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夏日天亮的更早一些,但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建国侯府上下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整个过程安静无声却井然有序。
三木轻轻地推开门,就见自己从不赖床的主子——建国侯府的嫡孙卞锦程已经早早的起床了,并整理好了里衣,正斜靠在床角闭目养神。
三木习以为常,不慌不忙将手上的面盆放下,取过挂在衣架上的衣服伺候自家少爷更衣。
“我的少爷,您这一天天起的是越来越早了,我这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若是让太太知道了,定然要骂我偷懒了。”三木一边熟练的整理衣服,一边唠叨。
卞锦程被他一早上就唠唠叨叨的模样逗得忍不住带出一抹笑,接过三木手中柔软的绸子擦拭双手,调笑道:“倒是本少爷的不是了,那明天我就乖乖躺在床上装睡,什么时候等你过来喊我起床再起来。”
三木撇撇嘴,哪能不知道自家少爷说笑呢,委屈道:“您又打趣我了。”
察觉到卞锦程额头上隐隐泌出的汗水,三木说着话还往冰盆里望了一眼,昨日越发的热了,冰盆里的冰果然已经全部化成了水,触手一摸竟带着些温意,怕是少爷今天是被热醒了。
“看少爷热的,都出汗了,今天我去管家哪里多领一些冰回来,如今的天气越来越热了,少爷晚上怕是睡得不安稳。”三木絮叨着,看见端饭进来的四又忍不住道。
卞锦程并不是很怕热,但这种天气却也免不了感受一番温度的恶意。
卞锦程也听到了三木的话,笑了笑没急着吃饭,反而道:“等会儿也去母亲那边问一问,母亲吃不得冰的东西,怕受凉,但屋里多放两个冰盆,夏天也能好受一些。”
侯府的主子少,哪怕是每个院子再加一倍分量的冰每日供着,也足够撑过这个夏天了。
“知道了少爷,等会儿我就去夫人那里问问。”三木应了一声,“您快些吃饭吧,不然等会儿要迟了。”
三木说着上前跟四又将早饭摆开。
建国侯早年是过过苦日子的,尤其是当年与先帝打天下,吃糠咽菜也是常有的,因此,在老侯爷的带领下,也避免被人弹劾,整个建国侯府并不过的十分奢靡,只是像老侯爷老夫人每日要单独多备些滋补的药膳,除此之外大家的三餐都是简单的菜色,没有任何铺张浪费,顶多比平常人家精致些,用料讲究些罢了。
连卞锦程这个侯府嫡孙也不例外。
卞锦程倒是无所谓,侯府厨房做了什么便吃什么,哪怕是不爱吃的东西也会面不改色伸上几筷子,向来不挑食,也从不向别人展示自己爱好偏向。
卞锦程笑着捏了捏三木的脸颊,信步坐到桌边,便见桌上三四个白胖胖包子挨挨挤挤堆在碟子上,旁边精致的小碟子里却是两个鸡蛋,再有一碗小米粥,以及一碟开胃的小咸菜。
卞锦程夹起一个包子,包子皮被厨师擀的像是一碰就破却极为劲道,在蒸的过程中不会露出里面的肉馅,轻咬一口,加了厨师特调的料汁腌制的肉馅充斥了整个口腔,一口热乎乎的包子下去,卞锦程额头上便又泌出些薄汗。
早上起的太早,天气又热,卞锦程没什么胃口,只吃过一个婴儿拳头大的包子、一个鸡蛋,喝口小米粥垫了垫肚子便住了手,三木眼疾手快的递过绸子,让卞锦程擦汗并伺候他漱口。
“少爷,刚才主院那边传话过来,大少爷和三小姐早一盏茶的时间已经过去请安了,四小姐也过来了,就在外面坐着,只等您过去便与您一起进去。”三木跟在卞锦程出门,在他耳边说着早上得到的消息。
“嗯。”卞锦程不怎么在意,或者说已经习惯了。
如今的建国侯是卞锦程的亲祖父,当初作为文臣跟着先帝起义出谋划策,风里来雨里去,立下了汗马功劳。
不过作为文臣毕竟不像武将一样战绩实实在在,甚至有一些不是很光彩的手段,尽管帮先帝获得了夺位战争的胜利,也有很多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讲,因此先帝时期虽然做个宠臣,却没能封侯拜相。
然而前朝后期各地起义不断,各类势力都在向京城进发,为了抢占先机,先帝带领的军队一直都是急行军,先帝武力高强,几乎每场战争都冲在最前方,虽然最后成功称帝建立夏国,但身体在一场场的战争中留下了难以治愈的病根,只在位坚持了几年便传位于当今的夏允帝。
先帝驾崩后,众人皆以为属于卞家的辉煌也会跟着消失,毕竟作为宠臣的卞家一直都是紧跟先帝步伐,而且卞家向来低调,对于当时还是会皇子的夏允帝的示好也并不为所动,因此不少人都在等着看卞家的笑话。
或许先帝也有这样的顾虑,因此在弥留之际,只下了三道圣旨。
一道是传位圣旨,一道是给新帝指了一位皇后以保夏国安宁,而最后一道便是授予卞信,也就是卞锦程的爷爷二等建国侯并世袭的殊荣。
举国震惊。
正因如此,当今圣上夏允帝尽管不喜先帝时期的老臣,也不能明面上违抗先帝遗志,随意对先帝弥留之际还保护的卞家下手,因此,只要卞家人不做卖国求荣、造反这等大事的话,基本上是能保住自家百年荣光的。
接到先帝遗旨的卞信愣了半晌,便朝皇城的方向伏地痛哭,伤心到不能自已,直至吐血昏迷,醒来后精神与身体状况便大不如前,如今缠绵病榻将养已有近二十年。
不过,尽管卞信一直称病并没有在朝中领着实职,但作为两朝老臣,先帝时还深受信任,有不少举子进京赶考时会前来拜见请教,在朝中门生众多,在文臣圈子里也很有地位。
哪怕现在有敏锐之人察觉到了夏允帝的心思,不敢明面上再与卞家太过亲近,但当年的门生已经散布在各处,已成气候,便是如今文官之首的肖丞相也不能与之比肩,只是在不明真相的百姓看来,丞相的实权更大一些罢了。
卞锦程是3岁时跟在卞信身边的,当时的卞锦程聪明才智已经初显,三岁便能开口成诵,并对一些文章有自己的独特见解,尽管从幼儿角度出发的一些想法稍显稚嫩,却仍旧受到所有启蒙老师的感慨夸赞。
卞信不过简单考察一番,便眼睛一亮,感觉身体被注入了一番力量,当即便决定拖着病体亲自教导卞锦程。
卞锦程也不负卞信期望,九岁便考中童生,次年考中秀才,迟了几年后,在十五岁那年就打算参加举人考试,卞信毫不怀疑以孙子的聪明才智,不会拿不下解元之位。
全侯府上下都对卞锦程充满了信心,结果考试前夜卞锦程却莫名其妙发起了热,便又耽误了3年。
虽说当时卞侯府对外的说法是卞锦程夜里不慎着凉,但不久之后,侯府的大少爷卞锦聪就被罚了祠堂并挨了一顿家法,连周氏求到老夫人那里都没能让侯爷消气,众人心中便有了计较。
直到今年,考前卞锦程接触的一切都有卞锦程的亲母卞李氏亲手操办,才安安稳稳的考中了举人,且果然成了解元。
只待明年春天各地举子进京,便可参加春闱,只要过了会试,便有入朝为官的资格,便是将来不靠着侯府,也能别有一番天地,更何况卞信比起嫡子卞成延,更属意嫡孙卞锦程继承侯府。
想到这里,卞锦程心中轻叹,祖父期盼自己能考中状元,未尝不是弥补自己前朝时还未能参加会试就被各地起义打乱了计划,并且在后面被先帝纳入起义军的遗憾,只是如今卞侯府哪怕再低调,在一些人眼中也是锋芒太盛,若是自己当真考中状元,卞国侯府恐怕又要被推到风口浪尖了。
只是卞国侯府已经低调了太久,若是继续这样下去,等新一任帝王即位,侯府也必将被边缘化,还不如做一番尝试。
“锦柔见过哥哥,给哥哥请安。”
前方一道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卞锦程的思路,抬头便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门口,卞锦柔躲在阴凉处等候,见他来了,便连忙小跑过来福了福身,低声请安。
“怎么在这里站着,没有进屋子里坐吗?”卞锦程接过四又手中的伞,打在卞锦柔头上,两人并肩走着,温声问道。
此时天气尚早,日光也不算太晒,但对于爱美的小姑娘来说,还是挡着些的好,不然变黑了可要难受的偷偷哭上许久。
“刚刚哥哥院里的小厮引我去屋子里坐了,只是算着时间差不多哥哥快出来了,就早早出来等着,省的哥哥再遣人喊我一遍了。”卞锦柔轻轻侧脸看着哥哥,抿唇笑道。
吴姨娘平日里谨小慎微,对于母亲与自己也很恭敬,吴姨娘所出的这位四姑娘可能是年纪小,稍显活泼一些,但还是时时可见的谨慎,小时候被卞锦绣欺负了,也顾忌着不敢还手,只敢偷偷抹眼泪。
或许是小时候卞锦程无意见到并因为不忍心帮过她一次,卞锦柔对卞锦程还比较亲近,平日里绣个荷包,下厨做个点心都会记挂着卞锦程送来一份。
卞锦程心里熨贴,对这个妹妹也多了一份耐心。
说起来,上次母亲还与自己提过,锦柔已经到了看婆家的年纪,想来过不了一两年便会出嫁,不知道母亲会给她看个什么人家,平日里自己也可以帮忙看着些,若是哪次聚会上有合适的少年郎也与母亲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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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建国侯府,公子锦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