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回草屋的路秦二郎已经带着他走过一遍了,而且距离不远,十几分钟的路程。他还在路上发现了一些野葱头,这东西他之前的小院里也长过许多,拿来炒鸡蛋非常不错。
他一路走一路摘,同时计划着这几天的饭食。村长给的窝头不能久放,还是先吃掉,稻米等着以后用来煮粥吃。
小山坡和田埂上长满了蒲公英和已经开了花的苋菜,也不怕摘不到能吃的野菜,再说了,绕到村子那边就是几座连绵的大山,靠山吃山,总是能活下去。
裴应川本身就是个比较随性的人,日子在哪过对他来说都一样。他年少时跟随家人颠沛流离,成年后忙于交际,这种稳定恬静的田园生活是他最渴求的,因此生活条件差一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草屋里还没有水,回去之后不如先找找附近有没有水源,做饭洗漱都需要水。秦家兄弟两人生的火若是熄灭的话就有些麻烦了,他还得去村子里借火种。
盘算好一切后,裴应川也终于来到了草屋前,打眼一看才发觉这草屋的破旧程度比他想的还要糟糕一些。
原先只以为屋顶漏雨,却没想到草屋四周的泥墙和木板早已腐烂,露出的空隙被人用屋内破烂的稻草堵了起来,这才没有漏风。
他随手捡起一块木板拿在手中掰了掰,还没用力木板就裂成了好几块。
裴应川的眉头难得地皱了起来,这草屋几乎是一个没有“墙壁”的状态,指不定哪天就被风吹走了。
而且这草屋还没有门。虽说小山坡这里离村子里有些远,几乎没什么人来,但是这最起码的**还是要顾忌的,只能暂且拿稻草挡着吧。
“既然如此,便得过且过吧。”他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安慰了自己一番后提起野葱进了草屋。
一进去,裴应川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屋子里的稻草有些散乱,与他离开时不大一样,看起来像是被翻动过。
“还好,这水壶还没有丢。”这可是他目前唯一的“财产”,若是丢了他只能生嚼稻谷了。
他又去查看了之前秦家两兄弟生火的土坑,坑里还有一些尚未熄灭的木棒,于是赶紧抓了一些稻草将其重新引燃。
将晚上睡觉的区域清扫完毕后,裴应川又出了门在附近寻找水源,差不多走了三四百米的距离,他终于在山坡后的一处石堆里找到了流动的水源,水不大,勉强够他一个人用。
更重要的是,这个小水洼里面还有一些小螃蟹和螺蛳,他顺便抓了一些熬汤用。
如今这季节逐渐天短夜长,水壶里的螃蟹野葱汤咕噜咕噜的冒起泡时,裴应川的稻谷也全部分拣好了,日头逐渐偏西,只怕再过半个小时就到傍晚了。
小螃蟹没什么肉,味道也有些奇怪,可是对于一贫如洗的裴应川来说他没有选择不吃的权利,他找了根木棒在汤里搅了搅。
“刺——”
“谁?”裴应川向着声音来源的地方看去,这声音很是特殊,就像是碎瓷片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他目光所视的地方正是今天早上发出声响的角落,此刻依旧堆满了稻草。
这房子的土墙早已腐朽,那稻草的背后也许正藏着什么东西。
出于谨慎,裴应川提着刚烧好的热汤悄声地向那边靠近,然而越走他越觉得有些奇怪,这个角落有一股奇怪的腥味,像是鲜血的味道。
难道是野狗野猫把它们捉来的猎物藏在了这里?
裴应川不确定,不过有危险的话他就一壶热汤泼过去。
他一步步靠近,血腥味也一步步加重,直到稻草堆面前,裴应川才确认了腥味的来源。
他随手扒拉开层层叠叠的稻草,血腥味骤然变浓,而眼前出现的一幕也让裴应川有些意外。
只见稻草的碎屑中正蜷缩着一个少年,少年极瘦,身上的衣衫满是泥水,破烂不堪。黑发凌乱地铺在他的脸上,少年双眼紧闭,下半张脸更是沾满了血污,似乎陷入了昏迷。
来不及思考其他,裴应川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水壶,将少年从草堆中抱了出来。
然而他一动,少年的口中便溢出一大股鲜血来。
“醒醒?”他用衣服擦拭少年脸上的血迹,顺着血迹的来源才发现原来是少年的口中有伤,只是不知道伤口在哪,若是在舌头上就麻烦了。
幸好少年体温正常,没有发热,裴应川不知道这小溪村有没有大夫,小伤口他可以勉强处理,发热之类的症状他可处理不来。
少年的伤口需要立刻冲洗,裴应川只得将人抱到之前他准备好的稻草床上,将刚刚烧好的螃蟹汤忍痛倒掉,去水洼那边又取了一壶干净的水。
他掰开少年的嘴,只见舌尖处有一个暗色的疤痕,疤痕破了一个口子正缓缓向外流出血液。
裴应川废了一番功夫才将少年的伤口冲洗干净,冲洗过后原先的伤口便慢慢地停止了出血。
这个出血量不会有那么大的血腥味,腥味应该另有其源。
裴应川回头看去,这才见原本少年躺着的稻草堆里有一只半死不活的小野兔,旁边散落着一些锋利的瓷片,这应该就是他听到的声响的来源。腥味应当是来自那地上的野兔。
他摸了摸少年的额头缓了一口气,如此种种依他猜测来看,少年应当不知从哪里捉来了一只野兔,想用瓷片处理野兔皮毛不成便改用牙齿,却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最后疼昏过去的。
只是不知道这少年是什么时候来的,说不定是他占了少年的安身之所。
壶里还剩下一些水,裴应川顺便将少年的脸颊和手都冲洗了一番,这才看清了他的容貌。
少年眉毛较淡,眉心处还有一道暗红色的伤疤,鼻子纤瘦,唇色枯白,一看就是吃了苦头,不过虽然身体消瘦,少年的下巴却是圆圆的,看起来略带稚气。
依照裴应川的估算,这少年应当不过十五六的年纪,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草屋里。
村长曾说兰州多战事,说不定这孩子就是从兰州那边逃过来的。
裴应川将少年向火坑那边挪了挪,净手后拿了个窝窝头当作晚饭。
看来他穿来的这个国家也不太平,秦二郎说十几年前曾有大旱,兰州又多战事,这农家生活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不过相比于大旱和战事,他最应当考虑的是如何填饱肚子。
裴应川看着昏睡着的少年,心中涌上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迷茫感。
还是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屋外的天边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晚霞,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天色陡然转黑,四周的虫鸣声也愈来愈大,火坑边也出现了许多的小蚊虫。
没有火烛就只能靠这火坑照明,裴应川将少年的野兔用稻草穿了起来挂在了墙上,又将水壶盖在火坑上才来到了稻草床前。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夜会失眠,却没想到仅仅听了一会的蛙鸣就失去了意识沉沉睡去。
……
天色微微亮,不知何时下了一场毛毛雨,整个天空阴沉沉的,呼吸间都是丰润的水汽。
有些冷,孟冬抱住了身体蜷缩成一团,他又饿又累,从胃里传来的灼烧感愈来愈明显。
他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过去,然而舌尖上的疼痛却让他昏睡的意识陡然清明起来。
孟冬只愣了一下便瞬间睁开了眼睛。
不对!这不是他之前睡的稻草堆!
他迅速起身查看,然而长久未好好进食的身体根本跟不上他的反应速度,本就酸痛的小腿更是直接罢工。
一声痛呼之后,孟冬又重新地跌落在地,这结结实实的一摔让他肿胀的脚踝再次遭了罪。
脚踝处隐隐作痛,孟冬选择了忽略。
他揉揉眼睛,掀开碍事的刘海仔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还是昨日的那个茅草屋,只是不知为何他被挪到了草屋的另一个角落,旁边还有一个快要熄灭的火坑。
有火就有人,是谁?
然而他视线范围内没有任何人。
孟冬缩着身子,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转动身体向后看去。
只见一大团稻草中躺着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那汉子的上衣破破烂烂的,正双手抱胸沉沉睡着。
只一眼,孟冬的精神高度紧张起来。他身体虚弱,遇上这样高大的汉子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为今之计只有趁对方现在尚未苏醒偷偷溜走。
孟冬有些后悔了,他前天夜里借着月光走了很久的路才找到了这个废弃的草屋,原本是想着这里满是稻草可以让他睡个舒服点的觉,没想到他的身体太过疲惫,一觉睡到了昨天中午。
这几年他在那个地方过得并不好,拼死才逃了出来,身体也早在日日的磋磨中虚了底子,因此他一天之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想睡觉。
稻草堆里很软,这是他睡得最惬意的一觉。
他醒来的时候察觉到了自己有些发热,可是并没把这当作什么严重的事。热退后他甚至还在草屋的土墙边发现了一窝兔子。
他费尽心思捉了一只小野兔,然而又累又饿的身体再次变得乏力,于是他还没来及用碎瓷片处理好兔子便再次埋进稻草堆里睡了起来。
再次醒来他就出现在了这里。
是他太过大意,没有及时发现这里来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