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旷日持久的暗恋 第20章 伤口

一瞬间林语像是成长起来，她没有再在母亲面前掉过一滴眼泪。

她忙里忙外的在医院来回跑动，给父母缴费拿药取餐。

交警来调查情况的时候，她跟着大伯在旁边，认真地听交警说明情况。

交警知道林语的父亲还没有醒，遗憾地表明对方是□□，两车相撞的地方没有监控，旁边也没有目击证人，那辆车将林语父亲的车撞下悬崖后肇事逃逸，可能很难抓到司机。

林语茫然无措道：“不是有行车记录仪？”

家里的存款已经被第一次抢救手术掏空，现在父亲还在重症监护室，要是没有保险或者肇事人赔偿，她们家怎么负担起这个巨额费用。

交警也知道林语家里现在的情况，他们惋惜道：“行车记录仪没有拍到对方的脸。”

林国富激动地大声嚷嚷，“那现在撞伤的人怎么办！谁来赔钱！我们家都是农民啊，家里都没钱啊！现在每天的住院费都是上千，这让人怎么活啊！”

交警压制下林国富，安抚道：“你们可以联系被撞车主这边的保险公司，他们可能会给予一定经济上的赔偿。”

林语在照顾父亲的间隙，查过交通事故赔偿时，曾点进对方肇事逃逸赔偿的关联词。

如果己方无责，对方肇事逃逸，对方保险公司不予以赔偿，己方如果没有买商业险，已方保险公司只会象征性赔点交强险。

林语急切问道：“现在定责出来了吗？”

“出来了，你父亲方无责。”

林语心沉入谷底。

林语问过父亲购买的保险公司，父亲没有购买商业险，已方保险公司只会象征性赔点交强险。

那点钱还不够林语父亲住院两三天。

交警也没有什么办法，他们道：“你们放心我们会尽力抓到肇事者的，但是你们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没有找到肇事者，或者肇事者身无分文理赔不了的情况。”

林国富激动的口水四溅，奋力想要给自家弟弟讨个公道。

“不是还有对方保险吗？”

交警耐心解释，“肇事逃逸保险不赔，而且对方还是套牌，很大可能性连保险都没有交。”

林国富绝望地看向林语，“这可怎么办啊，这到哪里去弄这么大一笔钱啊，你爸都还在重症监护室，钱每天都在上千的消耗，我们几个人每天工作都挣不到你爸每天的药费啊。”

林语也不知道怎么办，她垂在双侧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交警的话就像一座大山压在她身上，怎么也喘不过气。

林语行尸走肉走到医院食堂给母亲买饭，她看见张贴在门口的招聘信息，黯淡的眼眸动了动。

她回到病房跟母亲借了电话，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跟老秦请假。

“喂，秦老师，我父亲目前病情比较严重，母亲精神状态也不太好，我想跟您先请假一个月。”

老秦后续也打过电话询问过李桂珍情况，他爽快应道：“好，这段时间你先照顾你父亲，等你父亲好起来你再回来上课，闲暇时候也别忘了温习功课。”

他话锋一转，关切问道：“现在钱还够吗？”

林语眼眶有泪水闪过，她仰着头掐紧手掌不让自己掉下一滴泪。

如果现在都不能控制情绪，那见到伤心过度的母亲，怎么能控制。

林语说话语速放慢，一字一句道：“已经在跟亲戚借了。”

电话里空了一段时间，随即老秦的声音传来。

“你把你妈妈的账户给老师，老师现在还有几千块活动资金，你先用这些钱顶着，老师再给你想想其他办法。”

林语心里很感动，她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她拒绝老师的好意。

“谢谢老师，以后有钱了我会第一时间还您。”

老秦安抚道：“不着急，不还都没关系，你父亲挺过难关要紧。”

林语光滑的指甲掐进肉里，溢出绯红血色，她忍着哭腔咬牙应道：“谢谢老师，我一定会还的。”

老秦知道林语性格坚毅，他叹声气，“林语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张梓桐和同学们都很关心你，你给张梓桐回个电话吧。”

林语应声挂断电话。

她在楼梯通道坐了很久。

等到平复好心情才给张梓桐打去电话。

这个时间是午休，林语刚拨打电话，张梓桐立马接听。

“喂。”

林语眼眶克制不住的变红，她一边压抑自己的情绪，一边掐着手掌用欢快的语气跟张梓桐开玩笑。

“这么快接电话了？听老秦说你很担心我。”

张梓桐焦急的声音传来。

“能不担心吗？你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你电话没拿又联系不上你，我都怕你伤心欲绝倒在医院。”

手指越收越紧，痛感越来越强烈，林语轻笑两声，“怎么可能，我爸又不是死了，医院现在已经抢救过来了，后续应该没太大问题。”

“就是我妈太脆弱了，特别心疼我爸，看见他身上有点伤都哭的撕心裂肺倒下了，我只能请假担负重任照顾我爸妈了。”

张梓桐听着就觉得难受，她心疼喊道：“林语。”

“嗯？干嘛？”林语眼眶闪着水光，嘴角含笑，语气轻松。

“是不是想我了，没有我在，作业都不知道抄谁的吧，这段时间你多跑跑（1）班，把不懂的都攒起来问杨浩。”

“让一下。”电话里传来司谨川熟悉的说话声。

林语一下子绷不住，泪珠滚落脸颊，她使劲的掐紧手掌，掐出血珠都不敢停下。

她关了一下麦克风，深呼一口气，调节笑道：“在（1）班啊？”

张梓桐应声道：“嗯。”

“林语，你爸爸在哪个医院住院呀？我跟杨浩来看你。”

“不用。”

“跟林语打电话？”

拒绝的话跟杨浩的询问重叠在一起，张梓桐回应杨浩，林语停了声。

“嗯。”

张梓桐再次问道：“林语你在那个医院？”

林语跟杨浩的交情不深，杨浩会跟张梓桐来看她，大概率是被张梓桐拽着陪同。

林语客套道：“不用过来，你们学业那么忙，就不要奔波跑了。”

“知道你关心我，我心里就很感动了。”

张梓桐音量稍稍提高，“我不只是关心你，我还关心叔叔，我又不是去看你的，我是想去看看叔叔，看看到底是怎样优秀的叔叔，教出你这么好的孩子。”

张梓桐威胁道：“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去磨老秦，他要是不肯告诉我，我就让杨浩找关系威胁老秦。”

林语知道张梓桐是开玩笑，她道：“你□□啊。”

张梓桐才不管那么多，她威胁道：“你说不说。”

林语无奈告诉了张梓桐地址，张梓桐跟林语约好周末相见。

林语算好张梓桐会来的时间，她掐着点去发传单当洗碗工打杂，连轴在医院工作的地方到处跑。

仅仅五天，林语白净的脸上就被寒风吹出粗糙斑驳的痕迹。

等到周末，林语父亲已经从重症病房转出来。

林语特意穿了条高领毛衣，带着厚厚的围巾，将脸裹住等待张梓桐来。

临到两人约定的时间，林语仔细将病房整理一遍，又好好给父亲擦脸，让他保持干净清爽。

“林语。”

一声轻声的呼唤在病房响起，林语含着笑转头望去，不仅看见杨浩站在张梓桐身后，司谨川和谢新洁、蒋玉芳、程鹏等人都在张梓桐身后。

林语愣住，她没想到这么多人会来，更没想到司谨川会来。

林语视线来回在司谨川身上扫过，她差点说话都不利索了。

“你们怎么都来了。”

张梓桐提着礼品放轻脚步走到林语身边。

“谢新洁她们知道我要来看你之后，也都吵着要来。”

“我爸妈没空，杨浩家里只有五座车，刚好司谨川要来这边参赛，我们多余的人就顺便搭着司谨川的车过来了。”

林语视线贪恋地礼貌性在司谨川身上停留，随后快速移开。

病房空间小，还是三人平分一个病房，林语拿出所有凳子，都不够她们坐。

林语跟隔壁床借了一个凳子还不够，还剩司谨川没有座位。

林语越过司谨川，急忙跑去其他空余病房借。

淡淡的木质香涌进鼻腔，司谨川婉拒道：“不用。”

“我等下就走。”

林语没有听他的话，固执地给司谨川拿了凳子，就算司谨川不坐，她也要拿。

她不想他成为个别没有的那个例外。

“我知道。”

林语给司谨川拿来凳子，看见张梓桐在跟李桂珍说话，逗得李桂珍惆怅的脸，逐渐多起笑容。

林语放下凳子，风轻云淡越过司谨川，给张梓桐等人倒茶。

林语弯腰时，张梓桐看见林语被风吹的皲裂的脸，她本想开口，但一瞬间又压了下去。

最后一杯茶水送到司谨川手里，林语不小心碰到他温和的指腹，她手指微微弯曲，站在门边看着张梓桐跟母亲寒暄。

“阿姨，叔叔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别太担心。”

“叔叔能抢救回来，又能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叔叔就能完好地从医院回家。”

“叔叔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以后出院了，好事肯定一桩接着一桩。”

李桂珍被张梓桐说的牙齿合不拢嘴，好像丈夫真的好起来，从病房出院回家。

张梓桐从书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钱道：“阿姨，秦老师说你家里经济状况不太好，这都是我们班同学担心叔叔自动发起的捐款，虽然钱不多但能应急。”

林语心脏猛地一缩。

张梓桐突然转向林语，“阿姨，林语什么都好就是嘴硬，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跟我说没事，一切都好。”

“要不是我磨着秦老师，估计我还真以为你们没什么事呢。”

林语思绪纷杂，她本能地掐紧手指，逼自己不要有任何伤感负面情绪泄露。

垂在身侧晃动的手，引起司谨川注意。

白嫩的掌心层层叠着不少新旧指甲印，一眼看过去没有一块好肉。

林语忍下情绪，笑道：“秦老师夸张了，你刚刚也说了，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说不定我爸半个月后就出院健步能飞了。”

张梓桐张了张唇，没有反驳林语。

现在林语的父亲还插着呼吸管，连话都说不利索，怎么可能半个月就能出院。

张梓桐继续跟李桂珍寒暄，林语借着拿报告单出了病房。

到大厅里取了报告，林语站在楼梯间缓解心情，她正要往上走的时候，看见司谨川站在楼道门旁。

林语顿了顿，问道：“要走了吗？”

“我送你下去吧。”

司谨川没有说话，一步步朝林语走来，林语侧身让出位置，等他先行下去。

司谨川忽然走到她面前停住，拿出一张6×9cm的纯白创口贴递给林语。

轻语，“伤口痛不痛。”

林语愣住，手掌发软，不可置信地看着司谨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