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芷发现女儿从午饭前就开始怪怪的,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要黏着。早夏也不解释,专注又幸福地做着跟屁虫。
直到确定这一天都平稳地度过,早夏看着父母看完电视回到房间睡午觉,才终于能松下一口气。
她所期待的正常人生,在经受那些磨难以后,终于重新回到她的手中了……吗?
拧了自己好几下,确定这不是在做梦,早夏蹦蹦跳跳地回到房间,拿出抽屉里的手机,给考到二中的同桌回消息:“我终于能和许星何做同学了!!!”
过了好久,同桌才诧异地回复她信息:“你怎么会想和那种人做同学?”
早夏愣住,翻了翻先前和同桌的信息,发现那些关于讨论许星何很厉害的信息全都不见了,备忘录里那些她小心翼翼述说和表达仰慕的日记,也一条都找不到。
早夏躺到床上,重回高中,她找回了爸爸妈妈,却把许星何给弄丢了?
顾不得太多,早夏干脆给同桌打了个电话,聊了一些关于开学的事情以后,早夏小心地:“那个之前竞赛考第一名的许星何,现在在哪里了?”
她在的这个世界,还有那个干净少年吗?
“第一名?他不可能吧……他那个水平能去参加竞赛么?他应该也去一中了,说是成绩不行,父母托关系去的,”庄岳担心地,“你可别跟那个大魔王一个班,听说他领成绩单前一天还把扬中的杜卜凡给打得进了医院……”
早夏挂掉电话,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把同桌的话琢磨来琢磨去,她实在想象不到许星何变成了这样的人,他……变成了另一个专门以欺负人取乐的杜卜凡吗?
早夏记得,那时候许星何阑尾炎手术回来以后,她有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高中同学。
之前没有人和她组队的活动,许星何都和她一起,每天中午可以一起去食堂吃饭,放学能一起写作业,还能聊着天走一段放学的路。
没有人再在她的桌子和书本里放脏东西,她有许星何,也不怕孤单,甚至那小心翼翼,无处安放的喜欢,都因为那样的外部环境,能得以偷偷珍藏。
许星何应该是不知道她的喜欢的,只会以为早夏没有朋友,所以才处处都要跟他一起。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就好了。
明明没有什么困意,在床上躺了躺,早夏却睡着了。
许星何和她组成两人小组以后,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别人都不再来招惹她,连杜卜凡也不会再尾随她下学。
但没过多久,到了第一次月考,许星何以超过第二名二十几分的成绩拿了年级第一以后,早夏去班主任办公室交作业,走到门口,就听到老师找许星何谈话。
“你是个好苗子,高一打基础很重要,不要跟不应该的孩子一起玩,更不要发展出来让老师难办的事情。”
早夏没敢听许星何的回答,当时就转身跑了。
好像从那天开始,每次她离开座位,不论是去打水还是擦黑板,只要回来,座位上都有其他来找许星何聊天的男生女生。
每次的人都不同,但早夏经常能听到他们跟许星何说:“跟早夏这种人同桌,你真是太倒霉了。”
每一次,早夏都在教室门口,等着他们谈完,再装作刚回来的样子,默默坐到许星何旁边。
那个时候,她以为,许星何应该很期待换座位吧,她也害怕,等到换座位的那天,所有人都嫌弃着看她的表情……
和她同桌的人,一定会被全班同学围起来安慰,只留她一个人在旁边尴尬地假装听不懂、看不懂,才能维护最后一点尊严。
梦到那个场景,班里同学你一言我一语的样子,早夏一下子坐起来,一摸额头,全是汗。
在那之前,有无数次,早夏后悔和许星何考到一个学校。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算她被所有人讨厌,许星何也不知道,她还能对他们以后的关系心存幻想。
可是她和许星何成了同桌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晚一个月报道的许星何,每天被同学们科普着早夏的“黑历史”。添油加醋般,做过和没做过的事情,别人做的事情,全都被按在她身上。
早夏就自己这样龌龊地猜测着许星何,她以为在这些洗脑下,许星何早晚会真的讨厌自己的。
可是没有。
每天例行下课去接水,那天路上她一直在想着事情,因为走神,忘记了要晚一点回去,走到座位前的时候,才看到班长正坐在那里,声音软软绵绵地问许星何:“你觉不觉得早夏有点讨厌?”
听到这句话,早夏才反应过来,正想装作要去找人的样子,好离开这个行刑现场,就听见许星何认真地:“我一直觉得早夏是个很可爱的女生。”
只走出了几步,早夏就觉得移不动腿了。
可能并不是什么……需要有剧烈情绪反应的时刻。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班级里五十个人,在这之前,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为她说一句“可能早夏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呢”,说明在这样的集体里,为她说句话,这种事情,应该很难的吧?
可是许星何说了啊。
在每一个她不敢回来的课间,许星何一遍遍跟着来和他议论早夏不好的人,说,早夏是很可爱的女孩子,没有觉得早夏有什么不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比起……喜欢的人喜欢自己,更好的事情是,他是个很真实又善良的人啊。
在他还不喜欢自己的时候,就愿意为自己说话。
早夏起床洗洗脸,看着镜子里得自己。
她不相信那么好的许星何变成了大魔王,就算所有人都那么说,她也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而且从今天开始,她发誓,她再也不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