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银市打工见闻 第6章 006

006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我说。

“他在骂你，你不给那混蛋来上一拳吗？”坐在后桌的客人调侃道。

我大喝一口麦酒：“直觉告诉我，偶尔认怂也是必要的。”

“诶，按照传统套路，这时候应该是应该惊叹你的天赋，让你破格入学吧！”

“那还真是抱歉了，大概是女巫不配当主角吧。”

在一片愉快的哄笑声中，老板笑眯眯地把一小碟凉菜放到我面前：“别气馁嘛，喏，这个请你吃。”

作为声名显赫的魔法之都，秘银市的旅游业与餐饮业同样非常繁荣。

旅游指南和报刊杂志上更是充斥着五花八门的推荐榜单与广告宣传——当然啦，即便是那些“藏在深巷的小馆”，也与真正位于城市边缘的铜匙街没有关系。

铜匙街的餐饮，就和周遭居民一样成分复杂。从街头走到巷尾，大概能够找到大多数人的“家乡饭”。味道是否正宗尚不可知，共同的特点可能是便宜量大。

倘若问我最喜欢哪里，毫无疑问，是这间开在铜匙下街46-47号的酒馆。

门面简陋，装潢过时，店内局促地摆放着不成套件的桌椅与吧台，吊灯灯罩已经褪色成斑驳暗黄，墙上贴的菜单字迹模糊，门边钉着一块浸透油垢痕迹的手写招牌：“卢克麦酒可续杯”。

卢克是酒馆的老板，也是厨师，同时还兼职调酒师。

他的厨艺还行，但调酒水平相当低劣，偏偏特别乐衷于此，隔三岔五就要热情推销自己捣鼓出来的全新酒饮，美名其曰“优惠尝鲜”。

我初来乍到的时候，还好奇地试过几次，结果发现各有各的难以下咽，从此敬谢不敏。

不过，酒馆的冰镇麦酒品质不错，售价80铜，还可以续杯，佐酒菜肴花样繁多，味道也可圈可点，因此在街坊邻居间大受好评，总能营业到深夜。

我打完工，又不想做饭的时候，时常会到这里吃晚饭，再点一杯麦酒，听熟客们闲侃聊天。

这里的蘑菇培根焗饭很好吃，浇在米饭上的蘑菇酱汁里裹着各种香草碎，烟熏培根的油脂与香气浸透米粒，经过焗烤后的味道愈发浓郁。

据老板称，这是他的老家，雾兰岭谷一带的家常做法，在秘银市的其他地方很难尝到这样的味道。

……而现在，我面前的碟子里放着一只从中剖开的芳香鱿。

鱿鱼的腔内堆满半透明的鱼籽，深蓝色黏液与姜黄色酱料混合在一起，呈现出难以言喻的复杂色泽，看起来更像泡芙的口粮。

我的意思是，毕竟泡芙什么都吃。

我用餐叉谨慎地戳了戳，鱿鱼蠕动着触须，颤颤巍巍地缠住叉柄：“……活的。”

老板殷勤地推荐道：“当然！这可是今天早晨到港的，我亲自挑选，保证每一只都是鲜活的！快尝尝！”

……重点不是这个！

……唉，算了。

……尝了。

出乎意料，居然不错。

鱿鱼的肉质肥厚细嫩，口感略带弹韧。酸甜清新的酱汁冲淡了腥味，却又不会喧宾夺主，反而衬托出食材本身的鲜甜，鱼籽软糯，伴随着咀嚼，独特的浓香逐渐渗出，满溢口腔。

老板自吹自擂起来：“怎么样，好吃吧？在我的老家，现在就是芳香鱿的时节，只用稍微调味，尝的就是这口新鲜味道，过了这段时间可就没有啦！”

说完，他把一张写着“当季特价：招牌芳香鱿180铜/份”的纸张贴到墙上。

“雾兰岭谷有新鲜鱿鱼吗？”我却突然心生警觉。

老板笑得愈发爽朗：“哈哈，你是说我的老家吗？暂时改成千帆港了，哈哈。”

话音刚落，吧台的角落传来一声怪叫：“什么！你上次还说是安德菲亚郡呢！”

“哎呀，四海为家嘛，”老板习以为常地摆摆手，道，“这不重要，哈哈。”

未免太随意了！

周围立即响起此起彼伏的起哄声，老板泰然处之，连上菜速度都没有半点耽搁，同时乐呵呵地说：“不好吗？这样就能让每个人都感到宾至如归呢！哎，既然大家都是同乡，今晚的特调鸡尾酒八折优惠，点一杯吧，我最近新学了一手！”

“不必了——”众人异口同声，随后哄堂大笑。

我慢悠悠地吃掉那份芳香鱿，喝完最后一口麦酒，起身结账。

刚离开酒馆，迎面吹来一阵夜风。这个时节的晚风已经带上了些许凉意，一下子吹散了室内的暖意与酒后的微醺，我不禁打了个激灵，缩了缩脖子。

正是后街热闹的时候，狭窄的人行道上占满了摊贩，小吃、服饰、杂货……可谓应有尽有。昏暗的灯光，嘈杂的音乐，吆喝与讲价，以及空气中混乱的食物香气一起，杂糅成一种廉价又喧闹的底色。

我朝着公寓的方向走去，经过巷口的油炸小摊时，还稍微耽搁了点时间，排队买了一包炸栗桃。

泡芙喜欢这个。

我一进家门，泡芙就已经闻到味道，顾不上抱怨我的晚归，欢呼着一头扎进纸袋里。每吃一个，它还要停下来数一遍剩余的数量，仿佛是在进行什么奇怪仪式似的。

……唉，我有时真觉得，作为炼金生物，泡芙说不定也是瑕疵品，傻乎乎的，怎么连自我清洁的能力都没有呢。

它把自己的脑袋和爪子弄得油汪汪的，蹦跶地就要往床上扑。我眼疾手快地揪住，拎到阳台，按进水槽里一顿揉搓。

……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至少，就算被泡在泡沫术里用毛刷刷洗，泡芙都不会生气，还不会掉毛。

“赫莉今天心情很好吗？”泡芙展开湿漉漉的翅膀扑腾了两下，被我一把裹进毛巾里，只露出脑袋，在我用力擦拭的时候小声地哼唧。

“嗯哼。”我应道，将擦干的泡芙扔到床上，它开始埋头整理乱七八糟的羽毛，这能浪费掉它小半天的功夫。

正如泡芙所说，我其实并没有酒客们认为的那样失落或沮丧。

一方面，那只石像鬼对不需要去魔法与神术管理局捞人感到非常满意——虽然我实在怀疑，万一真的因为争执导致管理局出警，它会不会以我明天就不是雇员了为由直接置之不理。

不过，至少薪酬支付得很干脆。

关于隐瞒了药剂关键效果的事，石像鬼还装模作样地安抚了几句，在我提出抗议后，最终给了我两张连锁商店代金券作为补偿。

至于另一方面——

我在近期收到的传单中稍微翻找了一下，抽出其中一张，问：“泡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博览会？”

泡芙乱蓬蓬地凑过来看传单：“咦，这个，赫莉之前不是说没有买到票吗？”

“秘银魔法师交流集会”，虽说依旧保留了这个朴素的名称，然而时至今日，这个从传说年代流传下来的集会，有一个更通俗易懂的别称，魔法博览会。

坦白说，我刚到秘银市时，也曾怀着亲身去博览会体验一番的念头。

但我还是低估了这场三年一度的魔法盛会的热门程度。

当我收到传单，发觉博览会即将开始的时候，门票价格不仅早已水涨船高，还一票难求，只好悻悻然地放弃了。

“嘿嘿，嘿嘿，”我笑着从背包里掏出一张证件，“哒啷——！我要去博览会工作啦！”

这是那位埃弗格拉学院的教授给我的。

据说原本是那两位学生的实习工作，不过她们现在得收拾那片期末作业的残骸，无暇他顾。而这位教授不打算再花功夫重新找人，于是就地直聘：“就你吧！虽然是只女巫，但应该勉强能用。”

“诶——”学生们顿时冒出不满的声音，小声争辩道，“这点小事故，两天就能收拾好了……”

教授：“扣五分。”

学生立即闭上嘴缩了回去。

即便如此，我依然保持警惕：“我很忙的，没有当廉价劳动力的打算！”

教授像被侮辱到了，扯了扯西装领带，“啧”了一声，神色不耐：“日薪5银。”

……一点都不廉价！

然而我自诩还是有些职业道德的，略微矜持地提醒道：“唔，我的经验可能不是很丰富。”

“没关系，难道那两个蠢货看上去就很可靠吗？”教授意有所指地瞄了眼边上重新缩成鹌鹑状的学生和一片狼藉的农田，露出一个客气的假笑，“战争女巫至少还能有点观赏价值呢。”

我：“……”

日，这就是人身攻击吧！

总之，我最终接下了这份工作，满怀着对金钱纯粹的渴望与尊重。

泡芙不明就里地瞧了瞧我手中的工作证，好奇地问：“我又可以跟赫莉一起去上班了吗？”

“是哦，我问过了，可以带魔宠过去。”我挠挠它的下巴，说，“我工作的时候，你自己到处逛逛，当然，不许捣乱闯祸！”

泡芙蹦跶到我的膝盖上窝成一团，咕噜噜地嘟囔：“我跟赫莉在一起。”

-

到了约定好的日子，车站外。

“哇哦。”泡芙说。

“哇哦。”我说。

一小队绚羽龙停在车站附近的空地，鞍辔上挂着明显的博览会标识，它们颜色明艳的羽毛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柔顺漂亮，引得路人连连侧目。

这时，一名身着轻装制服的骑士，骑着绚羽龙踱步过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实习生？”

“不……咳，是的。”我反应过来，连忙掏出工作证。

骑士核对完证件，将其抛还给我，道：“来得挺早，会骑龙吗？自己去那边挑一头。”

“……啊？”

大概是我呆愣得过于明显，骑士调侃道：“怎么，你难道想要步行？场地那么大呢！”

……哇！我不禁真心实意地感慨，这真是一份美妙的工作！

-由于积分高，报酬不错，有漂亮坐骑，还能随意游览，所以博览会一直在秘银市广大学子的实习意向榜前列。

……但是一般不会有人愿意参加第二次。

-无用TIPS

山炊栗桃：腌渍栗桃去核，填入鹿里脊、芦笋、山菌及香料后焗烤，是一道名贵的时令菜肴。

不过，在将馅料换成鸡肉糜，裹上面衣高温油炸后，就变成了风靡街头的特色小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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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