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旅途 第62章 终

沈敏进屋以后，并没有像之前表现的那样困倦乏累，房门阖上以后，沈敏还转动了下房里的门锁，虽然她知道这只是徒劳，郭铭如果真的想进来，转多少下锁都是无用功，给卧室的门上锁对于此刻被困住如同惊弓之鸟的她来说，只是些许心理上的慰藉，门外的郭铭抬了抬眼皮，对于沈敏此举无所谓地撇了撇嘴，沈敏将卧室的门锁上以后，就走到里间的卫生间，打开了淋浴的喷头。不过，她并没有脱衣服走进去，而是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户旁。

她的这个卧室里的窗户虽然都锁死了，但是视野却没被遮挡住，她能看到远处的楼群，也能看到近处低矮的树木和街道，沈敏走到靠床的那一处窗户前，静静地等待着。

这些被郭铭困住的日子里，每当沈敏回到卧室休息时，总有一个人在与她进行着简单的“沟通。”告诉她应该做什么，告诉她用什么样的情绪与“郭铭”演戏。

虽然沈敏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她却知道他一定和诚川哥哥有关系，因为，他会在最后告诉她诚川哥哥的近况。

沈敏看着窗外，一架不起眼的无人机缓缓停下，它停在沈敏的面前，缓缓的打开一张纸，沈敏看着上面的字，眼眶中泪水盈盈，纸上说：“我后天就带你走。”

沈敏重重的点头，她知道对方能看到窗户里面得她的一切，后天，她就要离开这里了！后天，她就能见到诚川哥哥了吗？

无人机确认沈敏看清楚上面的字后，缓缓上升消失不见，沈敏看到的却是希望，能将一切回归正途的希望！

她用手擦掉脸上的泪水，重新走进卫生间洗了个澡，这么多天里，她一直是惴惴不安的，而此刻，踩在温柔的流水中，她才有了双脚着地的实感。

许规收起无人机，对着无边的夜色挑了挑眉，随口说道：“中央派下来的也不过尔尔嘛~！”

然而，她刚要发动车子驶离这片区域，一只手绕过驾驶椅背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将她控制在座位里。

许规脸上露出惊诧的神情，她微微仰头，脖子下手的主人就在她的身后说：“别乱动。”

许规看向后视镜，却只看到一个戴着口罩和墨镜的人，她能凭音色分辨那应该是个中年男人。

所谓人在夫檐下，许规只好听话的不再轻举妄动，她看着后视镜说：“你要做什么？”

男人并不说话，他只是控制住了她。

随后，她这边的车门就被从外打开，三个穿着便衣的男人站在门外，其中一个从她手中拿走了无人机。

许规明白了来着是谁。如果她猜的不错，那就应该是她刚刚还瞧不起的那些中央派下来的人。

拿走无人机的男人将上面的纸条递到车后的男人面前，男人看着上面的字，微点着头说：“带她走吧。”

许规被三个男人架着走进了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黑色面包车里，她发出轻笑，说：“你们还真是精通撸人绑架的勾当。”

“别乱说，再胡说就堵上你的嘴。”

“好啊，来啊，本小姐还没被人堵过嘴呢，有本事你就……”

“呜……”

嘴里被塞了一大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许规狠狠地盯着堵她的男人，心说：“你等着！”

墨镜男这时走进车里，他看着许规此刻窘迫的模样，说：“区区尔尔，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许规扭过头看着墨镜男，她此刻说不出话，但是她的神情都是在说：“你还偷听我说话！”

黑衣男耸了耸肩，像是不知道许规再说什么似的，他拿起手提电脑看着上面的一直没有动过的两个位置，墨镜下的一双眼睛却亮的发光。

我就说嘛，他怎么会如此按兵不动呢，原来他也将一切都布置好了？

后天是你定好的日子吗？

墨镜男冷冷地笑了笑，他可不喜欢对方这样单方面的决定，他更喜欢——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

墨镜男想好了接下来的布置及安排，他摸出手机给郭铭打了个电话。

“准备行动。”

“好。”

郭铭从沙发里坐起，他最后看了眼沈敏的方向后毅然决然的走出了这个困了沈敏多天的屋子，他要去行动了，这将是他目前为止参与过的最大的行动，这个行动也是他甘愿留在这里“照看”沈敏的原因。

为了沈敏以后的生活，也为了龙城这一座城的清明，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将所有违法的人一网打尽。

郭铭的眼中全是坚定的信念，余诚川，我一定会抓到你。

当晚，弯月高悬，万籁俱静，余诚川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他的所有资产和在国外的房产也由石副总安排妥当，有些遗憾的是，石副总最后并没有选择和他一起去国外安顿，余诚川对此只能接受并表示理解，他给了石副总一大笔钱，只要是不出意外，他以后的生活也能不愁吃喝。

天明十分，余诚川从床上起身，他没有看一眼一旁的床铺就下床做饭，好似沈敏还在床上熟睡一般，他照旧做了两份早餐，自从沈敏被他们控制之后，他就辞去的保姆，事事亲力亲为。吃好早点后，他穿上一身舒适的运动外套，像每个晨练的人一样走出了小区，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会再回来。

他除了手机，什么都没有带，他在路边打了辆车，说：“师傅，去机场。”

“好嘞，请佩戴安全带。”

机场在城郊，余诚川看着窗外，耳边是司机放的电台广播，即便是左耳听右耳出，他也听了个大概，好像是些婆媳关系的家长里短。

余诚川对此没有丝毫兴趣，司机却听得津津有味，什么“相爱八年终于结婚结果发现男友是同性恋。”还有：“自己的公公老年要闹着离婚，原因竟是因为他忍受不了婆婆和别的男人跳广场舞。”

听了一路，机场终于到了。

今天，就是他要带着沈敏离开的日子。其实，许规的纸条上原本写的就是今天，至于为什么到沈敏那里变成了明天，只能问许规了。

余诚川从车上下来后先是去了趟地下停车库，那里有石副总事先安排好的所有的一切，包括要换上的衣物、假的证件、简单的行李、还有一款新的手机和新的手机卡。七拐八拐后，余诚川终于找到了那些东西，从车上下来后，他已经换了另一幅模样，他的脸上带着个蓝色口罩，鼻梁上又架着副黑框眼镜，一身黑色，除了身高以外，其他都很不显眼。

这副低调打扮余诚川大步走出停车场，很顺利的通过了安检，他在一家咖啡厅外站着排队，其实却是在低头看着新手机上的一个名为x的联系人，只要等沈敏到了，他和她就能离开这里了。

只是他坐等又等，都没等到沈敏，也没等到任何一个短信或者是电话，广播里已经开始播放他要坐的航班的登机信息了，余诚川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依旧站定不动，还要再等等，他不能留下沈敏一个人自己离开。

余诚川正这么想着，他一旁的手机就响了，他看着上面的未知号码，想都没想就接起来，电话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听不出来是谁，只听到里面的人再扯着嗓子喊：“快走，出事了。”

余诚川站起身，他四处看了看，这一看，他才发觉周围离自己不远处的几个人……有些不对劲儿……他们……一直在望着他的方向。

余诚川急匆匆的起身，他状似去排队，但是他却一直留心着眼前的人和周围的环境，明明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怎么会出状况呢！不过现在不是寻根究源的时候。

郭铭看着余诚川起身要去登记的样子，对着远处的几个伙伴说：“行动。”

电光火石一霎间，所有伪装成路人的抓捕人员纷纷出动，他们将余诚川围住，通过扬声器说：“停止反抗，举起双手。”

余诚川被他们团团围住，可笑的是，就连他之前锁定的“人质”竟然都是要抓捕他的人，整个登机口，没有一个真的乘客，全是来抓他的人。

余诚川认清眼前的一切后，摘掉了口罩，拿掉了眼镜，他仰头大笑着说：“原来，如此。”

但他，决不投降也绝不认输。

他将所有人的脸都看了一遍，最后认出了郭铭，他正脸对着郭铭，双眼看着他说：“告诉她，我离开了。”

话音落下，余诚川只想潇洒的离开，他虽然可能无法□□离开这里，但是他的精神可以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不甘被囚禁，也不愿被冰冷的手铐禁锢。

他承认，他确实违反了法律，他应该收到制裁，但是，那就让他们来制裁他的□□吧，他的身上虽然没有武器，但是他还可以咬舌自尽。

余诚川站的挺直，就在他准备咬掉自己的舌头时，郭铭预判了他的想法，他大喊出声：“不要，你难道，不想再见见她吗？”

余诚川露出笑容，说：“她就在我的眼里，我的心里，她一直都在。”

郭铭抓紧了双手，因为这样的话，沈敏也曾说过，她的原话是：“不管你怎么困住我。我的眼里，我的心里也都是他。”

“等等！”他不能死，他决不能死。

我要亲手抓住他。郭铭这样告诉自己。

郭铭顶着激怒余诚川的危险，上前了好几步，说：“好，但是你难道不想见见你们的孩子吗？”

“什么？”余诚川睁开眼，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只有几步距离的郭铭，再一次确认到：“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难道不想见见你们的孩子吗？”

“孩子？”

郭铭重重的点头，说：“对，你们的孩子。”

就在沈敏装病想逃出去的时候，郭铭请来的军医检查出来的，军医只告诉了郭铭，就连沈敏都不知道。

郭铭看着余诚川，再一次说：“自首吧，我会向上申请，让你们见一面。”

余诚川神情微动，他缓缓地垂下双手置于胸前，他看着郭铭，说：“记住你答应我的话。”

郭铭掏出手铐烤在余诚川的手上，“好。”

抓捕过程进行的十分顺利，没有一兵一卒受伤，抓住余诚川后，他背后的众人也在同一时间被抓捕归案，声势浩大，空前绝后。

其中，一名卧底多年的警务人员也终于不用再卧底下去。

余诚川在审讯室里见到了他，余诚川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他说：“也好。”

石副总……

石警官……

或许，他甚至都不姓石。

不过此时，叫什么已经并不是那么重要了，石警官坐在余诚川的面前，“好久不见，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么？我可以替你转达……给她。”

余诚川坐在狭窄的椅子里，点了下头，这么多天，他已经将所有该说的、能交代的都说了，他看着石警官，认真又坚定地说：“你帮我告诉她，我很感谢她，也很爱她。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以前，我以为我们以后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我以为说爱她这件事可以等到以后再说。现在看来，敏敏，是我错了。希望你不要怪我，如果、还有如果的话，我一定会在见你的那一刻，对你说我爱你，如果还有我们的孩子……”

“敏敏，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敏敏，我会在有你的梦境中，重复的活着。”

···

抓捕当天

沈敏从睡梦中惊醒，这样心悸的感觉，她从床上坐起，看着窗外的景色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声，不对，一定是那里出了问题！

这样的光照角度，一定不是她平常起床的时间。

她想她可能又被迷晕了……这该死的熟悉的感觉。

沈敏整理好衣服打开房门寻找着郭铭的身影，然而，她将所有地方都找了个遍，都没见到郭铭。

他去哪了？

沈敏深吸了两口气，心想，坏了。

一定是出事了。否则，郭铭是不会不见人影的。毕竟看着他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事，能让他离开的，一定是比看着她更重要的事。

而这个更重要的事，一定和诚川哥哥有关系！这一点她敢百分之一百的确定。

难道……

沈敏走到门前，她重重的敲着门，敲得门外的萧又白人都麻了，沈敏才转身放弃。

沈敏的心悬了一整天，明明睡前她还是充满期待的……

将近傍晚，郭铭才醉醺醺的从外面回来，他拍了下依旧听话守在门口纹丝不动的萧又白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好了？”

“嗯。”

“妈的，终于完事了，走了走了。”

“等等。”

萧又白不耐地转身，说：“又怎么了？”

郭铭从怀里掏出一个红信封，沉甸甸的，他扔给萧又白说：“省着点花。”

萧又白接住大红信封，瞬间换了个表情，他露出一口白牙，笑着说：“谢了哥，哥真好，有事记得找我啊！”

郭铭摆了摆手，要不是今天警局的同事都被派出去行动了，他也用不着萧又白这个没个正行的。

郭铭醉醺醺的进了屋，就被沙发上的沈敏吓了一跳，她双眼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你回来了？”

“……”

“任务进行的很顺利？”

“……”

“他怎么样了？”

“……”

“被抓住了？”

“……”

“还是……死了？”

“……”

“你把诚川哥哥还给我！”

“……”

沈敏发起疯来，她冲到郭铭面前，双手死死的掐住他的脖颈，可惜男女力量相差悬殊。郭铭没费什么力气就将沈敏的双手掰开，他看着双眼猩红的沈敏，无奈地说：“没死。活抓。你自由了。”

“没死？”

“嗯。”

“活抓？”

“嗯。”

“我自由了？”

“嗯。”

沈敏一点点滑落，她的诚川哥哥被抓了……她却自由了……

好讽刺，好一个自由。

沈敏坐在冰冷的地上，双眼空洞无神的望着她之前拼的拼图，她看着看着，一滴泪水从眼角留下，滴到了拼图上，沈敏看着它染湿拼图、看着它渗进拼图里。

“啊！”

她打乱了拼好的拼图，看着地上被她弄乱成七零八碎模样的拼图，就像她碎掉的心一样，沈敏笑出声来，“好啊好啊，我自由了。”

郭铭并不是第一次看到沈敏发疯，但是他确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如鲜花般的女子在瞬间枯萎。

郭铭蹲在沈敏面前，他双手握住她的两只肩膀，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沈敏，你冷静一点，你……肚子里还有孩子。”

“什么？孩子？不可能。”沈敏先是双眼瞪大，然后就是摇头否认，任凭郭铭说什么，她都不愿相信一般，她……明明……吃了药的。不可能有孩子！

郭铭见沈敏不信，只能走到自己的卧室，从床垫的下面拿出一张检测单递到沈敏的眼前，说：“这是上次医生给我的，这你总该相信了吧？”

沈敏拿着化验单，一动不动。郭铭在说什么，她也听不到了，她的手指一点点滑到小腹的地方。慢慢抚摸着、感受着。

多年以后禹城

沈敏在禹城经营了一家小小的诊所，她过着平淡、简单、而又平凡的生活。

这时诊所的珠帘动了动，沈敏看过去，她就看到她的儿子——小流，灰头土脸还带着擦伤一瘸一拐的走进来。

沈敏连忙跑过去拽住儿子关心地问：“怎么了这是？疼不疼？赶紧坐好我给你检查一下。”

小流无所谓的笑了笑，他的神情一如当初年幼的余诚川一样，以前沈敏每每看到都会出神，但此刻她却没有，她将儿子的衣服脱下，幸好，只是一些擦伤，沈敏走到药箱那里拿了棉签、红药水和纱布，小流呲着牙说：“妈，你别找了，我没啥大事。”

沈敏手下不停，她一边给小流消毒，一边说：“你是不是又和别人打架了！我之前怎么和你说的！”

小流哪哪都好，长得好，学习也好，就是不知道这个爱打架的脾气是随了谁，他撇了撇嘴说：“又不是我想打，是他们……算了，不提了，反正他们都被我和一个叔叔打跑了……”

沈敏突然下手一重，疼的小流嗷嗷叫唤，小流眼珠一转扯着嗓子说：“妈，你这是要干什么啊，谋杀亲子？我没被别人打死，差点被你戳死。哎呦喂，这不得给我好好补补……妈？要不咱们晚上吃大肘子？我觉得上次做的就不错，甜甜的……”

沈敏看着儿子，严肃地说：“你说的叔叔是谁……”

“啊？不是说吃肘子吗？”小流挠了挠头，都怪他刚才啊一时忘形说漏了嘴，那个叔叔……之前还叮嘱过他要他回家保密的。

怪只能怪他妈太敏锐了，害的他后面的转移话题的举动都失败了。

迫于血脉压制之下，小流只好从实招来，他说：“我也不认识，就是一个长得很高……嗯……有点像警察似的一个叔叔。长得还挺好看的，他好像也是云城的人……就是我之前没见过他。”

沈敏咬了咬嘴唇，重新给小流上好了药。她上完药后，才走出自己的小诊所，她看着眼前行色匆匆的人，暗暗地想：会是你么……诚川哥哥……

再后来，一天黄昏，沈敏锁好诊所的门后才注意到门口放着一个快递盒，上面写着她的名字，沈敏将快递盒拿起来，整个人却像是有感应一般的愣了数秒，“不会……”

沈敏急忙将快递盒打开，里面竟是一个小小的u盘。

这应该不是恶作剧，沈敏将u盘插进电脑，一个文件夹跳出来，里面只有一个视频。

沈敏的手很抖，终于，她哆哆嗦嗦地点开了这个视频，她看着屏幕里的诚川哥哥捂住了嘴。他还是她心中的模样——英俊、挺拔但却又有些消瘦……

沈敏的双眼根本无法离开屏幕，终于，她亲耳听到了诚川哥哥对她说了那句“我爱你。”

当画面停住变成漆黑一片时，沈敏早已潸然泪下而不自知，门口传来小流的喊声，沈敏擦干泪水对着屏幕里消失的余诚川笑着说：“爱你，已经是我这一生最漫长的旅途。”

—全文完—