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慕听玄十分不解,他并未对南思的指责感到气愤或者什么,而是觉得奇怪,隐约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他沉吟一瞬,抬眼问:“我说的不对?”
“大错特错,你说的,根本不是血煞。”南思盯着他。
“哦?”慕听玄视线专注,双眼如同幽井般无波无澜,照不进一丝光,“自幼我师傅便如此讲的,几十年来所见血煞也皆是如此,何错之有?”
南思皱眉:“你师傅是如此告诉你的?之前所见也都如你所说......?”他迟疑一下,怀疑地暼了一眼慕听玄,“可今日你也见到了,这血煞可不是你口中那般。”
慕听玄点头:“确实,所以我有疑虑。”他不动声色,勾唇道,“那你先说说,血煞是什么?”
南思眸光微动,稍稍犹豫起来,虽和慕听玄认识不久,可接触下来,对方不像是什么会扯谎之人。他师傅既是如此教他,他所见也皆是如此......可今天这血煞与他说的又不符,而确实符合自己对血煞的认知。
他心中对慕听玄的轻视未完全散去,但也有了几份余地,一种诡异的直觉在心中蔓延。
“血煞乃是数个怨鬼互相纠缠成赤鬼,遇含冤而死的死尸挥发的第三天的血气,逢十五夜子时乌云遮月时的雷光炼成,条件严苛,百年难遇,可一旦炼成,便是嗔鬼级别......”他幽幽盯着慕听玄,眼见对方眉头越皱越紧,道,“大概就是这样。”
慕听玄没说话,若有所思注视着南思,他眸色暗沉,教人一点也看不清他的心思,南思被他盯得不太自在,瞪他一眼,一张俊秀苍白的脸沉下去,冷冷道:“你看什么,有话快说。”
他歪了歪头,眉间却不曾松动:“你还记得你是哪朝哪代的人吗?”
南思一愣,很快说:“不记得了。”
“大概时间呢,一点印象没有?”慕听玄追问。
南思转过身去,瞥过头,冷声道:“我只记得,我大概被封印了上千年,具体多久,没有印象。”
“还有......”南思不悦,“你问这个做什么?”
“上千年......”慕听玄眉头舒展,缓缓道,“我有一个想法。”
南思看向他,眸光灵动轻盈,似是有所感应:“你说。”
“半月前,我曾来检查过此地,这棵银杏树虽阴气极重,但附近却只有一只血煞的气息。自然,这只血煞是我所说的那般,并非你口中的嗔鬼级别,但昨夜......”他停顿一下,道,“我来这里检查,发现它的煞气变重,力量也不似平常,我将它引出,轻而易举便收服了它,有些不符合常理。”
“然后呢?”
“然后你也看见了,今日我来查此地煞气,发现这里的煞气不仅没有散去,反而变本加厉。”
慕听玄凝视南思:“接着,你便告诉我这木桩被什么血煞魂体侵蚀......血煞魂体究竟是什么?”
南思敛眉道:“血煞本身是由怨鬼炼成,按正常来说,一旦化鬼,魂魄便也失去了本来的作用,化为另一种存在,但血煞不同。”
他转过身,揣着手,飘到慕听玄眼前,认真道:“血煞依然存在灵魂,就像人一样,可以这样理解,血煞是一种特别的邪祟,外表血气如同它的肉|体,而内部裹挟着魂体。通常来说,血煞的魂体非常脆弱,极少外露,除非走投无路或者重伤,才会显露。”
“走投无路?”慕听玄问。
“嗯,血煞魂体天然带有一种诅咒,所以万不得已时,血煞会利用魂体与捉鬼师拼死一搏,血煞极难对付,其中一点便是因为这个,对付它们需用特别的手段。”
“这样......”慕听玄沉思几秒,随后话锋一转问,“那这木桩上的咒,你觉得是这血煞在何种情况下沾染上的?”
南思蹲下身,道:“这血煞应当是受了重伤。”他抬起头,“莫不是昨晚你伤了它?”
慕听玄摇头:“昨晚那只,不该是你说的这只,力量品种完全不同。”
“那我就不知道了。”南思站起来,歪着头想起什么,问,”方才不是说你有个想法吗,什么想法,啰啰嗦嗦到现在也没说?”
慕听玄沉在自己的思绪中,悠然道:“我猜,你我对血煞认知不同,可能是由于你的时代与我的时代对血煞定义不同。”
“不过......”他目光一顿,“如果是这样的话,有一个问题。”
南思不置可否,问:“什么问题?”
慕听玄摇摇头:“待我好好想想。”
“嘁。”南思冷哼,“话说一半,扫兴。”
慕听玄没反应,低眉沉思,不知在想什么。南思觑着眼望他,许久也不见他理会自己,心中遂觉无趣,不再多说,闭起眼轻轻喘息起来。
他身形渐渐在空气中隐去,眼见马上就要消失,一旁慕听玄忽然抬眼,问:“有个问题,你能感知出这血煞的大致年岁吗?”
南思正闭眼养神,忽地心神一窒,猛得颤了一下,缓缓望向慕听玄,有气无力道:“大概七八百年。”
慕听玄登时眉头紧蹙,平静懒散的音调陡然升高几分:“七八百年?”
似是不可置信,他眯起眼:“确定吗?”
南思不满地看着他:“当然,这血煞至少有七百年的修行了。”
慕听玄俊美的脸愈发低沉,眼中雾霭沉沉,似有万般心事,不过他很快掩下去,换做平时那副懒懒散散宠辱不惊的模样。
“看来这里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很多。”他喃喃道。
他话音刚落,南思的身形倏忽消失,留下声清悦冷清的嗓音在空气中回旋:“有人来了......”
慕听玄闻言垂下眸子,收敛思绪,转过身。他缓缓轻吸一口气,眉目间稍稍有些不耐,冷淡面容上扯出抹恰当好处的淡笑。
“了因大师。”他道。
“慕道友。”了因远远走来,朗声笑道,“你可让我好找啊!”
“大师找我什么事?”慕听玄淡笑,笑得可谓如沐春风。
“自然是有事的。”了因走近,低下声,神神秘秘道,“我有话与道友讲,道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哦?”慕听玄故作惊讶,“大师找我的话,自然是可以。”
二人并肩下山,路上,慕听玄百无聊赖听着了因和他套近乎,他时不时应几声,面上始终挂着抹礼貌的微笑。
南思飘在他身边冷笑:“真虚伪。”
慕听玄动作稍稍一顿,淡淡撇了一眼空无一物的身旁,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下山。
一旁了因并未注意到这小小细节,正道:“慕道友来了这里几日,过得如何?”
“今天是第八日。”慕听玄说,深深望了眼身旁的空气,“还好。”
“我在这边。”南思的声音从他另一侧传来,他又看向那方,温和笑道:“还好。”
南思轻嗤一声,继续做回沉默的游魂,不说话了。
一旁了因又笑问:“道友可是来此地捉鬼?那银杏树下的东西?”
见了因终于开始询问他正事,慕听玄来了兴致道:“是。”他目光流传,看向了因,“大师可知那树下是什么东西?”
了因高深莫测望了他一眼,未正面回答他,而是问:“道友可顺利收服那东西了?”
慕听玄面露难色,沉声道:“昨夜确实是将它制服了,可今日来查验,却发现许多异常之处,实在令我费解,不知大师对这里的东西有什么见解?”
“哎,我大概知晓道友的困惑。”了因轻叹一声,迟疑起来,像是有什么难处,半晌道,“那东西......并非普通邪祟,不瞒道友所说,其实在你之前,我已经数次试图去收服它,却次次无功而返啊!”
慕听玄目光料峭,沉沉眸色中似闪过寒光:“还有这种事?”
了因点头:“我正是从严争那边听闻了昨夜经过,知晓道友意在那邪祟,特意来告知关于那东西的事情,不过这事说来话长,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道友随我下山,我与你慢慢道来。”
慕听玄笑道:“如此甚好,多谢大师愿提点我一二。”
了因大笑起来:“我见道友年纪轻轻本领高强,若是这次能将这邪祟除去,我还要感谢你为民除害呢!”
“大师谬赞。”慕听玄含笑,眉眼疏离。
二人走到半山腰处,忽地,慕听玄左肩被人不重不轻地拍了一下,慕听玄看过去,挑起眉梢,是在询问。
南思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他可是想要害你。”
慕听玄移回视线,轻轻点头,既是应付了因,也是回答南思的话:“我知道。”
“哼,你倒是不惧,不过你可悠着些,若是你死了,我还不一定会怎样呢。”南思语气凉凉,慕听玄感觉得出他的幽怨。
他没反应,继续和了因对话。
又过了许久,走到山脚时,南思沉闷多时,忽然出声道:“我觉得,有件事情我必须和你认真讨论一下。”他语气不善,听着却十分虚弱。
慕听玄视线流转,示意他说。
“我......”南思轻吸一口气,幽幽道:“其实我现在很饿,非常饿,饿得想马上就吸干你。”
慕听玄懒懒收回视线,不理会南思,对着了因礼貌地回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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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