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先带你们去我家。”阿辉热情地说。
林望叙看着阿辉,他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无论是外貌还是精气神都和第一次见面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阿辉自从进了浯水洞后,整个人就变得不正常,先是念叨着木神,后来又莫名其妙的死亡,过了一会却复活。
他们还在浯水洞的坑底发现了他,那个浑身是树皮的人。
林望叙忽然想起,那个络腮胡他们出的任务就是把阿辉带回去,他想,这肯定和阿辉的异常有关系。
“阿辉叔啊,听村长说你们这明天要过个什么节日。”徐因边走边边说。
阿辉表情顿了一瞬,林望叙没错过这个细节,阿辉说:“是啊,祭木节,每四年才有这么一次。”
徐因表现出很感兴趣地样子,“你明天要去吗?”
“对,”阿辉答,“我们村里的人都得去。”
阿辉把他们带到家里,桌上的菜依旧是腊肉香肠、煮土豆、手抓排骨、烤肉还有爆炒腰花。
和上次的一模一样。
一样的菜,一样的酒。
甚至一样的摆放位置。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之中少了一个人。
小绿放下了筷子,她对阿辉笑了笑问:“阿辉叔,你能我给我们说说关于祭木节的事吗?”
见阿辉有些犹豫,她又道:“我们明天想去凑凑热闹,总不能什么都不了解吧,而且啊,这村里就您最见多识广,问您我们才能知道得更多,对吧?”
阿辉心里很受用,他喝了一口酒,“是这样的,祭木节是村里最重要的节日了,因为这是我们唯一能和木神交流的日子。”
木神。
林望叙瞥了一眼身后被供奉的木头。
“怎么交流啊?”小绿问。
“通过乌佑。”他缓缓说。
“乌佑?”徐因重复了一遍。
“对,”阿辉道,“乌佑是被木神选中的人,只有生辰八字和木神相合,被古镜至阴晷显示出来的人才能成为乌佑。”
“乌佑是这个世界上里木神最近的人。”阿辉强调道,他的表情充满着羡慕。
“那他也在村里吗?”林望叙问。
“当然不在,”阿辉指了指窗外,“她在后山的最高处。”
说完,他看了看众人,“你们很幸运,乌佑平时是不会见任何人的,除了祭木节的时候,你们明天参加还能被木神祝福。”
“我还以为祭木节只允许本村的人参加呢。”小绿说。
“怎么会,”阿辉笑了一下,意味不明地说,“木神很大方的,祂会平等地赐福每一个人。”
*
夜里,大家都睡下了。
林望叙的觉很浅,他似乎听到很大的风声和雨声,一阵狂风过后,后院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响声。
他起身,往窗外看去,外面的雨很大,在大雨迷朦中,他看见阿辉家后院的那棵大树,倒了。
可能是被风吹倒的?
林望叙感觉不对,他推开门,正要往后院走去,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要去哪儿?”
林望叙回头时正好一道闪电乍现,把阿辉的脸映得又蓝又紫,他面无表情,平生出一丝诡异。
“上个厕所。”林望叙说。
阿辉点头,从门边拿出一个红色大花的尿壶递给他,“现在雨太大了,你用这个吧。”
林望叙和这个红色牡丹尿壶面面相觑,沉默了两秒,“谢谢。”
“早点睡吧。”阿辉说完并没有离开,而是等他重新进入房间,并且把门带上后再走的。
林望叙把尿壶放下,突然反应过来。
阿辉从他的房间走到这里,一定会经过院子,现在外面的雨下得这么大,他的衣服和头发却没有丝毫被淋湿。
*
院后木,
门上铃,
木神显灵佑信徒,
至阴晷,
选乌佑,
浯水洞里树影现,
乐声起,
风雨停,
走走停停归原处,
活也是生,死也是生。
早上六点,褚泱已经把这首童谣唱了三遍了。
安妘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褚泱笑了笑,“只有今天。”
“今天?”安妘想,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褚泱从最早子夜就把那盒子里的风铃挂在门上,还有她昨天在树林里说的那些,她要帮她才能下山。
“今天是祭木节。”褚泱没有隐瞒。
祭木节。
安妘似乎听安清雁提起过。
褚泱说:“祭木节每四年一次,每到这个时候村里就会选新的乌佑。”
“乌佑?”安妘重复这两个字。
“村里的人认为乌佑是木神的传话筒,是唯一能与木神交流的人。”褚泱淡淡地说,她的语气里有一些讽刺。
安妘看着她。
“你没猜错,”褚泱笑了笑,“我就是乌佑。”
“不过,很快就不是了。”褚泱说。
镜子前,褚泱把桌上的箱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堆银饰,她把这些一一拿出来,露出下方的服饰。
“这是你今天要穿的吗?”安妘问。
“不,”褚泱回答,“是你要穿的。”
褚泱让她把衣服换上,让她坐在镜子前面,她把安妘的头发编了一个辫子,然后盘了起来。
“待会你来代替我。”褚泱面不改色地放了句惊天大雷。
安妘猛然转头,头上的银饰发出细碎的响声,“你昨天可没说我需要这样。”
褚泱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间,“现在说了。”
安妘起身,斩钉截铁地说:“我不干。”
“我可以告诉你关于安清雁的事。”褚泱加码。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安妘不屑,“反正她都下落不明,她随便编个瞎话,我也不知道。”
褚泱说:“但是你现在只能信我。”
她示意安妘坐下,“他们很快就会上来了。”
他们?
应该是指的泛木村的村民。
安妘压下怒火,现在是在褚泱的地盘上,而且她还有各种小黑、小白、小紫、小红的毒蛇,她现在和褚泱对上,胜算并不大。
安妘缓了一下情绪,“只有村里的人才能来吗?”
褚泱知道她想问什么,她摇头,“不是,只有祭木节当天在村里的人都可以来,包括外来的。”
那么,如果小绿他们还没有离开泛木村,听到祭木节大概率是会来的。
看来,她确实也需要和褚泱合作了。
*
今天一大早阿辉出去了,说是买点祭木节需要用的红布和香烛之类的。
林望叙走出了房间,外面的地已经干了,没有任何水迹,要不是他确信昨晚真的下了一场大雨,可能都会忍不住怀疑那是不是他做的梦。
“快来吃早饭了。”小绿喊道。
“好。”林望叙走了过去。
小绿拿着一个玉米啃着,她有些口齿不清地说:“祭木节快开始了,你们赶紧吃,吃完还要去后山,阿辉说要一直走到山顶。”
昨晚不是下了暴雨吗?爬后山应该容易出事,他又想了想,毕竟是泛木村最重要的节日,可能村民都不像因为天气原因推迟。
忽然,他视线的余光扫到窗外的后院,他愣住了。
后院的那棵大树,正好端端地立在那儿。
林望叙猛然起身,走向后院,没看错,那棵树明明昨晚被风吹倒了,他看得一清二楚。
难道,真的是他的梦?
他又想起了,阿辉丝毫没有被淋湿的衣服,还没等他把这些串联起来想时,阿辉就推开大门,喊道:“各位好了没,要准备上山了。”
村里的人看上去是全员出动,一时间万人空巷,村长李福文在最前面拿着一个蓝白色的老旧喇叭。
他举着喇叭喊道:“快点,后面的快跟上,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们要在十二点之前到山顶。”
周围的每一个村民的表情都如出一辙,脸上带着笑容,眼里是诡异的兴奋。
阿辉走在他们旁边,细心地交代道:“到时候到了地方,千万不要和乌佑对视,一切都听村长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望叙总觉得这一次走山路比他们上次轻松很多。
“给。”小绿递给他一小截红布。
林望叙接过,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阿辉给的,说是每个人手上都得拿着,到时候要用。”小绿解释,对他晃了晃自己手上拿着的红布。
大概走了四个多小时,李福文止住脚步,对他们说:“到了!”
村民们一阵欢呼。
他们现在在一个树林里,周围大大小小的树木整齐排列,每一棵树前面都立着一块牌子。阿辉指了指一旁的一棵树,“这树是我的,我们这里的人,从出生开始就需要种一棵树,直到自己死去。”
徐因问:“所以这个节日就是让大家都看看自己的树?”
“当然不是,”阿辉说,“我们是来见乌佑的。”
一间格格不入的木屋伫立在山顶,门前挂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风铃,木门也很旧了,打开的时候,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
屋内正对着的地方坐着一个人,她穿一身黑蓝交错的民族服饰,衣摆长长的流苏垂下,下裙褶皱的尾端是整齐划一的木纹。她的眼睛垂下,苍白的脸上被银饰映出一些生气。
林望叙愣住了。
那是安妘。
她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