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章试探地问:“这个女人不是你们村的,是不是?”
贺明杰点点头。
张章接着问:“这个女人不是自愿来这的?”贺明杰点头。
张章:“这个女人没有疯?”贺明杰点头。
张章:“这个女人是被拐卖来的?”贺明杰沉重的点点头。
张章:“贺明杰,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学生,你觉得我们应不应该救出来这个人?”
贺明杰摇摇头:“没用的,以我们的力量根本没法救她,她不是唯一的一个,以前的人都没有逃掉,她也没办法。”
张章:“其他村民呢?有没有能帮我们的?”
贺明杰摇头:“不会有人帮忙的,谁帮了谁以后就会被孤立,哪有人会愿意呢?”
张章抓着贺明杰的肩膀:“以前没人帮她们,现在有我们啊,你愿不愿意帮我?”
贺明杰:“要我怎么做?”
买那个女人的人家正好是贺明杰的三叔,有的时候他会去三叔家送些东西,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给女人传消息。贺明杰将消息夹在语文书里,三叔一家子都是文盲,只有那个女人认识字,他每次都是找借口让女人给他讲书里的故事。最开始女人也是满脸抗拒,直到见到语文书里的字条,她才抬头看着贺明杰,贺明杰给了她一个眼神暗示。这期间张章也报了警,警察说没有证据,不能调查。张章走出警局,抬头看了看天,这片天空下藏着罪恶,插手可能有危险,可是弃之不顾违背良心,一番挣扎下他决定救出那个女人。
自那以后,语文书成了默契,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一个月后,出现一个绝妙的逃亡机会。
那天正好村里的人祭祖,这边祭祖的习俗是家里人都需要去山上的祠堂,这时候村里只有几个人。张章让女人提前拿贺明杰偷偷给她的小刀割开绑着手脚的绳子。张章砸开窗户,帮女人逃出来,两个人在村口汇合。贺明杰负责在祭祖活动上望风,如果有变动就来告诉他们。
张章来到女人被关的院子,院子里没有人,他敲了敲窗,里面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我在。”
张章拿着手里的锤头砸向窗户,窗玻璃四散炸裂,屋里面的有一个被绑着的女人,旁边站着一男一女,张章知道行动暴露了,回头想先看看一会逃跑路线,门口也站着几个村民。
张章本来对打架就一窍不通,再加上对方人多,没挣扎几下,就被打趴在地。为首的村民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边踹边问:“你是不是看上我老婆了?我打死你。”
张章捂着肚子,喘着气说:“我没有,你们拐卖妇女,我只想救她。”
男人挥拳打向张章的头:“我花钱买来的,就是我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还救她,我看看谁救你。”
一群人拳打脚踢将张章打晕,周围的村民问为首的村民:“这是你家的事,你说这个男人咋办?”
为首的村民恨恨地说:“这个男的不要命来勾搭我的女人,还能咋办?杀了!让他离开这,他把这些事捅出去,对咱们也是个祸,杀了一了百了。”
被绑着的女人哭着乞求:“不要杀他,他就是好心帮我,你们不杀他,我答应你们我永远不离开这。”
旁边一个老太婆骂女人:“贱人,才来一个月就勾搭别的男人。还敢威胁我们,我告诉你,你想走也走不了,你永远也离不开这。”骂得不尽兴,开始动手,大力扇耳光,血沿着嘴角滑下,滴在地上。
在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张章被为首的男人用麻绳勒住脖子,渐渐停止了呼吸。
女人看向周围的村民,笑了起来:“我诅咒你们每一个人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嘴角那抹殷红的血痕带着邪魅。
几个村民将张章拖到了山上埋了起来,女人也被关了起来,花了钱买的人,不可能打死。
自那之后女人像变了个人,开始变得顺从,那家人以为她总算死心,打算好好留在慈姑村生活了,渐渐就放松了警惕。女人开始做家务,烧火煮饭,就这样过了一年,女人怀上了孩子,那家人很高兴,在开心的氛围中吃完了人生中最后一顿饭。女人在饭里下了毒,为了确保这些人一定会死,她又拿刀对着每个人的喉咙补了一刀。之后在村里挨家放火,在村里忙得一团乱的时候,女人来到埋葬张章的土堆,在坟前自尽。
贺明杰说完了发生在家乡的这一段往事,秦暮被震惊地久久不能回神,这像恐怖片一样的剧情,竟然是真实发生过的。
店长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既然她和张章已经报仇成功,为什么还会有这本语文书?”
贺明杰:“不知道,这本书从张老师死后就出现了。我曾经想过烧掉,但是回过身又会出现。我初中就去县里读书了,这本书也一直跟着我,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我租了秦先生现在租的这间房,后来工作调动就退租去其他地方住,直到连个月前,这本书突然不见了。”
秦暮:“两个月前我开始租那间房,这本书开始缠着我了。是那个女人的怨念还没消散?”
店长:“贺先生你还能找到那两具遗体埋在哪里吗?”
贺明杰:“我也很久没回老家了,如果那座山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我应该能找到,我做过标记。”
店长:“那就麻烦你带我去那吧,无论是你的问题还是秦先生的问题,都只有找到那两位才能解决。”
秦暮:“那我也一起去?”
店长:“随意。”
店长和贺明杰约好下个周六启程。
目送贺明杰走后,店长说:“贺先生是一定要去的,所以我没有说,但是秦先生你不是必须去的,这次可能会有危险。”
秦暮本来就年轻,有着强烈好奇感,他想都没想就说:“我也去,这件事是我委托你的,既然有危险,那我也得去帮你们啊。而且我也很好奇那本书为什么会选择我。”
店长:“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无论有没有危险都是我应该做的,如果你执意想去,那就我们三个人一起吧。”
秦暮:“三个人?阿步不一起吗?”
店长:“阿步不是我的员工,那天是他正好有时间陪我。”
秦暮想起来他在网上看到的工作室简介里只介绍了店长一个人:“难道你们工作室只有你一个人?”
店长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秦暮他们在周六一早坐高铁,今天店长换了个风格,穿上了风衣,一副韩剧男主的打扮。和西装革履的精英比起来更有亲和力。他们三人下了高铁又倒客车,总算在傍晚到了慈姑村。贺明杰提议去他家住,三个人走在破败的村落,贺明杰说这里现在留下的基本都是老人了,大多是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了。
贺明杰家里也没有人了,多年前父亲意外去世,母亲三年前因病去世,老家的房子一直空着没有人住。贺明杰把自己的屋子留给秦暮二人住,他自己去父母之前的屋子。屋里积着一层灰,秦暮把床草草打扫一下就准备和衣睡下,坐了一天的车,实在是太累了。不知道睡了多久,那个熟悉不过的梦再次将秦暮从睡梦中惊醒,他想再睡但是半天也睡不着。干脆侧过头看着一旁也和衣躺下的店长。借着窗外洒下的月光,他能朦胧地看到店长的侧脸,他很好奇店长那卷翘的睫毛摸起来是什么手感,会像摸猫猫那样柔软吗?他一直以为像店长这种瓷娃娃一样精致的人会拒绝和不熟的人睡在一起床上,没想到对方爽快同意。
店长突然开口:“你醒了?”
秦暮尴尬地说道:“刚醒,又做了那个梦。”
店长:“你觉得那个梦和谁有关,那个女人还是那个男人?”
秦暮:“不知道,但是在那个梦里我感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思念,可能你会觉得是我瞎想,但是我能感受到梦里的情绪。这不是第一次了,我之前也有过这种经常做相似的梦的经历。我初中的时候在爷爷家翻到了他的一封信,信上没有收件人也没有地址,甚至连开头的称谓都没有,如果梦里我爷爷不告诉我那是信,我都以为是爷爷随意写的散文。信的内容大致就是讲了讲自己的生活和对对方的想念,自那以后我就总梦到爷爷在自言自语地说想把信寄出去。我将信按照梦里的地址寄过去,没想到真的收到了回信,我这才知道收信人是我爷爷的战友,那个战友已经去世很久了,回信的是他的家人。那家人把信放在了墓碑上,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有没有收到,只不过自那以后我就不再做那个梦了。在那个梦里,我感受到了思念,很难描述的感受。我有一天读到白居易的那句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那个瞬间我想那个梦里的感受要是用语言来形容,大概就是这样吧。”
店长:“我知道那种感受。”
秦暮:“你的好友也在很远的地方吗?”
店长的声音有些飘忽,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轻声说:“很远很远。”
秦暮:“如果真的很想念,不管多远一定要去见一见啊,感受如果不表达出来,对方是不会知道的。”
店长:“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秦暮猜到那个朋友可能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便识趣地不再问了。秦暮闭着眼,安静地只能听到呼吸声,过了一会天快亮了,他也快要睡着了,突然听到店长说:“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