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石之心 第3章 旧时记忆

“成仙？那是上天对我们的警告，这是个不祥的征兆！”

“是啊，你们看那孩子招来了多少可怕的怪物，昨晚甚至出现了恶鬼！”

“因为她，我们村子有多少人受伤或死亡？”

“你们滚出连山村！”

“对，滚出去！”

“滚出去！”

夫妻二人无奈地面对着无数愤怒的村民，承受着这些人随手扔过来的各种物品，其中甚至包括了一些危险的石头。

尽管他们已经头破血流，但男人依然坚定地保护着他的妻子，而妻子则紧紧地抱着小女孩，尽力保护她的安全。

这对夫妻是她的父母？

只是看着小女孩一脸懵懂，那时的她还不懂他们在经历什么吧？

天魔核碎片唤起了她心底的记忆？

毕竟，这些过去也属于人世间的苦难。

转眼间，一男一女带着五岁的女孩，来到一间破旧的房屋前，这里荒无人迹，杂草丛生。

女人的声音带着疲惫：“这里人迹罕至，不会牵连他人了。”

男子安慰着女人：“躲躲藏藏一年多，也该休息了。”

只有小女孩看着摇摇欲坠的大门，心里不太高兴。她拉着女人的手晃了晃，抱怨道：“娘亲，这里都没有小伙伴，不好玩。”

男人看着小女孩，神色不悦，但他没说什么就走进房屋内：“我先去收拾一下今天能住的房间，你先休息一会儿，陪陪小歌吧。”

女人无奈蹲下看着小女孩，声音很轻：“你要听话，好吗？”

小女孩的双眼充满着天真，她甚至不懂他们为何流浪。

“唉。”女人轻声叹气，她在附近随手拔下几株高高的绿草，抱着小女孩坐在地上，“娘教你编草，这样你就不无聊了。”

女人手巧，也耐下心教小女孩。

小女孩在这一刻感觉不再无聊，她被手上的编草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磕磕绊绊跟着女人编出了一个绿草手镯。

虽然小女孩编得弯弯扭扭，不似女人手里的圆润好看，但小女孩却特别开心，这是她第一个作品！

“娘亲，我这个送给你！”

“不用了，你这个太小，娘戴不上。”

“那娘亲你等着，我编个大的给你！”

“好。”

“娘亲以后教教我其他的！等我学会了都送给娘亲！”

“好。”

原来，岑时歌在灵寰剑派没事就爱编编草，这也是娘教她的？

虽然已经没有了记忆，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却留了下来。

看着已经渐渐模糊的身影，岑时歌心里划过一声叹息。

场景又变了，小女孩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狭小的山洞里。

洞中杂草丛生，几乎将洞口掩埋，山洞外还弥漫着黑雾，缭绕不散，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让人感到窒息。

小女孩吓坏了，不知所措。

“嘘，小歌，你藏在这里别出去好吗？爹娘只出去一小会儿，很快就回来了。”

这时的小女孩有六岁了，但还是看不懂女人眼神里的波动，只能笑着答应。

“这个包袱里面有许多银子，还有好多干粮，够你吃一个月了，还有火折子，娘之前教过你，轻轻吹一吹，它就能烧柴生火。包袱里面还有好多好看的衣裙，还有你最喜欢的首饰，你要拿好它们，知道吗？”

“娘亲、爹爹，要早点回来哦！外面好可怕！”

“外面的黑雾对人是有害的，不能长期在里面走动，但它也能保护你不被妖怪找到，所以还是这里最安全。”

“好的，小歌不会乱走的，会乖乖地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女孩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回应她的只有女人的泪水。

泪珠一颗一颗滴落下来，她抓住女孩的手，不觉间紧紧地握着，仿佛要将所有的不舍都传递给她。

“娘亲，好痛啊。”

看着女孩被捏红的双手，女人收起了不舍与难过：“抱歉，真的对不起。”

男人全程背对他们，没有说一句话。

女人站起身和男人并肩，女人还想回头，却被男人单手环住肩头。

“别看了，走吧。”

“她才6岁……”

“孩子，我们会有的，面纱戴上，外面都是黑雾……”

泪水无声地滑落，远去的背影渐渐模糊，越来越远。

他们带走了小女孩所有的依靠和温暖，留下了她一个人面对黑暗。

最初，小女孩她每天都到洞口去等，她发现洞口的杂草太高了，于是她努力地去拔杂草和藤蔓。

然而，又嫩又小的手却被杂草割破了。

女孩疼得大哭，哭着喊爹喊娘，但没有人回应她。

她的哭喊在空洞的石壁间回荡，只有回音相伴。

女孩感到害怕，她四处搜寻着，找到了周围的木柴。凭借记忆中母亲传授的知识，她努力地用火折子点燃了木柴，试图升起一堆火焰。

看着黑暗中的火光，女孩才有了一丝放松。

每天孤独等待的女孩，拿着一束曾让她受伤的绿草和扭曲的藤条，决定化解思念之苦，开始编织起草编小人。

“这个是娘亲，给她一朵花戴在头上。”

“这个是爹爹，爹不喜欢花，怎么办呢？哦！那给他一片叶子好啦！”

“这个是我，我要站在娘亲和爹爹中间，我们一家人都整整齐齐的！”

“嗯，真好看！”

在灰暗的火光映照下，三个用草编成的草编人形状稍显模糊，歪歪扭扭地靠在一块石头上。女孩满意地欣赏着她的杰作，然后拿起食物又小口地尝了一口。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女孩只知道当她感到饥饿时，便随手拿起食物吃喝。

同样，当火苗开始逐渐熄灭时，她会小心地为火堆添柴维持着温暖的光亮

时间无情演绎着自己的篇章，食物见底，女孩也还是没等到自己的父母归来，顿时一种无力感充斥着女孩全身。

她看着这三个编草人，默默地哭了。

每个夜晚，小小的身子卷成一团，把所有的衣服都盖在身上，她才感到一丝温度。

时间一长，一开始不断哭闹的女孩，也终于从期待变为失望，当包袱里的食物全部吃完后，饿着肚子的小女孩也许隐隐约约知道了什么，只是她还不相信。

饥饿折磨了她两三天，小女孩忍不住看向洞口。最终，她战胜了自己的恐惧，毅然决定离开山洞，她想出去买些食物填饱肚子。

可她刚离开山洞没多久，就遇上几个妖物，那些妖物看到她眼睛都亮了。

“我说什么味道这么香，原来是仙灵之心！”

“来凡界也能遇到这么好的东西！”

“听说吃了仙灵之心能修为大涨，说不定一下子就成仙成魔也说不定！”

“真是天助我也！”

面对这些形象骇人的妖怪，小女孩被吓得倒在地上，手里还拿着一家三口的编草人，心里默默地喊着父母，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流。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雪白般的长剑划破长空，将那些妖怪斩为两半。

一个白袍白发，面带微笑的年轻男子出现在小女孩面前，他看着不断哭泣的小女孩，他用身体挡住那些妖怪的尸体，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别怕，坏人都不见了。”他温柔地说着，伸出手来扶起小女孩。

小女孩用湿润的眼睛望着他，感受着他手掌传来的温暖，仿佛世界又有了一丝希望。

“谢谢你，大哥哥。”小女孩轻声道谢后，又问：“大哥哥，你是神仙吗？”

白发仙人微笑着抚摸着她的头发：“我现在还不是神仙，不过早晚有一天会是的。”

“神仙哥哥，你能帮我找找爹娘吗？”小女孩轻声问道，她小心翼翼地从包袱中取出银子和自己最喜欢的衣服，递给了白发仙人，“这些全都给你了，你能帮帮我吗？”

也许是被小女孩的真诚所打动了，白发仙人心生怜悯，轻声答应了她的请求。然而，他没有收下小女孩的财物，而只是轻轻取了她指尖的一滴血。

他运用这滴血进行了一道神秘的法术，瞬间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小镇上。

这个小镇虽然规模不大，却十分热闹，人们穿梭于街道上，散发着喧嚣和生活的气息。

小女孩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多人了，她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前方的角落处，一个小小的面摊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这个摊位很简朴，只有几张桌子和一个用石头搭建而成的灶台。

灶台上冒出的炊烟袅袅，散发着诱人的面香。

虽然简易，但都非常干净，因此所有的位置都坐满了，还有许多没有位置的人都端着碗蹲在一旁吃面。

面摊的摊主是一对年轻的夫妻，他们身穿干净整洁的围裙，一边准备食材，一边笑着与顾客打招呼。这对夫妻散发着热情和亲和力，用心制作着每一碗面条。

当他们在抬头的一瞬间，看到了不远处的小女孩时，女人手中的碗不慎从手中滑落，摔到了地上，碎片散落一地。

男人对受惊的顾客赔礼道歉，女人低头不停地哭泣，小女孩看着他们，仿佛一个外人般不知所措。

“为什么还活着……”

女孩再小，也是听懂了这一句话的，之前心中不肯承认的事情成真了。

她真的是被抛弃的人。

也许是泪水已经哭干，爱哭的小女孩在此时居然没有了眼泪，她呆呆地看着仿佛陌生人一样的男女，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寂寞和失落。

周围熙熙攘攘，她却倍感孤单。

白发仙人轻轻握住小女孩的手，传递给她一份温暖和力量，给了小女孩面对父母的勇气。

男子上前带着他们走到街头角落，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修士？”

见白发仙人点点头后，男子又道：“很好，你把她带走吧，我们养不起她。”

“因为仙灵之心？”虽然无情，但是白发仙人也能理解，因为这是没有力量的普通人所应付不了的。

男人点点头：“没错。”

“一开始，我们以为这是祥瑞，可后来我们发现错得离谱。”男子没什么表情，也不看小女孩，语气充满指责，“这哪是什么祥瑞？简直是妖怪的诱饵！那些妖怪被她吸引而来，找不到她就开始大开杀戒！为此她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当时我们觉得只要离开了村子，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被妖物找到，只要小心一点我们就能平安地度过一生，等她长大一点，我们就可以送她去问仙岛，让她自己去修仙，让她有自保能力，直到……直到……”

“直到你夫人又有了身孕？”白发仙人在看到小女孩母亲的一瞬间，就明白她被抛弃的原因。

男人一时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没错，我们又有了孩子。我夫人有身孕的一个月后，妖怪又闻着味儿找上门来，所幸那天夫人去看大夫了，并不在家。我带着熟睡的小歌到处躲藏，新家也变成废墟。我们受不了了！这种生活看不到头！”

“我和夫人也是挣扎了好久才下定决心！也不想未出世的孩子遭难！”这时男人又解释道，“你可能觉得我们很无情，但很多方法我们都试过了，包括如何去问仙岛！可都说等问仙岛开还要好多年！我们等不起了，所以只能放弃小歌了。”

凡界之人想去天地七洲求仙问道只能通过问仙岛，而问仙岛和通天路十年开放一次。

普通凡人又有多少个十年？

“仙长，小歌遇到你，是她的福气。”说完这句话，男人果断转身离去。

没有小歌后，他们生活才幸福美满。

这句话男人没有说出口。

尽管男人知道小女孩一直抬着头看着他，他却始终没给小女孩一点回应。

“神仙哥哥，我是坏人吗？”小女孩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男子，她还看着男子回到女子身边后，两人相互拥抱宽慰。

小女孩喃喃道：“大家都说，只有坏人才没有人要。”

白发仙人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小女孩，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感慨。

他走到小女孩身边，轻轻地抚摸了摸她的头发，那温暖的触感让小女孩感到莫大的安慰。

“小歌，你不是坏人，你是个坚强的孩子。”白发仙人声音温柔地说道，“这个世界有很多的无可奈何，却莫名要无辜之人来背负。但等我们都强大起来，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小女孩默默地听着，她眼中闪烁着泪水，这些她都似懂非懂。

白发仙人微笑着说道：“我乃天地七洲中上三洲的修士，道号青岑，大家都叫我青岑剑祖。我的门派叫做灵寰剑派，虽然规模不大，但我们注重修行剑道，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愿意跟我回灵寰剑派，当我亲传弟子吗？”

“愿意。”小女孩小声地说道，但手却紧紧拉着青岑剑祖的衣角，“有没有办法可以让我不再想起他们呢？每次想到他们，我都感到难过，胸口好疼。”

青岑剑祖点点头，用指尖轻轻触碰小女孩的额头，一股光芒涌进了她的脑中，温柔的话语在她脑海中响起：“那就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吧。从今往后，你就叫岑时歌，是我灵寰剑派青岑剑祖的第五位亲传弟子，也是最后一个。”

小女孩默默地跟随青岑剑祖离开了，只剩下掉落在角落里的一家三口的编草人。

小时候的她不懂心中所想，现在长大的她，才明白那些叫做怨恨。

但这些怨恨并不足以让她被天魔核碎片吞噬。

幼时的经历相比于在灵寰剑派长大的快乐时光来说微不足道。那些美好的回忆，那些对她充满爱护的同门，都让她感到幸福。

天魔核碎片像是知道她的抵抗，再次带来更多的苦难与折磨。

“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哈哈哈哈，杀吧！杀光他们！”

“不要啊！放过我！”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

“求你们了……”

歇斯底里的呐喊、绝望无助的细语、疯疯癫癫的杀戮、无穷无尽的痛苦，这些都充满在岑时歌的脑中。

她仿佛与这些人融为一体，体验着他们的人生与苦痛，令岑时歌苦不堪言。

她仿佛要忘记她到底是谁……

不！不能忘！

她不能屈服！

“师尊……掌门师侄……大家……”

不能被天魔核碎片污染，不能被怨恨所吞噬……

可是，真的好疼……

心口好疼。

突然，一股带着符文的光芒，抚平了她些许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