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抽噎的侬侬软语,映入耳中却如恶鬼低语。
稷临恨不能上手掐死身旁的黎佑,从未有人近他身。
稷临本想一掌将人击飞,他还是忍耐,再忍耐地吐了口浊气。
稷临不动声色地将身后的咸猪手拿开来,随后低垂眼眉,转头看向身侧的黎佑。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开口道:“此行出远门,舍妹偷溜出来,给掌柜添乱了,楼内一应损失可皆数报于我。”
稷临说完,莫邪便走上前去与掌柜的交涉,掌柜仍旧不放心。
左瞧瞧,右看看,终于确定二人脸上尽是重逢之色,作为兄长的他脸上还有几分疾言厉色,掌柜终究是点点头,悬着的心还是落下来。
稷临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是舍妹无知惹事,还望掌柜海涵,您也知晓她有疾,不与她为难。”
说着说着,他用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复忽而展颜道:“故家中让我寻至此,这便回府,不便叨扰。”
掌柜闻言同情地看向黎佑,遗憾地点点头赞同道:“是啊,天妒红颜,甚为可惜。”
黎佑本是看美人为她解围,她便悄然走过去摸了摸美人的劲腰,手感果真不输于仙子,没曾想凡间也有如此良善美人。
美人默默扯开她的手,语气似无一在嫌弃,而口中句句所言皆为她着想,黎佑下意识忽略掉奇怪的磨牙声响,忍不住赞同地点点头。
方才她走进了风月楼之后青鸾气息便无,青鸾簪也再无动静。
她方知此处并不是青鸾魂体所在之处,吃好也,喝好也,早些离开此楼为好。
掌柜看着黎佑茫然无知地点头,心中蓦地一酸,还好她有一个好兄长为她处处着想。
须臾后,黎佑痴痴地跟在美人身后出了风月小筑。
莫邪自是不敢置喙稷临的做法,他作为随身护法,向来沉默寡言。
魔尊说什么他便做什么,他便如影子一般静谧,此时也默不作声地跟在二人身后。
此时已值子夜时分,街道两旁车马流水自成风景,时不时地有香粉飘来,凉风习习,吹得人心神气爽,黎佑舒服地眯了眯眼。
看着稷临那如松的身姿一步、一步在河边缓行,似在默默等她打破这二人之间的寂静。
“多谢兄长解围,如若不是兄长此时我恐怕已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
稷临忽地止住脚步,回头望向她。
柳叶如眉,圆润星眸弯弯,红唇潋滟,此时嘴角高高扬起,衬得黎佑无害而真挚,不识人间烟火,偏偏落凡尘。
稷临也这样猝不及防地闯进了她的视线。
远山眉角锋利如刀,丹凤眼脉脉含情,鼻梁高挺之下唇薄如口脂,下颌线凌厉如刀削斧工,说他是女子也不枉辜负这一室春色。
整个人的背后如有光晕笼罩,衬得稷临如天降谪仙。
黎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良善美人自是面由心生,古人诚不欺我。
稷临已经确认她便是仙界小哭包无疑,缓缓说道:“我不喜他人触碰。”
他在解释刚才推开她一事,确实如他所说,黎佑感受到当时掰自己的手几欲将自己手指掰断的力度,黎佑其实也觉得有些冒昧了:“抱歉抱歉,兄长切莫记挂于心。”
“你不是凡人。”稷临看着黎佑瞳孔放大,显然是被自己言语所吓,“你是修者。”
黎佑拭去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眼前这人说话大喘气倒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她从善如流地回应道:“正如兄长所说,我确实是修者,从未出山。首次入世,惹得众人看我笑话,还好兄长出现,救我于水火之中。”
“我是林迹,也是凡间修者。身后那人是夜默,是我师弟。”稷临简单地介绍自己和下属,莫邪颔首。
黎佑也是张口就来:“我叫黎佐,称呼我为小黎就好。”
“小黎姑娘此行是否是为了历练自己的?若是同路,不妨作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稷临一副为人着想的模样着实有欺骗性。
“民风淳朴,不见妖魔,修炼本意,为的是守护世间和平。确实我一人也独木难支,兄长有意相邀同行,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黎佑也想着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有同行之人也有照应。
何况她有仙力和青鸾簪,凡人之躯即便有修为,也绝不可能伤害得到我。
大不了就是她觅到青鸾踪迹,留书一封,一走了之。
想来一路美人相伴,美食相佐,黎佑眼睛都亮了起来。
寻客栈的路上,黎佑也是有幸听得“林迹”娓娓道来一路而来的斩妖除魔的故事,听得津津有味。
倒也不是稷临瞎掰,稷临多日前来到人间,未曾想人间部分城镇犹如炼狱,妖魔横行。
作为魔尊的他,自是寻了百妖谱和万魔抄,才晓得那竟是从魔界幽冥逃出来的妖魔。
斥责幽冥已晚,他带着莫邪收服作乱的妖魔,却发现他们神志已毁,只剩杀戮,一切的诡异暂未寻到源头。他忽然想起驭尚殿的那番话,难道是青鸾在作乱。
他便循着青鸾的踪迹一处处找了下去,无所获。
他对青鸾志在必得,跟着黎佑自是能更准确寻到青鸾魂体的踪迹。
-瑶池
玉帝向王母使了一道眼色,示意她跟上。
王母看着瑶池宴喜笑颜开的众仙们,忍不住按了按眼角,随之起身,悄悄离开瑶池宴,来到一僻静之处。
瑶池宴众仙皆有笑有泪,觥筹交错,好不欢快,无人注意到宴会上首二人已悄然离去。
玉帝早已在此静候多时,开口问道:“究竟发生何事,若塌天大事你独自瞒了下来,纵我不知情也会一并承担责任的,何妨告知我呢。”
玉帝静静地注视着面容优越的王母,她以为她瞒得好,他早就发现她回来之时的脸色不对。
若如他所料想,定是青鸾簪出了问题。
青鸾簪又象征着三界维持稳定的仙界至宝,玉帝也知晓青鸾簪的重要性,可不想被人蒙在鼓中。
从古至今,历代王母都以青鸾作为武器,平定战乱,终究仙去。
玉帝感叹历代王母的伟大牺牲,也对每一任王母万年如一日地恭敬有加,仅此而已。
他与王母之间始终隔着一层看不清晰的纱,那层纱便是青鸾簪,即是禁忌。
王母精致的面容恍然裂了一道缝隙,也不再故作坚强,她默默低语:“青鸾魂体逃了……三界危矣。”
玉帝如临大敌,可青鸾自是从来不受他所控,此时即便知晓青鸾逃走,他也无能为力,只能是暗自焦急道:“黎佑呢,你派黎佑下凡寻找了?你自是为了维护仙界秩序不能下凡,否则仙界也会大乱。”
王母沉默地点点头,即使众仙知晓,也是徒增慌乱,无能为力。
青鸾只有二人能控,王母与下任王母继承人黎佑。
他问道:“若是黎佑无法找寻青鸾,该当如何?”
王母沉重地看向玉帝,掷地有声:“黎佑仙力尽失,三界崩塌,青鸾灭世。”
玉帝不言,默默望着祥云,心中祈福黎佑此行无风波,一路平安寻得青鸾,早日凯旋。
-缘起客栈
万籁都寂,只余夜枭飞过而作响,声声凄厉。
黎佑跟随“林迹”兄长入住客栈,黎佑也是方知人间需要银两来支付自己所得,可她囊中羞涩。
稷临笑着摇摇头,莫邪早已打点好客栈入住所需,她看着屋内设施一应俱全,也笑了。
更深露重,稷临计划明日便离开这里,现在便好好休息,黎佑点头不语。
下凡来到人间,黎佑也才知晓自己闹出多大的笑话,也是因为自己的脸皮厚才能堂而皇之地吃了霸王餐还倒打一耙。
这比自己以往看的姻缘簿里的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还要尴尬。
结合今日所为,风月小筑确实有青鸾踪迹存在,但明显是青鸾魂体此时并不在这里,也许是在此处如她一般停留过。
想到这里,黎佑翻出百宝袋来,从中取出簪子来。
整个青鸾簪簪体碧绿通透,簪头是一个青鸾衔珠的姿态,青鸾头部微微低垂着,碧玉凤眼着实传神,长喙轻轻衔着一颗琥珀,尾羽缠绕银丝,在烛光下尽显低调奢华。
簪尾似弓箭,微微向上翘起一个角,静静凝视着青鸾簪,黎佑一时恍惚,仿佛簪头的青鸾眨眼活了过来,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纵使她为青鸾簪的守护者,下任王母的继承人,她也没有如此把玩过青鸾簪。
虽是簪内失去青鸾魂体,但凭仙力操纵,它依旧能发挥十分之一的作用,故黎佑用青鸾簪自保足以。
青鸾魂体终究还是要回到青鸾簪来,故青鸾簪她必须随身携带,不可有失。
黎佑忽然想起王母传与她的术法,便轻轻念动咒语:“琅嬛碎,千山雪,照影惊鸿刃如玦。”
咒语催动之下,青鸾簪簪体蒙上一层雾气,簪身缓缓像外延伸开来,逐渐变成二尺碧玉长剑,剑身通体无暇,而簪头的青鸾眼神锋利,身姿挺拔,欲展翅高飞。
这个咒语,原是将簪子变幻为长剑,如此长度倒也符合黎佑,只是……她不会舞剑啊。
看来,若是想好好用青鸾簪护身,她往后多找一些剑谱来练练手才是。
黎佑心念一动,青鸾簪又恢复为小巧玲珑的发簪形态,即便是戴在头上也不突出,余一抹青色平添黎佑的俏皮活泼感。
隔壁房间也依旧烛火通明,稷临亦未寝,莫邪于屋脊吹风。
稷临白日里为寻青鸾奔波,夜晚还要处理魔界公函,一刻也不敢放松。
公函上说幽冥不安稳,似有诡谲之辈挑起纷争,但查无可查,只能罢了。
稷临深谙魔界幽冥之辈的脾性,可以同富贵,不可同患难。
魔界尽是自私自利之辈,他一日不在魔界,那伙长老必定皮懒,他冷哼一声,烛光微动,稷临眼底如无底深渊,确实应该让那帮老家伙松松骨头了。
莫邪无风而动,悄无声息地接过稷临手中物,轻轻跃过窗棂,眨眼间便消失在屋檐之上。
稷临仰躺,枕在自己的右手臂上,对着屋顶微微出神。
他回想着黎佑今日种种所为,似乎与在驭尚殿见到的她一模一样。
她还是那么爱哭,只是……他想起自己被揩油的恶寒感,摇摇头,企图将混乱的思绪甩出脑袋。
他的目的和她的一样是青鸾,不管黎佑是不是装疯卖傻,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不作多想,他阖上凤眸,忽然听得“笃笃笃”敲门声,门口传来又怯又懦的声音:“兄长!救我!”
稷临皱眉心道:咸猪手,速速拿开!
黎佑:兄,兄长……其实你也不吃亏[可怜]
稷临:你脑子有疾,我不与你计较。
黎佑:……[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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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美人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