙,手里还抓着一把竹蜻蜓,朝孙宛芸扮鬼脸。

孙宛芸脸上的怒气顿时凝固住。

她身旁的宋韵然等人先一步跪下:“见过储皇殿下。”

孙宛芸尴尬地行礼,不等她问候,小姑娘已经跑没影了。

宋韵然起身,取掉她发髻上的竹蜻蜓,打算待会儿还回去。

毕竟是储皇殿下的东西。

孙宛芸忍着没发火,担心被说成是藐视皇家。

宋韵然也不安慰什么,准备去前宴等沈迦澜。

她攀附过这么多人,还是沈迦澜人品最佳。

没想到她刚转头,就在小亭中看见了沈迦澜。

她撇下孙宛芸,立即过去,手里还拿着竹蜻蜓。

沈迦澜道:“你们方才在比射箭吗?”

宋韵然道:“玩了一会儿,我刚刚想去前面等郡主来着。郡主来了多久?”

沈迦澜笑了笑:“才来。”

宋韵然忙招呼那边的贵女们,众人行了礼,话变少了,干坐着不动。

沈迦澜主动道:“方才看到你们射箭,我也不想闲坐着,不如一同玩点什么,离开宴还早。”

孙宛芸坐在宋韵然身边,先开口:“郡主想玩什么?”

沈迦澜看了看最边上的姜骊珠,微笑道:“不如就试试探玲珑吧?”

孙宛芸挑眉:“我可以,韵然呢?”

宋韵然等人也都应下来,唯有姜骊珠不发一言。

侍女见状,便领着众人去了探玲珑的亭子里。

在盘中,放置两颗玲珑球,球内孔道复杂,并在一个入口处放一枚小巧玉珠,探玲珑便是用特制金针将玉珠引导而出,用时最短者为赢家。

沈迦澜坐下,“各位出点彩头,如何?”

她先放下一对镯子。

宋韵然紧跟着放了一对耳坠。

贵女们陆陆续续也放些首饰,到了孙宛芸时,她准备放一串玛瑙珠,沈迦澜瞧见,阻了她的动作:“孙参赞,不如就拿梁大人那串佛珠。”

孙宛芸不肯,“……能否换一样?”

她觉出沈迦澜有意帮姜骊珠,心里不甘。

宋韵然过去劝了一阵,不知说了什么,孙宛芸一脸恼怒地将佛珠放在盘中。

姜骊珠看到这个动作,眼神微微亮起。

她本来坐在旁边不想参与,端的一副素婉清冷,淡漠内秀,但此时又不免心动。

沈迦澜却让流萤收了盘子。

姜骊珠顿了顿,最终又坐回去,表情有些失落。

沈迦澜再不看她。

侍女燃了香,比试开始。

宋韵然等人凝神屏息,小心翼翼地将金针探入孔道。

奈何那孔道曲折回环,一个不慎便前功尽弃,不多时,几人额角便见了汗,进展缓慢。

沈迦澜不慌不忙拂过玲珑球表面,感受其细微的纹路,又将玲珑球拿在手中掂了掂,试了试重量,方才执起金针。

她没有小心翼翼地去探,而是手腕极其稳定地以一个微妙的角度轻轻一刺,金针探入,速度不快,却带着准头,动作行云流水,不见丝毫滞涩。

玲珑球的孔道在她手中无比温顺,片刻功夫,第一颗玉珠已从玲珑球侧面的小孔中滚落,被她稳稳接在掌心。

众人受惊,手里更慌,速度慢了许多。宋韵然一急,更是不小心将金针抽出来,归于原点。

沈迦澜看也未看她们,又拿起第二个玲珑球,手法与先前一致,精准得仿佛演练过千万遍。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三颗玉珠已稳稳躺在她手中。

宋韵然最先认了输,放下玲珑球,拿帕子擦掌心的汗,“我比不过,彩头给郡主吧。”

孙宛芸满头大汗,又折腾了很久,仍然没探出一个珠子。

她不得已也认输。

最终排名出来,沈迦澜探了三颗珠子,秦县主探了一颗,其余人输得惨淡。

沈迦澜拿走大半的彩头。

众人担心她又兴起玩什么比试,匆匆忙忙走了。

趁着人少,沈迦澜便拿着那串佛珠,还给姜骊珠。

姜骊珠正闷闷不乐,看到她伸手过来,掌心那串佛珠一如既往地色泽沉蕴,有一瞬伤情。

她沉默一阵,“多谢你,但……我不要了。”

待贵女们尽数散去,园中彻底清静。

沈迦澜并未强求,只将佛珠轻置于姜骊珠身侧的小桌上,温言道:“物归原主,是弃是留,都由你定。”

姜骊珠眸光微动,落在佛珠上。

等沈迦澜离开很久,她才如释重负般叹息,沉默着将佛珠收起,纳入袖袋,动作带有几分郑重。

这边,沈迦澜已由侍女引路,前往正厅宴席。

镇国公主府的正厅,此刻已是宾客满席,美酒佳肴,令人炫目。

沈迦澜走过去才发现,整个大厅的地上都铺着西越的团花牡丹栽绒地毯,踩上去绵软无声,步履格外稳缓。宾客按品阶高低而坐,前排为官身,后排为贵女,但凡到场,皆是玉都勋贵之家。

她被安排在后排的贵女席,前面是二品官身的大人。

安然落座后,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全场。看到沈穆坐在对面上首,正与乔临曦和梁筝低声交谈,神情是一贯的疏淡从容。

而姜骊珠并未坐在宗亲一席,而是与宋韵然等人一样坐在后排。

沈迦澜蹙眉,在姜骊珠看过来之前,先一步回避视线。

据说这个歌舞班子也是玉都闻名的,沈迦澜默默听着乐声。

镇国公主还没出来,宾客彼此认识,便聊起闲话来。

“李小姐,您这身缂丝袄真是贵气,看料子怕是江南织造局今年的头份吧?”

孙宛芸笑着对兵部尚书李闵家的大小姐说道,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李小姐发间那支珠凤簪,凤口衔下的珠子硕大圆润,显然是进贡之物。

李小姐含蓄微笑,抬手轻轻展了展衣袖,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孙参赞好眼力。镇国公主赠给母亲的,母亲爱护我,便为我做了一身衣裳。”

孙宛芸恭维了几句,不再说话了。

李小姐嘲讽的视线掠过她,很快与旁人谈话。

孙宛芸故意那么说,是想让她失礼,毕竟制造局的料子头一份肯定紧着宫里,她一个官员之女,岂能越过皇室。

但李小姐不惧,她的东西来自明路,圣上来了她也有的说。

另一侧,几位年幼的郡主、县主围坐在一处,谈论玉闻书院的课程,听着怪可怜。

皇家书院有多折磨人,沈迦澜最是知道。

她不愿回忆那段痛苦的记忆,便主要听李小姐和人闲谈。

起先她们只聊京中趣闻,无外乎书籍、衣料、胭脂这些。

但不知谁开的头,等沈迦澜回味过来时,她们已经聊起储皇少师。

“秦姐姐,您是县主,如今还在玉闻书院伴读,可有听闻圣上为储皇殿下选少师之事?”

李小姐试探着问。

秦县主今日穿着一身湖蓝色彩绣折枝玉兰绫袄,闻言只淡淡道:“储皇少师关乎圣上心意,我怎好妄加揣测?在宫中亦是不曾听说。李小姐消息比我灵通。”

她话语谨慎,滴水不漏。

沈迦澜安静地听着,手中把玩着天青釉瓷杯。

她还以为能听到些好玩的,没想到秦县主堵了李小姐一句,她们的话题顿时又变了。

这次,她们聊的是慕家。

刻意压低声音:

“你们可有人见过慕蘅?不知是怎样的绝色,能引得……”

“我听说她去过诏狱呢。”

“……”

沈迦澜无言以对。

不少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朝着方才说话的人举了举酒杯,然后一饮而下。

那人被她的举动闹红了脸,顿时默不作声了。

见此,剩下的人也都不好意思再聊,宴席间稍微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厅外忽然传来内相清越悠长的通传:“镇国公主殿下驾到——”

满厅喧阗瞬间归于寂静。

众人立刻收敛神色,整理衣冠,垂首肃立。

姜宜凰在一众内相侍女的簇拥下,缓步踏入正厅。她今日穿了一身杏色八团鸾凤绕牡丹吉服,头戴点翠镶珠宝冠,两边垂落珍珠流苏,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

她显然保养得宜,一双狭长含光的眼很是慑人,唇角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

众人齐声称贺:“恭祝殿下千岁,福寿绵长!”

姜宜凰坐到上首,“今日是本宫生辰,承蒙诸位赏光,不必多礼,都请坐吧。”

她声音温和,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目光平和地扫过全场,在沈穆身上略一停留,又似无意般掠过沈迦澜。

宾客依言落座,宴席正式开始。

沈迦澜只觉得身上一股凉意,比诏狱还要渗人。

彩衣舞姬整齐进厅,随着悠扬的乐曲翩跹起舞,水袖翻飞,令人如坐仙宫。

一道道肴馔由侍女们捧上,一般的官员家中吃不到这么好的,哪怕沈迦澜是出了名的吃喝状元,也要为之心折。

酒过三巡,气氛渐趋热络。觥筹交错间,官员贵女们相互敬酒,说些吉祥话,表面上一团和气。

姜宜凰正在与沈穆等人笑谈。

突然,厅外再次响起内相急促的通传声,带着一种迥异于前的肃穆:“陛下驾到——”

顿时,满厅宾客放下酒杯碗筷,慌忙离席,哗啦啦跪倒一片,俯身叩首,迎接陛下。

姜宜凰也是变了变脸色,从首座下来,跪着行礼。

侍女们急忙挪桌子,在首座旁边加了一张矮半分的桌。

沈迦澜也很惊讶,恐怕谁也没想到圣上会来生辰宴。

皇帝与镇国公主的争斗太过明显,已到了不愿再维持表面和平的地步,镇国公主又将生辰宴办的如此铺张,皇帝气都要气升天了。

今日到场,也不知是为什么。

在众多宫女和贴身内相的簇拥下,一道俊雅的身影缓缓步入大厅。

皇帝并未穿正式的龙袍衮服,只着一身明黄色云龙纹缂丝常服,头戴简单的金丝翼善冠,虽已年近五旬,鬓角染霜,但眉宇间的威严与久居上位的压迫感,却比盛装的镇国公主更令人心悸。

她面容与姜宜凰有五六分相似,却更为瘦削,眼神深邃,仿佛能洞悉一切。

“都平身吧。”皇帝的声音平和,“今日是宜凰的生辰,朕不过是来看看,诸位爱卿不必拘礼,莫要因朕扰了你们的兴致。”

她先去扶姜宜凰。

姜宜凰谢过,起身。

众人这才敢起,重新落座,但气氛已然不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与屏息凝神。

皇帝坐在首座,姜宜凰坐在侧位,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顺:“母皇政务繁忙,还记挂着儿臣生辰,儿臣感激不尽。”

皇帝笑了笑,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宜凰是朕亲生的女儿,生辰是大日子,朕怎能不来?”

姜宜凰似是感动,笑着为她斟酒,动作恭敬,挑不出丝毫的错。

这一幕“母慈女孝”落在众人眼中,却品出了别样的滋味。

皇帝此举,真的是恩宠吗?

沈迦澜不这么认为。

或许在皇帝眼中,这更是一种示威。

哪怕镇国公主在朝中笼络大臣,与皇帝敌对,但在人前,不还得安安分分坐在侧位?

皇帝与姜宜凰叙了几句话,旋即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最后定在沈穆身上,脸上露出一丝堪称慈祥的笑意:“上次见穆安王,已是好几月前了。朕记得你早年在琉县摔过腿,冬日腿疾便会发作,如今好些了吗?”

沈穆立刻躬身答道:“劳陛下挂心,臣这几年在外游历,寻着几个医师,现下好全了。”

皇帝点了点头:“那再好不过了。”

她这么一说,席上都担心被问话,紧张的不得了,早将镇国公主的生辰抛到九霄云外。

皇帝面上带笑,不再多言,转而看向席间,神态从容。

之后她又随意问了几句关于来年春耕、漕运的闲话,被问及的官员无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谨慎应答。整个宴会的气氛,在皇帝看似随意的问话中,变得微妙而紧张,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生怕说错一字。

姜宜凰在侧位面不改色,吩咐侍女领新的歌舞班子进来。

丝竹声再次响起,舞姬重新献舞,但众人的心思显然已不在庆生欢舞上了。

沈迦澜静静地等待。

这一舞毕,皇帝正要举杯同庆时,就见大厅外飞进来密密麻麻的竹蜻蜓,好在是做了丝线牵住,飞动间摆成一个字。

前列的官员们看的仔仔细细,那是个‘寿’字。

于是一帮人呼吸又滞住,半字不敢言。

镇国公主能喜欢这样一个‘寿’字才怪。

就连花,她都只爱花中之王牡丹。

这么些个竹蜻蜓摆个寿字,看起来黯淡无光,迷信点的都要觉得晦气。

姜宜凰面色微僵。

很快她又恢复笑容,对皇帝说:“这必定是皇妹的主意。”

皇帝的笑远比她爽朗,“朕且看看,这竹蜻蜓能转多久。”

底下传来几道尴尬的附和笑声。

姜宜凰道:“倒是趁今日,我想请母皇为皇妹选一位少师,皇妹聪慧,若得人悉心教导,来日必成大器。”

底下人惶恐,纷纷低头,当做没听到。

沈迦澜不自觉捏紧手中的杯子。

皇帝微微眯眸,看了姜宜凰一眼,赞道:“宜凰说的不无道理,储皇五岁,正需要良师教导。依你看,少师之位,谁最适合?”

姜宜凰似乎在思考。

沈迦澜分明低着头,但却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果然,姜宜凰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声音清晰地传遍大厅:“嘉宁郡主沈迦澜,出身宗室,性情敏慧,最合适不过。”

沈迦澜被这道恩典压的有几分窒息。

同时,所有人的目光聚在她身上。

有羡慕、嫉妒、探究……

但沈迦澜知道,这不是恩宠,若她接下,安王府便要站到刀尖上。

皇帝拿着酒杯,目光幽深,看不出情绪,只淡淡地望着沈迦澜,并未立即表态,仿佛在等待她的回应。

沈迦澜缓了缓,在无数注视下从容起身,行至殿中,对着皇帝和镇国公主的方向,深深跪拜。

“臣女谢陛下隆恩,谢公主殿下厚爱。”

她声音清晰,不卑不亢。

姜宜凰凝望着她。

沈穆暗暗捏了一把汗。

谢完恩典,沈迦澜却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迎向上方的审视,“陛下与殿下厚恩,臣女惶恐,实不敢领受。”

满座皆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以她的名声,能得公主举荐,已是无上福德,她竟拒绝?

姜宜凰脸上的笑淡去。

上座的皇帝大概也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微微挑起了眉,放下酒杯,露出了些许感兴趣的神色。

姜宜凰语气依旧维持着平和,还带着几分亲近:“迦澜可是觉得皇妹难管束?”

宾客中免不得有些人幸灾乐祸,这话简直是给沈迦澜盖了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臣女万不敢做此想。”沈迦澜再次躬身,语气却愈发坦然,“储皇乃国之根本,少师责任重大,需德才兼备、心无旁骛者担任,臣女实非良选。若不敢以此有瑕之身,玷污储皇清听,辜负陛下与殿下信任。”

“有瑕之身?”这次开口的是皇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仿佛真的被勾起了好奇,“朕倒不知,嘉宁说给朕、也说给在座的爱卿听听。”

殿内落针可闻,连竹蜻蜓也不知在何时撤走了。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等待着沈迦澜的答案。

沈迦澜的声音微有些发颤:

“回陛下,臣女不敢有隐瞒,只因月前在京中见过慕侍中之女慕蘅,记在心上,但臣女知晓慕侍中所犯之罪,绝不敢逾矩,冒犯天威,但有此心已是大错。”

大殿之内先是一片死寂,随即各样复杂的眼风纠缠起来。

慕蘅?那个即将问斩的罪臣之女?

嘉宁郡主……她、她真的疯了……

有关沈迦澜惦记慕蘅之事,这几日玉都也传的厉害,甚至有人说她深夜去往诏狱看望。

但众人只当是一时兴起,却不想她竟痴迷至此,这是连前程都不要了吗?虽然以她目前的名声,前程也并不远大。

宋韵然等人张大了嘴,孙宛芸更是面露讥诮。

沈穆暗暗握紧了手,无数次想帮忙解围,但还是按捺住了。

姜宜凰道:“母皇,此事我确实有所耳闻,听说迦澜在家中还挂着慕家女的画像,到外头吃醉酒也要盯着那女子的陶塑伤情,可见是动了真心,不过她月前见慕蘅时,慕家并未获罪,此事也并不能怪她。”

这时,席间那位抄了慕家的王御史猛地站起身,斥道:“公主此言,微臣不认可。慕氏犯的乃是欺君罔上、私造空名告的重罪,九族都在株连之列,郡主岂可因私情枉顾国法?此风一开,国法何存?朝廷威严何在?”

“王御史所言极是!”立刻有官员附和,“郡主毕竟年少,耽溺情爱,迷了心窍,但皇家体面、朝廷法度不容儿戏。”

皇帝听了之后,倒是没有发怒,望着沈迦澜,“宜凰说的不无道理,那朕再问迦澜,你现在对那慕氏女是何心意?对于她斩首之事,可有异议?”

沈迦澜道:“臣女无异议。”

皇帝对王御史说:“郡主并未因私枉顾礼法。”

王御史怒道:“那夜访诏狱又是为何?郡主可否说说?”

沈迦澜不慌不退:“御史大人,我不过是不忍看慕蘅受苦,想让她临刑前吃上几顿好饭,这也是枉顾礼法?”

王御史顿了顿,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来。

沈迦澜继续道:“敢问御史,我朝关于弃养,如何惩罚?”

王御史道:“……为官者革职……”

她未说完。

沈迦澜便道:“慕侍中之罪,与慕蘅又有多少关系?她自出生便被遗弃,在琉县艰难求生,回京不过月余,何曾参与?她本就无辜,若因慕氏之罪而累及性命,岂是仁政所为?我朝以仁德昭示天下,为一无辜女子不平,何以成了枉顾国法?”

李尚书听着觉得有理,朝皇帝拜了一拜,“陛下,微臣认为郡主说的不无道理,谁都没有为慕侍中求情,慕侍中罪不容恕,但她所犯之罪,不止造假空名告。王御史与微臣都查证过,慕蘅自出生便被遗弃在琉县,这期间慕侍中不曾给过分文银钱,慕蘅与乳母举步维艰,十岁时乳母病逝,她一人过活,这些都是琉县百姓亲眼所见。

微臣认为,慕蘅不是犯罪之人,而是受害之人。”

顿时,殿内议论纷纷,两种声音激烈交锋,乱成一团。

就在这混乱之际,一直沉默的沈穆忽然放下酒杯,起身朝着皇帝和公主的方向深深一礼,声音平和,却压过厅内嘈杂:

“陛下,殿下,迦澜素日无状,言行失仪,臣今后必会严加管教。”

李尚书道:“安王,你这样说,是认为慕蘅有罪?”

沈穆赶紧表态:“本王可没说,我才回玉都,回来之后又成日饮酒,实在不知内情,尚书大人还是别为难我一个闲散人。”

李尚书恨铁不成钢,瞪了她一眼,便又对皇帝说:“陛下,臣本想在朝中奏请此事,又因王御史等人‘秉公执法’插不上话,今日嘉宁郡主既提起,臣也要站出来说公道话,不止臣,民间对慕蘅也多有同情怜爱,恳请陛下法外开恩,若能赦免慕蘅之罪,百姓必会永感陛下天恩浩荡。”

高居上座的皇帝将深邃的目光落在沈迦澜身上。

众人都在等待一个结果。

就连姜宜凰都很好奇。

然而,皇帝最后只是撇下一句:“宜凰生辰,不谈国事。”

后半程,再无人提储皇少师之事。

无数人各怀心思,如坐针毡地度过了宴会后半程。

送走皇帝的仪仗之后,姜宜凰兴致缺缺起来,撑着宴会结束,她先一步回了寝殿。

宾客们也陆续离去,沈迦澜却不动。

宋韵然寻过来,心有余悸,“郡主还不走?”

沈迦澜道:“我等等母亲。”

宋韵然属实没料到她会当着皇帝的面说那些话,此刻对她有些敬而远之,匆匆别过,跑的很快。

沈迦澜等待片刻,便有镇国公主的内相过来,温声道:“嘉宁郡主,公主想请您去后堂坐坐。”

沈迦澜跟上去了。

姜宜凰换下吉服,穿上一身道袍,发饰尽数取下。

她坐在茶台前,瞧见沈迦澜后,微微一笑,“过来坐。”

内相退下。

沈迦澜恭敬喊了声姑姑,这才坐下。

姜宜凰道:“迦澜,我看过你写的文章,做储皇少师绰绰有余,你为何不肯?”

沈迦澜诚恳:“不瞒姑姑,我于诗书上荒废太久,何况私下去诏狱看望慕小姐并不和礼数,储皇少师应是诗文通达、品质贵重之人,迦澜难当大任。”

姜宜凰道:“此事贸然与母皇说起,你也是大胆,安王和乔将军难道就任由你胡闹?”

沈迦澜道:“母亲闲散惯了,怎会管我这些事,至于乔将军,她忙着养花,两耳不闻窗外事,前些日子我与母亲去过将军府,隐春坞的花开的实在好极了。”

姜宜凰怜惜地看她:“按照昱朝的礼制,你也在储皇选择之列,怎的这几年荒废了,如今还要耽于情爱,姑姑想帮都不知如何下手。”

沈迦澜感动,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姑姑能否劝说陛下,放慕蘅出来,我想让她做王府的家君。”

姜宜凰惊讶,“你可决定好了?”

沈迦澜郑重:“我再别无所求。姑姑,我求您。”

姜宜凰迟疑一会儿,无奈至极:“你且回去等消息,我明日就去面圣。”

沈迦澜拜谢。

待她走后,姜宜凰的神情逐渐冷淡下来。

安王与大将军王在民间声望过高,沈迦澜又是皇室血脉,若她与皇帝撕破和平,或许沈迦澜又会成为威胁。

这几年她吃喝玩乐,败坏了名声,倒是让姜宜凰放下警惕。

只是安王与大将军王始终拉拢不来,成了她心头的刺。

此番储皇少师一职,她是想试一试沈迦澜,若沈迦澜对还想入仕途,那就比皇帝还难对付了,一旦进了朝堂,野心会被权力喂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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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储皇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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